乾元醒來時，天已經黑了。


    烏雲蓋頂，有飛鳥在雲層穿梭而過，寒風重新在天地間肆虐，把枯黃的野草壓迫得抬不起頭來，天空晦暗，壓抑，冷酷。


    大澤歸於平靜，煙波浩瀚。


    人群散去，祭臺拆走，留下一地垃圾，隨風飄散。


    隻有滔滔英水，依舊奔流不息。


    “恭喜殿下！”


    忠叔滿臉笑意，臉上有抑製不住的驕傲，就像看著一個從小關注的孩子，終於真正長大成人，可以直麵這殘酷冰冷的世界。


    “迴吧！”


    乾元起身，最後看了一眼矗立在入澤口的水則碑，登上車架，在親衛隊簇擁下，伴著馬蹄聲，消失在遠方天際。


    天地複寂寥。


    …………


    馬車上，忠叔熱切說道：“殿下，黑魚馱碑，天降功德，這可是大祥瑞啊，殿下應該立即上報朝廷，讓陛下也高興一下。”


    “算了吧！”


    乾元擺了擺手，有點意興闌珊，“該知道的，總會知道。不想知道，就是報上去，放在眼前，那也不會知道，何必自取其辱。”


    對之前的奏報石沉大海，乾元還是無法釋懷。


    “這……”


    忠叔也不知道該怎麼勸解，心中長長一歎，這一對天家父子之間的心結，怕是隻有他們自個兒才能解開。


    旁人是插不上手了。


    忠叔是有點奇怪的，還記得在神都時，陛下對殿下是非常好的，宮裏賞賜不斷不說，就是殿下闖了什麼禍，也不忍斥責。


    怎麼突然之間，就變得如此冷酷了呢？


    說話間，車架已經進了城，讓人詫異的是，路上行人見了車架，不僅主動避讓，還發出陣陣歡唿，到好像是迎接英雄進城一般。


    這樣的待遇，乾元還是頭一次。


    人群越聚越多，氣氛熱烈，不時爆發出陣陣山唿海嘯，騎著妖獸的親衛隊成員見了這陣仗，下意識抬頭挺胸，臉上掛著無法掩飾的驕傲。


    這就是民心所向。


    想來，白天的事情已經傳遍縣城。


    直到這時，麵對此情此景，乾元才有了一絲翼澤縣主人的感覺，心裏踏實的同時，肩上的擔子也突然變得沉重起來。


    “這，是我的城。”


    …………


    張府。


    得知王爺進城時的熱鬧情景，張懷仁原本陰沉的臉，更加陰沉了，幾乎要滴出水來，他從沒這麼狼狽過。


    坐在張懷仁對麵的是一位白發老者，身穿一身素色道袍，氣度閑靜，端起茶杯，慢慢飲了一口，悠悠說道：“懷仁，其勢已成，非人力可擋，咱們張家就不要硬頂著了，要審時度勢。記住，颶風過崗，伏草惟存。”


    張懷仁臉皮抽動了一下，雖然心有不甘，還是說道：“孩兒謹記，明天就去王府，給王爺道喜。”


    “這就對了。”老人笑了。


    存續了數百年的世家，強隻是一方麵，更重要的是深諳生存之道，該出頭時才出頭，該縮頭時也要及時縮頭，甚至是隱忍蟄伏。


    此方為長久之道。


    如此，才有了流水的王朝，鐵打的世家。


    …………


    清晨，朝陽出升，其道大光。


    東方天際，一縷紫氣於朝陽中緩緩升起，尊貴無比。


    一夜沉靜，乾元心境已然恢複如初，可以開始修煉了。無論是激動熱烈，還是憎惡煩躁，都不是練功的好時機。


    沐浴更衣之後，乾元來到院子練功，打的正是《牛魔大力拳》。


    金色暖流雖然被吸收，可並未真正轉化為元氣，而是以某種形式潛藏在乾元體內，因為能量太過龐大，別說是鍛體期，就是到了壯魂期都還能用。


    這段時間，乾元卻是再不用藥浴了。


    而要轉化元氣，練習外功就是最好的方式，《牛魔大力拳》作為最頂級的鍛體法門，不僅適用於武者，也適合鍛體期修士。


    隨著拳法一招一招的打出，乾元感覺全身發熱，熱力配合拳勢流動，身上熱氣升騰，整個人就像籠罩在一層薄霧之中，頭上熱氣像白煙一樣飄起。


    周圍突然起風，在地上吹出一個丈餘的圈子。


    一拳出去，風聲唿唿作響，周身關節爆發出爆豆一般的聲響。


    “哈！”


    穿越至今，乾元頭一次體會到練功的暢快，這種力量、技巧、思感互相配合，運轉全身的酣暢之感，是普通人體會不到的，忍不住吐出一口白氣。


    練功苦是苦，可苦中也有樂。


    漸漸的，乾元進入一種空明狀態，好像能看到靈魂跟肉體。


    靈魂在內，肉體在外，每打一拳，都感覺肉體跟靈魂一起打，同時肉體的氣血之力，源源不斷地向內滋補著靈魂，使靈魂慢慢壯大。


    拳隨心動，心隨神走，神隨魂思。


    精、氣、神、魂密切聯係到一起，像是打破了一層隔閡，同時感覺到一種浩蕩古樸，至大至深，似乎空氣中的水都能操控的氣息隨著這一拳打出。


    這拳打出之後，乾元身上骨頭一陣清響，響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正是力透骨髓、節節貫通之兆，這是鍛體大成的表現。


    乾元本來隻能控製自己的肌肉跟骨頭，現在卻感覺靈魂之力大增，更加敏銳，更加能控製骨頭深處以及身體的細微角落。


    迎著朝陽、紫氣，乾元福靈心至，越打越暢快。


    整套拳法如行雲流水，隱隱有了一絲別樣的韻味，就連站在走廊上的許褚，都忍不住看了過來。


    最後一拳打出，很多股熱氣自骨髓中而升，向著內髒滲透而來。


    乾元大喜，不敢怠慢，也不管地上髒，當即盤膝打坐，閉目調息，控製著這些熱氣走五髒，過十二正經，最後歸於丹田之中。


    借此契機，竟然一舉突破到了壯魂期。


    這並非偶然。


    原主當初強行突破壯魂期失敗，就是因為靈魂還不夠強大，乾元“奪舍”之後，融合了原主靈魂，憑空就壯大了幾分，已經達到鍛體大圓滿標準。


    如果不是身體虧空，隨時都能再次突破。


    昨天經功德之氣洗滌，身上暗疾不僅悉數除去，身體狀態更是比之前好了不知道多少倍，晉升壯魂期，實在是水到渠成之事。


    晉升之後，乾元感到靈魂一陣輕鬆，就像卸下一道枷鎖。


    因為晉升失敗，突破至壯魂期成了原主執念之一，眼下乾元順利突破，等於消除了原主的這一道執念。


    靈魂自然變得澄澈一些。


    穿越總是要付出代價的，乾元占了原主身體，就必須完成他的執念，否則靈魂無法真正澄淨，對以後的修行有礙。


    尤其是到了神魂期，靈魂更是不能有一絲執念，否則對進階金丹有礙。


    除了突破至壯魂期，原主最大的執念，就是要洗刷“玷汙出雲國公主”的罪名，還自身一個清白。


    這難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那些人能設計的讓乾帝都調查不出來，可見是如何的天衣無縫。


    乾元想翻案，無異於登天。


    更何況，翻案就意味著要乾帝推翻自個兒的旨意，怕是比調查清楚事實真相更難，君王都是要麵子的，豈會打自個兒的臉。


    “放心吧，我一定會做到的。”乾元在心中暗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