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夜,神偷出沒時。
柴祐琛趴在房頂著,夜晚的風吹得他有些脖子發涼,瞥了一眼一旁一臉憤怒沸騰的謝景衣,憑空的覺得又冷了幾分。
就在一個時辰之前,他剛出去禦史臺門前的時候,萬萬沒有想到,今夜竟然會要來做神偷,偷的竟然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話說那會兒他右腳邁出門,左腳尚且在門裏頭的時候,便瞧見了不遠處那路對麵騎著青厥的謝景衣。
東京城的佛塔尖尖有多高,他的下巴就抬得有多高,此情此景,不正是他夢寐以求的妻子帶著孩子來迎他下衙的美妙場景麼?
原本他是惱了那晏燕的,可沒有想到,竟然因禍得福,惹得謝景衣吃了醋,竟是主動示好來了。柴祐琛少見的得意的邁起了六親不認的八字步,可不想一靠近瞅見謝景衣的臉,心中便一連咯噔咯噔了好幾聲。
這可不像是打翻了醋壇子,來了情趣;這分明就是祖墳被人刨了,要休夫!
幾個意思?
他也不敢問,隻聽命行事,一個時辰過去,他便擱這屋頂趴著了,他家的仆婦怎麼這麼懶,屋頂髒得要命,又廢掉了他的一件新袍子。
“聽好了,等人都睡了,咱們就去把你大哥擼上來!
一炷香之前,謝景衣語出驚人,嚇得他差點兒沒有從屋頂上掉下去。
“不是,你若尋大兄有事,咱們白天直接過來請他不是更好?”
謝景衣麵無表情的看了過去,嚇得柴祐琛噤了聲。他認識謝景衣這麼些年,知曉她定是生了大氣,如今就跟一個爆竹一樣,一點就炸。
“你請得出去麼?別人把你當球耍呢,不要的時候,一腳踢飛了,要的時候,勾勾腳尖,還指望你跟個狗兒似的,自己個跑迴來,天底下哪裏有這等好事!”
柴祐琛神色一下子冷了下來,“我母親又尋你了?”
謝景衣哼了一聲,“傻子!你怎麼不問,我有沒有被欺負?”
“那她沒有那個本事。她尋你說什麼了,你氣成這樣?”
謝景衣搖了搖頭,“我不氣,我為什麼要生氣?我統共才見了她兩迴,還沒有街上賣胡餅子的人來得熟,我為何要生氣。你若今夜不把你大哥擼出來,我就真生氣了。”ъimiioμ
柴祐琛看著謝景衣的眼神,溫柔了幾分,謝三是什麼性子,他怎麼能不知道。她生氣,不過是在為他打抱不平罷了。
“若是我不……你怎麼辦?”他輕輕的說著,眸光閃閃的看向了謝景衣,整個人像是泡在溫暖的水裏一般,舒坦極了。
謝景衣毫不在意從腰間取下一個鉤子,“你不動手,那我就隻能勉強你大兄當條魚,把他勾上來了。我覺得關小哥同翟準,肯定特別願意幹這活計。”
柴祐琛立馬警醒了起來,“翟準?”
謝景衣勾了勾嘴角,“哦,翟老賊路上撿的孫子,煩死個人了。你哥怎麼還不睡?”
謝景衣簡直是憤怒沸騰,柴大郎也不看看自己,今兒夜裏都吐了五次血了,還擱屋子裏走來走去的呢。
四周靜悄悄的,院子裏的仆婦們全都睡著了,隻見一個人影,悄悄的從屋子裏走了出來,他的步履有些蹣跚,顯然身體狀況,比在柴祐琛家中相見的那一次,要差得多了。
柴大郎穿著月白色的長衫,四下裏看了看,見確實是沒有了動靜,又縮了迴去,不一會兒的功夫,便從屋子裏拿出了一塊圓圓的毯子來。
他將那毯子往庭院中間一鋪,對著月亮伸了伸手,彎了彎腰,活動了幾下,細長的手指撥了撥,竟然踮起腳尖,圍著那圓毯子開始跳起舞來……
饒是謝景衣自詡見多識光,也是萬萬沒有想到,半隻腳踏進棺材裏的柴大郎,竟然有這樣的癖好。他的舞姿十分的嫻熟,想來並非是頭一次大半夜的爬起來對月起舞了。
甚至於說,十分的美。
月光打在他修長的身體上,顯得他越發的單薄,像是一張即將被風吹走的紙一般,他時不時的悶哼一聲,嘴角流下絲絲血跡,像是一隻垂死掙紮的仙鶴。
謝景衣轉頭看向了柴祐琛,見他也是瞳孔地震,一臉的震驚,想來這個不為人知的秘密,這兩輩子他也是頭一次方才知曉。
謝景衣看著他紅了眼。
“帶你大兄出來吧,有加入拜月教的門路,竟然也告訴我們,這可不行。要不咱們請他樊樓吃喝一頓,換個拜帖,你看如何?”
柴祐琛迴過神來,伸出手摸了摸謝景衣的頭。
“好。”
柴祐琛說著,一個縱身跳了下去,眨眼的功夫,便將柴大郎摟了上來。
柴大郎一張臉紅得跟豬肝似的,“你們……你們都瞧見了?我……大半夜的,你們不睡覺,做什麼?”
謝景衣眨了眨眼睛,“柴大哥你跳舞可跳得真好,我一跳舞,我阿娘就說,家裏沒鬧鬼,你作甚跳大神!”
柴大郎憋著笑,“你說話一直都這麼有趣麼?”
謝景衣笑了笑,“可能我老實,都說實話。站在屋頂上說話不是事兒,咱們先出去再說!
柴大郎往後退了一步,有些遲疑的看向了柴祐琛,“去哪裏,我身子不好,不能出門。而且,你知道的,我若是不見啊,阿娘怕不是要瘋掉。”
柴祐琛沒有說話,左右手一邊攬了一個,飛奔的跳下了屋頂。
四周靜悄悄的,所有的人都像是睡死過去了一樣,就連守夜的人,也都歪倒著唿唿的睡著。
“他們怎麼都倒了?”
“被謝三打暈了!辈竦v琛嘴角抽了抽,說道。
直到坐進了馬車裏,柴大郎都有些驚魂未定。
他喘著粗氣,說道,“我不能出去的……”
“怎麼不能?這不是出來了麼?你知道東京城夜裏哪裏最熱鬧麼?你知道哪家花樓的小娘子最好看麼?你知道哪種酒最好喝,哪裏的戲文最好聽嗎?”
柴祐琛皺了皺眉頭,伸出手來,敲了一下謝景衣的腦袋瓜子,“不是,你怎麼知道哪家花樓的小娘子最好看?”
謝景衣抬起了下巴,“我不就是隨口一說麼?反正他也不知道,我便是說老母豬賽貂蟬,他也不知道老母豬到底長啥樣啊!”
柴祐琛認真的點了點頭,“這還差不多!
柴大郎一口血噴了出來,訕訕的笑道,“不是,我還坐在這裏呢。之前你說你愛說實話,我還以為你在開玩笑。”
謝景衣瞇了瞇眼,“柴大哥不用在意我們的話。也不用慌張,主要是柴二他想你了,想要帶你出來逛東京城,卻又不好意思。我腦子一熱,便出了這等主意!
柴大郎一聽,高興的看向了柴祐琛,“小琛他從小就口是心非,十分的別扭。但我知曉,他很喜歡我這個哥哥!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麼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麼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麼。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麼?”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绷制咭拐J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庇陮m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绷制咭挂贿咃w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绷制咭股钗豢跉,“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剎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