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自作聰明
慕容風為他倒上茶,道:“賢弟夜半找為兄何事?”歐陽錚歎道:“有甚辦法?小弟在**熟睡,忽然生出一股對那廝的恨意來,再睡不著,隻好來找大哥解悶了。”這話半真半假的,事實有可能他一直沒睡著,或是噩夢中出現蕭雲而驚醒,慕容風也沒去猜疑,他隻想此人快些離開,便心不在焉的哦了一聲,歐陽錚忽奇道:“大哥,你雙目怎麼有些紅腫?”慕容風一驚,慌著閃開對視道:“是麼,大哥我一直沒睡著,可能熬出來的吧。”歐陽錚立知他沒說實話,歎道:“唉,大哥,咱二人同病相憐,知根知底,你又何必不對小弟坦白呢?”
慕容風一驚,強笑道:“賢弟這是什麼話?”歐陽錚怪道:“你看,不幹脆了不是?男人哭又不是罪,更不是見不得人的事,哪兒需要刻意瞞著呢?其實,小弟夜中獨處,流的淚何嚐比你少?白天和黑夜,那也不過是流在心裏和流在外麵的區別。”慕容風鬆了口氣,看來他什麼沒懷疑,都是自己太緊張了,就附和道:“賢弟說的是。”
“咦,紗笠?”歐陽錚這才發現桌上的東西,慕容風心一跳,閃電搶過,放到座後,無措地笑道:“這…這個……”他麵上尷尬,實則是瞬間的焦躁堆壘,慕容風又自作聰明了,笑道:“原來大哥是想戴上紗笠以遮掩麵上瑕疵,唉,這想法倒也別致,對,大哥這想法提醒了我,迴去小弟也央求父親尋訪能工巧匠去製作一副膚色手套,戴上,多少能遮遮羞。”慕容風這才平靜下來,心道:“看來隻有進入聊天角色,才不引起他的懷疑,把他騙走。”於是他失落地道:“唉,大哥是比不上賢弟了,大哥這臉,是怎麼掩也掩不住的,賢弟的手倒是好說,至少藏在袖子裏別人看不到。”歐陽錚苦笑道:“大哥這話就錯了,你的臉是破相,說來也沒什麼實質性的妨礙,可小弟的最愛是什麼?琴啊,但那金手指一裝,不能折彎,連帶整個琴藝大降,此生還有什麼真正的樂趣?”慕容風附和道:“倒也是,賢弟節哀。”歐陽錚雙目閃出怨毒,狠狠地道:“都是那魔頭,我恨不得生食其肉、吸幹其血!”
提及蕭雲,慕容風也萬分痛恨地道:“那都太輕了,淩遲油鍋十八層地獄也不能抵消恨之萬一!”兩人忽從對方那裏覺到了安慰。歐陽錚歎道:“不瞞大哥,小弟並非熟睡醒來才找你的,實則每到入夜就難以成眠,幾欲將那魔頭生撕成片,就是睡著了,也常會噩夢連發。”
慕容風也受了感染,忘記自己是在假意應付,投入地道:“賢弟那還是輕的,大哥其實比你更難熬,自麵殘後,小弟夜夜不能寐,就算勉強脫衣上床,也是輾轉反側,不得已穿衣出門曬月亮,但迴來後還是重複的折騰,無奈,大哥幹脆夜裏整衣而眠,一躺不下去就出房用鐵扇亂抽亂砍,什麼樹啊,牆啊,全當成蕭魔頭,發泄一通再睡就容易多了。”
“蕭魔頭”?藏身的蕭青才覺不對味兒,隻聽那歐陽錚讚道:“大哥這方法好,小弟迴去馬上借鑒一下,唉——”他忽然一轉口氣,道:“其實我們對那廝的恨不言自明,但……我們每提他時總以‘那廝’、‘那魔頭’相稱,小弟覺得,這個……隻有反效果。”慕容風也思忖著道:“賢弟之言有理,其實避而不提那人名字,反而更會讓那日妖器淩空的場景闖進我們的夢裏造就恐懼。”兩人會心,歐陽錚道:“不若我們一同提著名字,罵那人一句如何?”兩人微微一笑,齊開口喝道:“蕭雲,我要將你碎屍萬段!”每一字、口吻,竟然一點不差,兩人互望著,放聲大笑起來,突然內室的帳幕一動,歐陽錚察覺,咦道:“裏麵有人麼?”慕容風一震,這才想起正務,一拉他袖子,道:“可能是……窗戶刮進的風,理它作甚!”不自覺的,條件反射的理由“可能是耗子”他沒敢用出來。
歐陽錚轉迴身,道:“與大哥這一席話,小弟受益匪淺啊。”慕容風道:“實際上蕭雲那魔頭的末日就快到了,正道這近萬人一組合,遲早讓月魔教灰飛湮滅,讓那蕭魔頭成過街老鼠!”“好,咱們就等著這一天!”兩人堅定一點頭,歐陽錚道:“今夜小弟就先告辭了,明晚再聊!”他一起身,慕容風也沒挽留,隻道:“我送賢弟迴去。”歐陽錚拂手道:“大哥這就外了,送到門口即可。”
到門口送走歐陽錚,慕容風鬆了口氣,打點起全部精神,走向帳前,恭聲道:“讓仙子久等了……”
歐陽錚走在路上,忽覺出一堆疑點來,那慕容風怎麼會把他用千金買來的貞婦烈扔到門外?他又在房中做什麼,真的在哭或者整理東西?若是哭,怎可能不是滅了燭躺在**?那馨香是怎麼迴事?是不是那紗笠發出的——不對,那該是一個女子紗笠啊,慕容風要用,更犯不著塗香……而那帳後的動靜是什麼?風?今夜可是無風……
有問題!歐陽錚停下,迴身,心道:“看你要瞞我什麼!”
慕容風喚了一遍,沒動靜,疑道:“仙子?”依舊無聲,他一驚,急扯帳幕,僅存一縷馨香。莫非仙子迴歸了?慕容風剎那間像是沒有了支柱,正要癱倒,忽見洞開的窗戶,才狂喜道:“原來仙子是出去了,想必是覺得厭煩了,是啊,怎能為了避開歐陽那廝就讓仙子受委屈躲起來?”他一躍,也出了窗,房中燭火都沒去滅。歐陽錚來敲門,推開,自然發現空空如也,不過,他看到了開著的窗戶。
行在夜間,蕭青心道:“我剛才真傻,那個人明明是哥哥的仇人,怎麼可能幫我呢?”她沒什麼方向布局觀念,走了半天,倒是到了那聚義場,隻見帳篷一座連著一座,篝火未息,巡邏的衛士倒不是每個帳篷中一個,而是大概每十幾座帳篷才有一個輪班的人,通常這個帳篷裏的人巡夜半個時辰,就去叫醒下一個帳篷裏睡在最外麵的那個,如此爭取最大化的休眠,但如此一來巡夜者稀疏了不少。
蕭青經剛才那一遭,頭腦多少靈活了些,還想起了紗笠忘在了那人房裏,不過風一吹,倒清爽很多。她想:“我必須盡快找到能幫忙的人,既然那個人是個傻子,何不利用他一下,反正,他說過什麼都聽我的。”當下她又往迴走,終於和慕容風碰了頭,慕容風雙膝跪下,喜道:“仙子你沒走,太好了,剛才小生可是嚇壞了,是小生不好,打攪了仙子的心情,隻要仙子高興,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蕭青道:“真的麼?”慕容風使勁點頭,道:“包括要我的命!”蕭青一指遠處隱約的帳篷,迴憶起了張彥成繼說過的話,總結道:“我要‘栽贓嫁禍,挑撥仇恨和猜疑,讓他們自相殘殺,最終解體’!”慕容風一愣,道:“仙子這是——”蕭青皺眉道:“做不到麼?”她是擔憂事辦不了,慕容風卻以為她生氣了,也不再去想她為什麼提這種要求了,慌忙道:“做得到做得到,想來這些人是有哪裏惹仙子生氣了,小生馬上就辦!”
這時黑暗中不遠處歐陽錚追到,隱約一看,慕容風在向一個看不太清的彩裳女子跪著,不知在說些什麼,綜合前因後果,他失笑道:“原來這家夥是在與某個女子夜中談情,那紗笠肯定是那女子帶來的,看來我突然而至打攪了他們的好事,嗯,還把貞婦烈都扔了,想必慕容對對方感情真誠以至現在跪地求愛,不過,有了相好也不對我這兄弟透漏,太不仗義了,迴去睡個好覺,明天去逼問他!”他閃身走了,再不可能看到後麵的事。
慕容風站起,道:“仙子請跟我來,我去召集慕容家的高手,對了,仙子最好把這個戴上吧!”他從懷裏掏出那紗笠,蕭青沒有拒絕,隻是奇怪想:“這些男的為什麼都讓我戴這個東西?”
到了慕容家護衛們的住所,慕容風讓蕭青隱於樹後,自個兒挨個兒把人敲出門來,這些人雖然好夢正酣,也不敢埋怨,耐著性子道:“少爺把我們叫起來有何吩咐?”慕容風冷臉道:“都去穿好夜行衣,帶上兵器、暗器、迷煙毒藥一類,隨我出來!”護衛們麵麵相覷,一頭領道:“少爺到底——”慕容風忽掏出塊令牌,喝道:“諸衛聽令!”十多人一見,嚇得一同跪倒,道:“屬下聽令!”慕容風厲聲道:“這是父親臨走時授予我的家主令,吩咐我特別時刻可以便宜行事,待會兒不管我讓你們做什麼,爾等都要一絲不茍去執行,有令不遵的下場,你們都知道吧?”眾人顫聲道:“輕則逐出家門,重則廢掉武功跺去雙腳罰沒財產!”慕容風道:“很好,快迴防準備吧!”十多人瞬間迴房,沒幾刻的工夫已披掛整齊集合,慕容風又道:“悄悄去聚義場,若有胡亂迴頭看者,形同違令!”護衛們哪還敢不聽,乖乖在前麵走,雖覺沒幾步後麵又多出一人的腳步聲,也沒好奇迴頭。
到了聚義場外,慕容風用手勢指示蕭青藏於樹後,舉令牌小聲道:“聽我號令,我要聚義場上這些人互相挑撥起仇恨猜疑,自相殘殺,乃至解體,你們商量著辦吧,天明我會看效果,還有,小心點,不要暴露了你們的行蹤身份!”說完他走向樹後,對蕭青笑道:“仙子,俗人行事,沒什麼好看的,咱們還是迴房等著報訊吧!”蕭青本還有些好奇,這一說也隻好隨著離去。
那十多人聚攏一處商議一陣,分散而去……
月暗星稀,十多個高手分散向巡邏的衛士,先用迷藥,迷倒後統統拖走,不久,十多個護衛換上那些人的衣服兵刃出來,然後依原來的大致方位散去,隻見,一個護衛先進入一個帳篷,對著一個人的脖頸一抹,那人登時了賬……當第一聲慘叫在某個帳篷中響起時,餘者被驚醒,發現了同伴的死,很快,慟哭哀嚎聲四起,畢竟,能住進一個帳篷的,多少都有關係,一個人狂喊著“誰殺了我爹爹”持兵器衝出帳篷外,發現四圍同樣有很多赤紅雙目手有利刃尋找兇手者,人人四處張望,每一個異己者都有兇手的嫌疑。
忽有人叫道:“這……殺了我大哥的這刀是湖陽三盜的,湖陽三惡賊,你們快些納命來吧!”隻見一個年輕人拿著兇器要尋湖陽三盜拚命,這當然是那些護衛用上一個帳篷裏的死者的兵刃殺了下一個帳篷裏的人,那附近帳篷中也衝出兩人,瞪著猩紅的眼睛怒喝道:“好啊,我三弟被殺死,兵器不見,原來是你動的手!”顯然兩人是湖陽三盜中的兩位,當即三人乒乓打了起來。反正,很多人發現自己同伴的死跟附近帳篷的人脫不了幹係,而那些死者中不乏親朋,隻要有一個動了手,其餘必定使援,如此,戰亂開始裹卷。
忽有人高聲叫道:“不好!這裏肯定有很多穿著咱們衣服混進來的月魔教奸細,大家互相堤防,誰也不要相信誰!”這一來,本來牽扯不到事端的人也警覺起來,紛紛抽出兵刃,目掃四方,場麵更加緊張,有比較清醒者高叫道:“大家不要打了,這些有可能是月魔奸細們的詭計,想讓我們自相殘殺!”
喊話好歹起了些作用,不過,奸細的未知身份卻增進了相互間的懷疑,靜態的對峙處處可見,隻有那些急於複仇者還在搏命,一個護衛甩出兩枚暗器,擊向不遠處對峙中的兩人,兩人條件反射之下大喝一聲掄刀砍向對方,雙刀相碰,其中一人功淺,兵器被磕飛,頭也被削去,那刀飛向附近一個人身後,那人正提著萬分警覺,一個猛轉身,把刀磕飛,改向的刀卻刺入另一個人的身體……就這樣,稍稍挑撥,連鎖殺戮開始,最失控的是一些死去了親友的人,一人大喊著一路狂砍過去,哈哈大笑道:“你們殺了我兒子,老子也不活了,你們全去死!去死!”一條線上的人被砍翻,哪管對方是誰。
總之,夜色下,這些散亂的江湖人互相亂戰成一團,誰也沒工夫思考這到底是怎麼迴事,沒人去點火把把四方照亮,因為每刻都可能有一把武器從某個方位擊來,每個近身的人都可能是奪命的月魔奸細,呻吟被埋沒在腳下,帳篷被砍翻,癲狂無處不在,終於有人意識到當務之急,大叫道:“快去叫定閑師太和四大派來!”
原來,峨眉、昆侖、武當、華山的弟子們都住了客房,否則有這些強勢團體在,亂也不至於無休止下去。而數千人的相互殺伐,已使血債累累糾纏不清,隻有在某個人的主持下,找出那最先引發災難的禍首,才可以使這一切暫時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