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六,王宮。
在召見了傾城公主跟陸炳的次日,乾元當即在紫宸殿召見刑部尚書劉鬆山,大理寺卿宋慈,以及都察院左都禦史海瑞。
紫宸殿一角新擺著一張長長的文案,上麵堆著半人高的資料檔案,正是魚龍衛跟黑衣衛三個月努力的成果。
這裏麵既有神都世家的罪證,也有地方豪門的汙點。
可謂觸目驚心。
三個月的時間,就算是以魚龍衛跟黑衣衛之能,可以做的事情其實也是非常有限的。
這一堆案卷,到有一大半是傾城公主從魚龍衛檔案室直接調來的。
對於世家集團暗地裏的這些勾當,大乾前幾任帝王不是不知道,隻是因為有著各種各樣的顧慮,都裝作看不見,不願去動。
乾元卻是沒有這等顧慮的。
這一次,他是鐵了心要借此在朝野上下掀起一場腥風血雨,好好整肅一下這些將自個兒淩駕在《大乾律》之上的世家大族。
“拜見王上!”
三位大臣齊齊行了一禮,皆麵容嚴肅。
王上同時召見朝廷主管刑獄督察的三位大臣,情況非同一般,曆史上,那是隻有發生驚天大案之時,才會一同驚動三司。
“免禮!”
乾元語氣平靜,指向案幾,“都看看吧!”
“諾!”
三位大臣領命,開始翻閱卷宗。
宋慈、海瑞兩人到沒什麼,劉鬆山越看臉色就越凝重,細看,額頭竟已隱隱滲出冷汗,雙手都在微微顫抖。
身為刑部尚書,劉鬆山怎麼說也是朝中巨擘,而且曆任三朝而不倒,在朝野有著“官場不倒翁”的美譽。
可見其老辣。
就是這樣的劉鬆山,卻有如此表現,自然不是為案卷中披露的案件所震驚,而是透過案卷,看出了乾元徹底整肅世家集團的意圖。
這可是一場大風暴。
劉鬆山甚至都不能保證,他能否獨善其身。
三位大臣這一看,就是足足兩個時辰。
乾元很有耐心,一點都不催促,等到三人都坐迴位置,這才說道:“看過之後,諸卿有何想法?”
宋慈跟海瑞對視一眼,都大感臉上無光。
他們兩人,一個主管刑獄審判,一個主管督察,執掌維護《大乾律》權威最核心的兩大機構。
卻沒想到,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竟有這麼多齷齪之事。
實在是失職。
這其中,固然有世家集團手段高明之故,也跟兩人入主神都不久,還沒徹底掌控各自機構有關。
無疑,這是一次警醒。
兩人也深知,這些資料必定是密探機構獲取到的。按理來說,宋慈跟海瑞都是反感密探的,這一次,卻是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沒有底氣啊!”
至於劉鬆山,那更是還沒緩過神來。
“怎麼,都沒什麼要說的嗎?”乾元臉色就是一沉。
“微臣不敢!”
三人嚇得趕緊行禮。
海瑞率先表態:“啟稟王上,此案雖然牽連甚廣,但務必一查到底,不管涉及到誰,都絕不能姑息,以維護《大乾律》權威。”
言語之中,滿是殺伐之氣。
果然是海瑞。
宋慈則道:“王上,此案錯綜複雜,既有發生在神都的,也有發生地方郡縣的,甚至還有多地交叉的。牽涉到的人也是形形色色,涉及各個階層。微臣推測,卷宗反應的,很可能也隻是冰山一角。”
“愛卿此言何意?”乾元麵色更凝重了。
宋慈道:“微臣的意思是,這案要辦,但要有技巧地辦。如果可以的話,最好能借著目前的線索,順藤摸瓜,吊出更大的魚。”
他這是不嫌事大啊。
劉鬆山不覺看了宋慈一眼,滿是忌憚。
“怎麼個有技巧地辦?”乾元來了興致,論辦案,宋慈才是專業的。
宋慈道:“微臣建議,先將其中一些牽涉到地方的,又不怎麼引人注意的線索,移交給郡衙,由郡衙都官司去審理。
“如此,那些涉案者必定會多方遮掩。這一遮掩,就等於暴露出更多的問題來。如此,由下而上,必能一網打盡。”
劉鬆山心中發寒。
乾元卻很是讚賞,笑道:“具體怎麼辦,你們三人商量著來,務必要辦得漂亮,辦得幹脆。”
“微臣遵命!”
三人再次行了一禮。
眼見王上態度如此堅決,劉鬆山就知道,這事已經不可逆了。
既如此,他該作何選擇呢?
劉鬆山其實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要麼罷官去職,要麼就隻能徹底地倒向乾元,除此之外,別無他選。
想了一下,劉鬆山咬牙說道:“啟稟王上,微臣也有一建議。”
“講。”
乾元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微臣方才調閱卷宗之時,注意到此案還牽涉到一些武道世家,他們中的一些族人還在軍中擔任要職,是不是,早作預防?”劉鬆山幽幽道。
“怎麼個預防?”乾元追問。
劉鬆山小心翼翼地道:“對那些參與其中的將領,那自然沒得說,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但如果是將領家人,甚至是仆役,無意牽涉其中,是否可以想個折中之策,妥善處置?也好不寒了將士們的心。”
大殿一下就安靜下來。
文官討論軍務,曆來都是極忌諱之事。
更不用說,劉鬆山話裏的意思,更是隱隱牽涉到乾元對軍隊的掌控問題。
戰爭才剛剛結束,無論是原來都護府嫡係,還是整編而來的王朝軍隊,那都是立下赫赫戰功的。
不宜輕動。
否則,很可能引發軍中震蕩。
而乾元之所以敢在這個時候跟世家集團攤牌,其底氣,不正是因著軍隊的絕對支持嗎?
一旦軍隊出了問題,那可是會引發連鎖反應的。
劉鬆山的擔心不無道理。
乾元這次笑的更開心了,“劉卿的建議很好。這樣,下去之後,三司碰一下頭,看能不能製定一個臨時的《軍功特赦法案》,在不違背大原則的前提下,對那些有軍功在身的將領,可用軍功酌情為家人減輕罪責。”
“王上英明!”
三位大臣再次行了一禮。
…………
接下來的一個月,大乾氣氛頗為詭異。
剛剛完成重組的五郡之地,頻頻爆出大案重案,尤其是原大乾境內的北嶽郡跟昆吾郡,更是成為重災區。
被抓下獄者,是一日多過一日。
世家集團嗅覺靈敏,很快就從中嗅到不尋常的氣味,一邊忙於跟吏部鬥法,一邊開始斡旋。
對那些被抓住鐵證的,該拋棄就拋棄;而對那些可能牽涉更深的案子,能遮掩,則盡可能地遮掩。
殊不知,這一切都在兩大密探機構的監視之下。
越是遮掩,暴露的問題就越多。
等到十二月初,在掌握了大量證據之後,刑部、大理寺以及都察院終於動了,開始頻頻在神都立案,抓拿嫌疑人。
一時間,神都風聲鶴唳。
最危險的時候,刑部甚至在請示乾元之後,由禁衛軍協助抓人。
刑部、大理寺兩座大牢,一時間人滿為患。為了審案,宋慈、劉鬆山兩位大佬,甚至吃住都在衙門,夜以繼日。
就是要盡快從犯人嘴裏,撬到更多的線索。
如此一來,此案就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牽扯到其中的人也是越來越多,地位越來越高。
甚至就連刑部侍郎崔克嶂,都被拿下。
因為有足夠證據表明,崔克嶂不僅涉案,還在案發之後利用職權,企圖幹擾案件審理,甚至是銷毀證據。
被拿了個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