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匹駿馬倒地不起,馬上的兩個護衛身手倒是矯健,在馬即將倒地瞬間腳點馬背騰空而起,身形向後急急掠去。
“嗖嗖!”
他倆身形雖快,隻可惜兩枚暗器比他倆更快。
“噗噗。”
身在空中的兩名護衛再無法騰挪躲閃,雙雙中招,跌落在隨後兩名刀客馬前,竟連掙都未曾掙紮一下。
“簌簌簌簌簌……”
原本寂寥的小樹林忽然在車隊四周揚起陣陣黃沙。
程羽在空中看去,整個車隊瞬間處在沙暴核心中。
“呔!過路的放下兵刃,留下錢財,饒你不死,如若不然,爺爺們一刀一個,管殺不管埋!”
陣陣黃沙中傳出一個尖細叫囂聲,不時還有道道寒光在黃沙中閃現。
“燕南雙刀在此,何人敢在此剪徑?”
車隊中的兩位刀客陰冷著臉,從腰側取下刀鞘橫在胸前朗聲喊道,同時兩腿暗暗加力緊緊夾著馬鞍,隨時準備彈跳而起。
“爺爺們是白麵山的好漢,哪管你是雙刀還是單刀?不乖乖投降,準保讓你做個斷刀鬼。”
“哼!”
為首兩刀客冷哼一聲便不再答話,“嗆”的一聲拔刀出鞘凝神戒備。
此時敵在明,彼在暗,又忽然起了沙暴,形勢當真險惡。
“外麵何事喧嘩?”
中間那輛最大的馬車上,車夫嚇得慌忙鑽進車內,被大員外一把抓住衣襟問道。
“外麵有剪徑的賊人,說是……說是白麵山的好漢。”
大員外聞此一驚,然後喝罵道:
“扯什麼鳥淡?我青川縣界哪有什麼白麵山?此地太平了許多年,何時又出過白日剪徑的賊人?”
大員外待要撩簾探頭觀瞧,外麵形勢再次突變。
原本隻是在車隊外圍揚起的黃沙,此刻卻忽然撲麵而來。
他急忙擋住車簾,來不及想明白這樹林中哪裏來得如此多黃沙,整個車隊就已被罩入一片混黃之中。
沙粒磕打在車棚的沙沙聲,混雜著風聲,讓車廂內的眾人不得不大喊才能聽到彼此聲音。
“沙沙沙……”
但僅約十幾息後,風聲忽然消退,隻剩些許細沙落在車棚上的窸窣輕響。
錢大員外已迅速褪掉自己身上的華錦長衫,強扒下車夫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哪怕略顯窄些,此刻也比那金絲銀線穿著踏實。
他再次撩開門簾一縫,向外觀瞧,整個車隊隻剩下五輛馬車孤零零地立在場中,那雁南雙刀和其餘的江湖武士都已不見。
這雁南雙刀威名已久,其他幾位靈泉島諸俠更是武藝精絕,都是他數次花重金方才請來,不想竟就如此幹淨利落地交代在此處,連廝打聲都未曾聽到。
場中一片安靜,錢大員外額頭見汗,他心中忽然升起一絲後悔,這次出來人還是帶少了些,不由得又想起那正在悟道關口的仙師。
“出來!”
一個尖細嗓聲猛得在窗外響起,將車廂內眾人嚇得一個激靈。
隨後一桿銀色長槍從窗外杵進來,橫在大員外脖頸上。
大員外僵在車窗前一動不敢動。
程羽飛在半空,剛才那陣黃沙將整個車隊籠罩,其中所含的肅殺之氣讓他也不得不飛離這塊空域。
後來見風沙漸停,肅殺之氣逐漸消失後,他才悄悄飛迴。
低頭看去,黃沙竟已都不見。
地上橫七豎八躺著的眾人,正是那些騎馬的江湖武者。
場中攏共約有五六十個山賊,其中多數圍住大員外車駕,另幾輛馬車跟前人數較少,各個手持兵刃,明晃晃照人眼睛。
但程羽在高空瞧著那夥山賊總覺得哪裏有些奇怪。
他輕輕落在枝頭,這才看清,這幾十口子山賊中,有好些人的裝扮身形具都一樣,如同複製粘貼出的一般。
隻不過他們都已散開,各自圍著不同的馬車,地麵之人受到馬車遮擋,又驚嚇過度,難以看出端倪。
程羽蹲在高處略數一下,刨除那些個被“複製”的山賊之外,這夥人攏共也不過十人上下而已。
“全出來!”
那為首的身高不到五尺,倒使著一桿七尺長槍,腆胸迭肚立於車外,再次尖著嗓子冷冷說道。
大員外欲先將車夫趕出去,卻看到青哥兒也正慌忙脫著自己身上衣服,隻是他脫到一半,看到旁邊躺著的小爺,思索一陣後便動手去扒小員外衣服。
“你欲何為?”
大員外抓住青哥兒手腕,壓低聲音焦急問道。
青哥兒扶住大員外低聲道:
“賊人求財,不可讓其知曉老爺和哥兒的身份,我代哥兒出去,就說躺著的是小廝,想必賊人便不會為難他。”
大員外忽然臉上一紅,眼圈一熱,抓著青哥兒的手道:
“好孩兒!不負玉兒白疼你一場,待躲過此劫,我定不會虧待於你。”
說罷幫其一起將小爺外衫扒去,青哥兒穿上之後,再拉過被子給小員外重新蓋好。
“快與爺爺出來,否則一把火燒了你們車子!”
外麵山賊已是耐煩不住,大員外與青哥兒並車夫三人這才戰兢兢鑽出車廂,也不敢抬頭看人,各個如鼠見貓一般蜷縮著身子。
“你可是主人?”
果然那持槍的指著青哥兒問道,青哥兒咽口吐沫,點一點頭打著哆嗦說道:
“大王爺爺饒命,錢財都好說,隻是此地離青川縣城甚近,時常有兵丁過往……”
“噫!你這潑鳥還敢拿兵丁嚇唬你家爺爺?別說是這小小縣城的丘八,就是京城中的禁軍,老子也是一槍兩個窟窿眼,再戳翻那皇帝老兒,爺爺正好也坐一坐龍椅,睡一睡娘娘哩。”
眾山賊們跟著哈哈狂笑。
眼見的這山賊說話不成體統,青哥兒三人更是嚇得哆嗦成一個再不敢吭聲。
高處的程羽覺得這尖細嗓不止嗓子尖細,更有話癆潛質。
那尖細嗓看三人嚇得不輕,露出些得意之色,挑搶撩開門簾,看到裏麵還躺著一個,便尖聲問道:“那又是何人?”
“那是我的小廝。他……染了鼠瘟,見不得人。”
哪知那尖細嗓聞此卻勃然大怒,挺臂將槍向前一送怒罵道:
“放你娘的囫圇屁!何謂鼠瘟?皆是爾等這富貴人家行為不端,不知檢點,自作自受。
更有那黑了心的,視貧賤如草芥,隻知一味地欺壓貧弱,到頭來反將黴頭丟於鼠瘟二字,鼠何其辜哉?”
尖細嗓淋淋漓漓痛罵一通,還不解氣,將手中長槍一挑,掀開小員外身上被子,定睛一看,一雙小眼頓時瞪得滴流圓,小眼珠轉上一轉,臉上麵皮竟是由怒轉喜,挺起長槍喊道:
“既是鼠瘟,那是斷留不得了,待俺幫你解決了這個禍害罷。”
說完長槍便帶著破空之聲向小員外脖頸處紮去。
一邊的錢大員外認命般閉上雙眼,卻忽覺得身邊一陣衣衫帶動風響聲,睜眼觀瞧,原來竟是青哥兒空著雙手,牢牢攥住槍頭,汩汩鮮血順著槍刃滴滴答答落在馬車上。
“大王爺爺饒命啊,你老人家隻是求財,就放過這小廝一馬,我定給爺爺們多送錢帛糧草,管教爺爺們過一個闊綽好年。”
一直話癆的尖細嗓竟不再答話,兀自陰笑著挺槍去刺小員外,那青哥兒隻是雙手死死攥住槍尖,以全身之力抵住槍頭分毫不讓。
尖細嗓單臂緩緩加力,槍頭一點點頂到小員外咽喉上。
青哥兒如垂死前的鬥獸,原本俏白臉蛋已憋得通紅,扯嗓高聲吼道:
“靈泉島諸俠!你們也都死絕了不成?”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
尖細嗓扯著嗓子笑道,周圍幾十個山賊也跟著一起放肆大笑。
站在枝頭的程羽凝神細聽,恐怕那些靈泉島諸俠們,此刻真已死絕了。
地上躺的眾武者都已沒了唿吸聲。
剩下的其餘人都在車內,個個嚇得唿吸沉滯,明顯不比那些武者綿長氣息。
這些山賊利用沙暴掩護,在僅僅十幾息之間,就幹淨利落地解決掉十個高手。
他忽然想起昨晚遇到的那團黃沙,唯一的不同是那團黃沙帶著一股奇異香味。
此刻青哥兒眼見已是力竭,但依然赤手攥著槍刃,鮮血滴在馬車上,順著車幫滴滴答答落在黃沙中。
眼見得當場就要再填上兩條性命,之前眾位武者死得蹊蹺,他來不及施救也就罷了。
但眼下二人已僵持住,尤其是那小員外,當下還與自己連著因果。
此刻,程羽再次運起小水行術,神識散開之後,感知到附近並無溪水湖泊,地下水位要引上地表也已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