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著謝景嫻上了馬車,謝景衣吸了吸鼻子,正要迴府,便瞧見拐角處站著一個穿著皂色長衫的男子。
他看上去十分削瘦,低垂著頭,依靠在牆邊,手捏得緊緊的,正是那許久未見的徐子寧。
自打那年杭州一別,他們便再也未曾見過。.Ъimiξou
曾經的徐通判入了京城,也同謝家一樣,像是一滴水落入了湖中,消失不見,地方小官,在這諾達的京城裏,當真算不得什麼。尤其,徐通判還沒有一個王公做靠。
徐子寧見謝景衣注意到了他,猶豫了一下,終究招了招手。
謝景衣毫不猶豫,轉身抬腳便往門內走。
不好意思,我送阿姐出嫁,正喜憂交加,委實沒有心情,聽這不相幹的人,來講陳年舊事。
“謝三娘子。”徐子寧追了上來,輕聲喚道。
一旁的謝景音注意到了這邊,一把將謝景衣拉到了自己身後,“我們要進去了。同你不熟,莫要過來。”
徐子寧腳步一頓,低聲說道,“我也是今日,方才知曉大娘子出嫁,特意來送她一程,這個……給謝大娘子添妝。”
謝景音還想要開口,被謝景衣攔住了,她嗓門大,難免引人注意。
“還請徐公子,替我們對子新妹妹說上一句,多謝她的好意了。隻不過我阿姐已經出門子了,這添妝如今再收也不合適。不若下迴宴席上見了,讓子新妹妹親自送上,當做新婚賀禮,豈不美滿?”
徐子寧一愣,手像是被燙到了一般,縮了迴去,低頭不語了。
謝景衣對著他行了個禮,“徐公子來晚了些,還請迴罷,我們要關門了。”
說著拉著謝景音便往大門口走去。
謝景音迴頭瞅了瞅,壓低聲音說道,“我的天,他竟然哭了。”
謝景衣皺了皺眉頭,恨不得迴去把他一腳踹飛了去,哭哭哭,哭個屁啊!大陳為何不昌,就是有些悲春傷秋的軟骨包!看著就讓人煩躁。徐子寧若真有心,早非如此結局。
今日謝景嫻都要出嫁了,他卻還蹦躂出來一往情深的,也不怕旁人瞧見了,說一些閑言碎語。真的是夠了!
她想著,迴頭橫了徐子寧一眼,徐子寧紅著眼睛含著淚,被她一嚇,縮了縮脖子,快步的走了。
謝景衣這下子徹底的舒坦了。
“哭了你覺得可憐?”謝景衣問道。
謝景音一把挽住了謝景衣的胳膊,湊到她耳邊笑道,“不可憐,我覺得膈應。不過,三囡,其實我覺得,當年大姐姐是有點喜歡徐子寧的,咱們也沒有爭取一下,不知道是對是錯。”
謝景衣翻了個白眼兒,“我喜歡青厥,你要幫我爭取一下嗎?”
謝景音咯咯的笑了起來,“行,這紅綢子都是現成的,一會兒我就給青厥掛上,讓他來迎親,聘禮我出了!”
“十萬金,拿來,一個大子兒都不少!”謝景衣攤開了手。
謝景音驚訝的睜大了眼睛,一巴掌拍在了謝景衣的手上,“你咋不去搶?你這是要把二姐姐我賣掉啊!”
謝景衣無語的嘖嘖了幾聲,“喂!想要自吹自擂,簡單點!別拐著彎兒說自己價值十萬金!”
謝景音拍了拍自己的臉蛋兒,“你覺得就我這臉,不值?”
謝景衣伸出了一根手指頭,“一個大子兒,不能再多了!”
……
自此一別,喜事同熱鬧都是楊家的,謝家剩下的,隻有空空蕩蕩與冷冷清清。
待親友散去,府裏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幾房又迴到了重前猶如冰淩一般的關係。
“阿娘,別哭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今兒個您出嫁呢!”謝景衣實在是受不了了,開口打趣道。
翟氏腫著眼兒,罵道,“你這孩子,一天到晚盡渾說,你阿爹還在呢,你胡言亂語些什麼呢!”
謝景衣眨了眨眼睛,“我爹若是不在……唉喲,爹啊,你看我是不是撿來的,你不在家,娘總是揍我!”
謝保林站起身來,從翟氏手中救下了謝景衣,“好了,別哭了,孩子們大了,遲早有一日都要出門去的。”
翟氏一聽,眼眶又紅了。
謝保林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景嫻三日迴門之後,我又要出京,是以趁著今日大家都在,想要說說分府之事。”
他說著,歎了口氣。
“阿爹自幼長於鄉野,走到今日地步,並未靠侯府一分。然血緣親情這種事,天生便是斬不斷的。”
謝景衣聽得心中一揪,又聽謝保林接著說道,“是以,父親去杭州尋我,我並未過多掙紮,便認祖歸宗了。這不光是因為,我的的確確是謝家之人,也是為了子孫後代計,拿近的來說,我兒景澤,學問上佳,便是今年不成,兩科之內,必然能夠金榜題名。”
“仕途要走好,品行便不能有汙,不孝的名頭,是絕對不能背上身的。阿爹並非迂腐之人,下決定之時,都權衡利弊,以求情理兼顧。”
“這次也同樣如此。侯爺並未看顧我生母,她的境遇,他是否知曉,我不知道,但事實結果已經明了,此事乃是我心中的第一道坎;長房為了擺脫文家,陷害景嫻,此為我心中第二道坎;三則你們在這府中舉步維艱,生活遠不如在杭州舒心,此為我心中的第三坎。”
“每一道坎,我都過不去。侯府雖然很好,但我並未想過要沾他一絲好處,咱們之前是怎麼靠自己的,他日,便還是一如既往的靠自己吧!”
謝景衣鬆了一口氣,驕傲的看著謝保林,這才是她阿爹啊,親爹!
侯府再好,也是一灘爛泥,值當個屁!
乘早同他們分道揚鑣,不要攪和在一起了!
她想著,提醒道,“阿爹,嫁妝……”
謝保林一副我就知道的樣子,拍了拍謝景衣的肩膀,“原是什麼都不想要的,但我知曉,若是連我母親的嫁妝都不要,那三囡這個財迷,怕不是要同我鬧了!”
謝景衣嘚瑟的點了點頭,那必須的,難不成要把春華夫人的嫁妝,留給害死她的那人的兒孫們嗎?
“是以,我的決定你們也都知道了。我已經同你們祖父說好了,明日便分產分家。咱們是嫡子,大房三房也是嫡子。這永平侯府不是咱們的家,該咱們得的那一份,留給你祖父,算是盡孝道了。至於你們祖母的嫁妝,那勢必是要爭取的,但也不必過於強求。”
“現在,你們都來說說自己的想法吧!就同在杭州一樣,咱們一家人有商有量的。”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麼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麼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麼。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麼?”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剎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