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景衣噗呲一下笑出了聲。
坐在一旁的徐子新立馬就惱了,“你笑什麼?”
謝景衣指了指眼前的茶盞,“這普洱是好普洱,白瓷是好白瓷,隻可惜普洱應該配陶配紫砂方是上品。夫人不如自己個掂量掂量,貴公子值多少錢呢?啊,也是,您都已經估過價了,恰好能上京呢!”
徐子新一頭霧水,徐夫人卻老臉一紅。
謝景衣這是在嘲諷她賣子求榮,拿著兒子的婚事去討好權貴,換夫君的前程呢!
她想反駁,可偏生,這是事實。
謝景衣手指動了動,並沒有喝杯盞裏的茶,“我是個做買賣的,不比夫人金貴,沒耽誤一會兒功夫,那就少賺十個八個金簪子的。你既然讓我開價,那便我說了。三個條件,缺一不可,不容反駁。”
“其一,請夫人同徐小娘子登門向我阿姐道歉,夫人一把年紀,自然知曉,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其二,今年考評,請徐通判評我阿爹上優。並力薦我阿爹繼任。”
“其三,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這輩子,都不得汙我阿姐名聲。”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夫人可想好了。若是想不明白,兩手掂量掂量,就知道孰輕孰重了。”
徐夫人眼睛越睜越大,聽完這三個條件,終於笑出了聲,又恢複了平日裏那一副和藹可親,怡然自得的模樣。
“你年紀輕輕,心倒是挺大,也不怕隔牆有耳,把你獅子大開口,勒索我的事情給聽了去。”
謝景衣笑了笑,“我這個人,不喜歡被人壓上一頭,夫人要了這間雅室,我便把左右兩間都要了,怎麼著輸人不輸陣不是。”
徐夫人挑了挑眉,“倒是我小看你了。隻不過你提醒了我,你阿爹升遷與否,都卡在我夫君手上,你阿姐若是再糾纏不休,你阿爹這輩子都別想升官。”
“夫人說錯了,是徐通判升遷與否,都卡在我這張嘴上才對。冰魚宴上,給剛剛才稍稍出言諷刺了你幾句,轉眼徐通判就故意卡我阿爹。官家正想著改良吏治,我瞧著徐通判這是公報私仇的典型……齊國公新官上任,正愁無功可建,你說這個功勞好不好?”
“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夫人定是想要徐子寧娶杜娘子的侄女兒吧,哎呀呀,你兒子又不是什麼香餑餑,不求進取,為了女子尋死覓活,杜家的小娘子若是知曉了……”
徐夫人臉色一變,猛的一拍桌子,“你!我兒子不是香餑餑,你們又何必像是野狗一樣撲上來?”
“對倒插門女婿,我們向來要求不高,狗子忠心不就夠了!”謝景衣麵不改色,淡淡的說道。
徐夫人險些氣昏厥了過去,“你你你!”
謝景衣可算是明白,徐子新一著急就說你你你的毛病,是從哪裏來的了。
“不是我說話難聽,實在是夫人太不坦誠。既然是做官的,就不差那麼一點半點銀錢。你一張嘴就是錢,一來想要羞辱我阿姐,二來也是想著有跡可循,欺負我一個小丫頭不懂彎彎繞繞罷了。”
無論是大筆的銀錢,還是銀票,隻要有流動,便會留下證據,留下痕跡。
謝景衣最不擔心的,便是賺不到錢了。
比起錢,她想要的更少,也更多。
“我說句實在話,夫人冰魚宴鬧那麼一出實在是不體麵,這幾日未必就沒有聽到旁人議論,影響子新姐姐的名聲,你便是為了自己府上的名聲,也理應登門道歉;我阿爹在縣令之位做了還麼些年,今年本應升遷,若是沒有徐子寧的事,徐通判會怎麼判?”
“夫人不是不想同我家有什麼往來麼?這第三點,不是恰好滿足了夫人您的願望?這麼一想,我真是一個善良的好人。拿著我們府上本來就應該得的,站在夫人的立場上,真真切切的為著你們著想呢!”
“你壓根兒不需要付出,就能夠心願達成,從此楚河漢界兩門清,還有什麼可猶豫的?”
徐夫人臉色緩和了幾分,想想還真是這樣,怎麼迴事?
莫非是她把人給想壞了,這小丫頭隻是圖嘴上愉快,其實真是個好人?
“一言為定。”
謝景衣也不多留,站起了身,“如此我便在家中等著夫人到來。”
徐夫人沒有言語。
謝景衣走到門口,又迴過頭來說道,“我很好奇,徐子寧都投繯了,夫人為何待親子如此狠心?夫人不怕,一失足成千古恨?”
徐夫人抬起頭來,定定的看著謝景衣,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十三歲那年,子寧養了一隻貓兒,成日裏逃學,就想跟著貓兒玩耍,我把那貓溺死了,他也是尋死覓活的,可不出三日,便重迴了書院,當年就考中了秀才。”
“十五歲那年,子寧迷上了話本子,想要出門遊曆,做個遊俠,我怎麼能夠瞧著他放著康莊大道不走,去走那獨木橋,於是燒了他的話本子,折斷了他的劍,他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一個月沒有出門。第二年便中了舉。”
“我的兒子,我再清楚不過了。他這個人,就是容易受到外物的引誘,但是來得快也去得快,一旦斷了念想,還是我爭氣的好兒子。你年紀小,不懂為人父母的苦心。”
“身為他的母親,我理應幫助他迷途知返。”
徐子新拉了拉徐夫人的手臂,“阿娘,你同她說那麼多做什麼?哼,這種壞女人……”
謝景衣同情的看了一眼二人一眼,“做你的兒子,真可憐。龍生九子,各有不同,可夫人你,隻想生出自己雕出來的木偶。”
她說完,推開門,走了出去。
謝景澤已經在隔壁雅室的門口等著了,“走罷。”
謝景衣點了點頭,“成了。”
謝景澤迴頭看了一眼徐夫人的雅室門口,屋子裏的人還沒有出來。
兄妹二人上了馬車,謝景衣立馬接過青萍遞過來的糖炒栗子,啃了起來。
謝景澤欲言又止,到底沒有忍住,壓低聲音道,“子寧待景嫻是真心的,可惜有緣無分。要不然的話,我去找他,他也不會願意配合我們,同她阿娘說,什麼倒插門女婿之類的。阿妹不覺得可惜麼?”筆蒾樓
謝景衣咬了一口栗子,“我很同情他啊,你沒有看到,我吃這這麼好吃的栗子,都沒有笑。”
“可同情又如何?同情就要把阿姐嫁給他,把阿姐往火坑裏推?既然有緣無分,那麼就再找一個有緣有分的好了。”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麼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麼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麼。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麼?”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剎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