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府，府衙。


    知府馮去疾坐在主位，下方坐著同知曹叡，府尉唐四方，以及剛上任不久的通判趙承，青丘府馮唐趙曹四家，各占一席，利益均沾。


    馮去疾案前放著的，正是乾元派人送來的翼澤關戰報。


    在場四人，臉色都有些不好看。


    這一邊，青丘府被妖軍揍得鼻青臉腫，哭爹喊娘，哀嚎遍地；那一邊，小小的翼澤縣卻取得曆史性大捷，殺敵兩千，更是攻占蠻牛關。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巨大的反差，讓青丘府幾位大人實在是無地自容，馮去疾甚至懷疑，青丘王送戰報來，就是故意羞辱他的。


    惱怒歸惱怒，馮去疾還是十分知趣的，把鎮南關戰報整理了一份，交給青丘王信使帶迴，並且承諾，兩地隨時保持戰略溝通。


    在大乾，縣令、知府以及郡守，即是一地文官之首，同時還肩負著守土之責，戰時負責為大軍籌措後勤。


    有的知府甚至身兼軍職，可帶兵出征。


    故而縣令稱“縣尊”，知府稱“府君”，權柄跟責任並行。


    鎮南關被破，妖軍肆虐，駐守青丘府的南方軍團第二師團第五旅，固然難辭其咎，馮去疾這位知府也拖不了幹係。


    戰後清算，一個不好，就可能被去官罷職。


    這種時候，就算馮去疾在神都有大靠山，也不敢肆意妄為，一切以打贏為前提，受點羞辱又算得了什麼。


    何況，未必就是羞辱。


    不管怎麼說，翼澤縣的大勝，在客觀上對青丘府戰局是有利的。


    想到這，馮去疾看向府尉唐四方，“唐大人，各地屯軍都到了嗎？”


    唐四方道：“南關縣屯軍直接被第五旅征調，白壁縣、英水縣以及青雘縣三地屯軍已經抵達，最遠的淯水縣屯軍預計明天就能抵達。”


    “那就好。”馮去疾滿意點頭。


    按製，縣城屯軍一隊，府城屯軍一營，加在一起，青丘府可用屯軍就達九百人，也算是一股不大不小的力量了。


    唐四方卻大搖其頭，“大人還是別太樂觀。依下官看，各地屯軍缺裝備、缺訓練、缺實戰，在地方上耀武揚威還行，真要跟妖軍幹仗，怕是不中用。”


    馮去疾臉色一滯，被唐四方嗆得有些下不來臺，好在他城府極深，笑道：“咱們還有正規軍嘛，屯軍就是起個輔助作用。本官相信，以唐大人之能，一定不會讓青丘府百姓失望的，對吧？”


    話裏話外隱隱點出，屯軍不行，最大的責任人就是唐四方這位府尉，把唐四方架在空中。


    唐四方卻是滿不在乎，“大人也別拿話激我，下官雖然是府尉，可除了青丘府屯軍，下麵各縣屯軍都被當地世家把持，可不是我不想練兵。”


    “……”


    馮去疾苦笑搖頭，這個唐四方，雖然是唐家這一代最傑出的子弟，但是性子太直，一點都不顧及官場規則。


    以唐四方的性子，最合適的地方是軍隊，放在官場，那就是一個異類。


    可事情還得議。


    馮去疾繼續問：“除了屯軍，第五旅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唐四方作為府尉，除了組織屯軍，戰時還肩負溝通府衙與當地駐軍的職責，因此，第五旅的情況唐四方最清楚。


    “第五旅，嘿，怕是被打蒙了吧。”唐四方嘴角冷笑，很是不屑。


    跟第二師團的布防類似，第五旅下設五營，駐紮在三地。


    第一營駐紮在青丘府，同時也是第五旅的旅部所在；第二營駐紮在南麵的淯水縣，鎮守南部邊境。


    第三、第四營駐紮在鎮南關。


    第五營原本駐紮在翼澤關，乾元就藩之後，被劃入翼澤縣名下，第五旅重新組建了第五營，布置在鎮南關所在的南關縣。


    以為策應。


    鎮南關告急之後，第五旅旅帥耿彪率領第一營，緊急趕赴南關縣增援，匯合第五營之後，準備馳援鎮南關。


    於此同時，駐紮在淯水縣的第二營也接到耿彪軍令，馳援南關縣。


    講道理，耿彪還是有點血性的，麵對妖軍一點都不慫，抄家夥就上。哪成想，軍隊還沒抵達鎮南關，就傳來鎮南關被破的消息。


    一天。


    兩個營的兵力竟然沒擋住妖軍一天。


    氣得耿彪破口大罵！


    駐紮在鎮南關的第三、第四營，合計一千將士，最終隻剩下不到兩百人，狼狽逃離鎮南關。


    集合了第三、第四營殘部，耿彪一行在南關縣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進，以他手頭這點兵力，想奪迴鎮南關根本就是癡心妄想。


    退，那就更不可能了。


    大乾以武立國，軍隊膽敢不戰而退，軍法處可是一點都不留情麵的。沒奈何，耿彪隻能率部進駐南關縣城，企圖據城而守，同時向師部發出緊急求援。


    青丘府戰局急轉直下。


    於此同時，青丘府這邊也在迅速集結屯軍。


    可形勢的發展比耿彪想象的還要惡劣，拿下鎮南關之後，虎魔軍隻在關內休整了一天，跟著就出關，席卷整個南關縣。


    南關縣城被虎魔軍圍得水泄不通。


    偏偏妖軍對縣城圍而不攻，在南關縣四處劫掠。


    這麼一來，整的還在趕往南關縣的第二營更難受，他們甚至都不敢進入南關縣地界，生怕被妖軍圍點打援。


    第二營幹脆駐紮在青丘府城外。


    這也是為何，馮去疾讓唐四方把各地屯軍召集到青丘府，而不是往前線集結，因為按目前形勢，南關縣怕是保不住了。


    除非有大量援軍趕來。


    作為知府，馮去疾現在要考慮的，是如何守住青丘府。


    沒有援軍，諾大的南關縣就這般在妖軍鐵蹄之下呻吟，成千上萬的百姓被妖族瘋狂屠戮，血色浸染大地，一些村落直接被燒成焦土。


    戰爭的烏雲，遮天蔽日。


    唐四方道：“我這邊已經收到消息，妖軍在洗劫了南關縣之後，並未退兵，隔壁的白壁縣、英水縣，都出現妖族身影。”


    馮去疾臉色難看無比，“這麼說，青丘府也可能遇襲？”


    “那就要看，南關、白壁、英水三縣，能不能喂飽那些妖怪了。”唐四方的話，讓其他三位大人臉色發白。


    妖族的恐懼，如烏雲蓋頂。


    馮去疾深吸一口氣，最後問道：“那，第二師團第四旅，現在到哪兒了？”想要解南關縣之圍，也隻能寄希望於奉命趕來增援的第四旅了。


    至於還在南禺郡的第一師團？


    怕是還沒抵達，整個青丘府已經化作焦土了。


    唐四方道：“暫時我這邊也沒收到消息，不過以下官估計，就算第四旅急行軍，最快也要等到三天之後，才能趕到。”


    第四旅接到命令，匆匆拔營，糧食物資的保障是非常麻煩的，兩千多人的部隊不是說走就走，行軍速度根本快不起來。


    “這樣啊。”


    馮去疾此時已經恢複平靜，“那就準備在青丘府，跟妖軍一戰吧！”


    唐四方皺眉，“大人，你可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這等於直接放棄白壁、英水兩縣，一旦朝廷追究下來，麻煩可不小。


    馮去疾緩緩說道：“一切責任，由本官一力承擔。”青丘府是中樞，更是四大家族根基之地，根本不容有失。


    權衡利弊，馮去疾也隻能棄車保帥。


    “下官遵命！”


    唐四方深深行了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