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內(nèi)侍換上兵卒的衣裳走出來，然後他立即瞧見了王晏和身邊的……女子，他們也都換上了與他一樣的衣裳。


    之前就是這女子在屋子裏遞條子，與王晏一同殺人。


    黃內(nèi)侍想著又向女子瞧了一眼。


    火把的光有些暗，女子臉頰大半隱在黑暗中，黃內(nèi)侍沒能看清楚，不過她那眉眼……


    黃內(nèi)侍還想再端詳，視線被王晏遮擋住。


    王晏吩咐：“走吧。”


    譚驤應(yīng)聲，他已經(jīng)整理好了身上的甲胄，看上去與平日沒什麼不同。


    可誰又知曉，王晏的人已經(jīng)去了譚家。如果他們不能順利出城，譚氏族人，算上譚驤那沒有滿月的兒子都會被殺。


    王晏留著譚驤的性命，就是要做這樣用處。


    軍器作坊有王家護(hù)衛(wèi)守著，這裏的工匠不敢有別的動作。


    隻要過了今晚，工匠不但不敢告發(fā)，反而會想方設(shè)法為他們遮掩，因為他們知曉，證據(jù)送去了京中，大名府的人已經(jīng)沒法阻攔了。


    軍器作坊的事必定要暴露於人前，隻有配合衙署安排，可能才會有條活路。


    等到譚驤和黃內(nèi)侍向前走去，王晏看向謝玉琰：“你也可以跟著黃內(nèi)侍走。”這樣會比留在大名府更安全。


    謝玉琰沒有猶豫：“好不容易才搭好的戲臺，還沒開唱，我怎麼能走？”


    王晏似是早就猜到這樣的結(jié)果，在他心底，她就應(yīng)該是如此的模樣。


    不離開大名府，就要在劉知府的眼皮底下做事，就算他們隱藏的再好，還是會被發(fā)現(xiàn)蹊蹺。


    謝玉琰卻沒有半點的害怕。


    兩個人走出門，謝玉琰就要上馬，奈何軍馬太高，她正要按住馬鞍，尋個借力點，就看到伸過來一隻手。


    王晏攤開掌心。


    不知為何，謝玉琰猶豫了片刻，雖然她很快反應(yīng)過來，思量的時間還是有些長，按理說她不該遲疑才對。


    踏上去，被他輕輕一送，她便飛身躍上馬背。


    王晏收攏手指，也翻身上馬，一行人徑直向城門馳去。


    譚驤跑在最前麵。


    作為指揮使就應(yīng)該如此，如果被圍攏或是縮在最後才會引起別人懷疑。


    “打開城門。”


    譚驤拿出腰牌吩咐城門衛(wèi)。


    城門衛(wèi)有些疑惑：“這麼晚了，指揮使還要出城？”


    譚驤臉上露出一抹笑容：“出城公幹，順便練馬。”


    城門衛(wèi)似是想到了什麼，登時露出頗有深意的笑容。


    “是哪裏來的人？”


    “蘇州，”譚驤道，“晚幾日請你去家中喝酒。”


    譚驤出城不是第一次了，都是覺得城內(nèi)沒意思，出去找樂子。有些富商帶來些女子，準(zhǔn)備送給北方的達(dá)官顯貴，譚驤這些人得到消息，先要去嚐嚐鮮。


    城門衛(wèi)不再懷疑，吩咐人開門，不過當(dāng)目光從譚驤身邊這些人身上掠過時，不禁皺起眉頭：“怎麼都是生麵孔？”


    譚驤並不慌張，意味深長地一笑：“都是新兵，放在身邊操練幾日。”


    城門打開，譚驤先一步向城外去。


    一行人在官路上馳了許久才停下，黃內(nèi)侍總算鬆了口氣。


    王晏道：“盡快到京城，沿途不要去驛站。”


    黃內(nèi)侍含著眼淚道別王晏，信誓旦旦一定會帶來天家的旨意。


    等到黃內(nèi)侍騎馬走遠(yuǎn)了，王晏看向譚驤：“現(xiàn)在去魏縣。”譚驤神情一僵，他幾乎能猜到魏縣軍器作坊會發(fā)生什麼事。由他叫開門，然後王晏會在其中殺人，直到得到他想要的口供。


    謝玉琰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大名府的城門，然後縱馬跟上了王晏。


    “擔(dān)憂還是心軟了？”


    謝玉琰剛剛追上前，王晏的聲音傳來。


    她在大名府揚(yáng)名，為的就是有一日，她被針對時，名聲能成為她的助力。


    謝玉琰淡淡地道：“自然不會。”


    話音落下，她反問王晏：“若是譚指揮使耍手段，你真的會讓人殺了他繈褓中的幼子？”


    王晏也沒有猶豫：“會。”


    所以他們一樣。


    在一旁聽到隻言片語的桑典不禁搖了搖頭。殺繈褓中的幼子？他家郎君？心沒有嘴硬而已。


    ……


    劉府。


    劉二娘早早就起了床，還沒梳妝，她就將管事叫過來問話：“我大哥有消息送過來嗎？”


    管事媽媽搖頭。


    劉二娘沒有放在心上，應(yīng)該是太早了，有些事還沒來得及傳進(jìn)府中。


    既然大哥已經(jīng)讓馮川動手，謝玉琰現(xiàn)在應(yīng)該就在大牢，等她去給父親、母親請安的時候，再問大哥。


    這樣想著，劉二娘收拾好，就向主屋走去。


    人才到院子裏，就聽到劉時章的聲音：“知縣、縣丞一早就來了，因為楊家人擊鼓鳴冤。那叫劉致的狀師吵著讓衙署交人。”


    劉知府淡淡地道：“大名縣縣衙被一個婦人弄得天翻地覆？那他這個縣尊還是不要做了。”


    劉時章應(yīng)聲：“是。”


    劉二娘聽得心中歡喜，快步進(jìn)門，先向父親行了禮，然後看向大哥：“大哥，那婦人已經(jīng)進(jìn)大牢了？”


    劉時章?lián)u搖頭：“沒有。”


    劉二娘的笑容凝在臉上。


    劉時章道：“楊謝氏提前得了消息，出了大名府，不過通判大人已經(jīng)前去追捕了。”


    劉二娘目光閃爍：“這不就是畏罪潛逃？”


    劉時章道：“城中的軍器作坊昨晚突然進(jìn)了賊人，殺了幾個人，還一把火燒了軍器庫，大人可能要過問一下。”


    劉時章說著這些，卻並不著急，因為譚驤讓人送來消息，表明了軍器作坊的事是他們做的。


    劉知府第一次正視這一樁。


    好似與他想的不一樣，他原本讓人去抓那楊謝氏，用賀家走私貨的把柄提點賀檀，沒想真的鬧大了。


    “這是將對天家的氣撒在賀檀身上了？”劉知府放下沒喝完的羊奶。


    答應(yīng)賀檀來大名府任職的是天家，顯然天家對他們不夠信任。


    “天家這事做的是不對，”劉知府道，“朝廷不能發(fā)足額的糧餉，我們自己想法子。沒有向朝廷追一文銀錢，難道還錯了？”


    劉知府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戰(zhàn)還是和，朝堂上那些文臣隻是張張嘴而已，我們卻要因此奔忙。”


    “天家若是還看不清楚，我們就得講給他聽。”


    劉時章應(yīng)聲讚成。


    劉知府道：“去趟縣衙說一聲，對刁民就得用重法，莫要讓人看了大名府的笑話。”


    劉時章就要出去安排，管事又進(jìn)門稟告：“那些秀才也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