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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海之外的事情,陸地上的人們還不知曉。


    但如今南楚,都已經(jīng)知道了一件事。


    那就是他們的那位南楚皇帝,離開邊境之後,一路北上,是去尋了數(shù)百年前的那支大寧王朝消失的禦北軍,而今有了結(jié)果,南下之後,順手便把大應(yīng)揍了一頓。


    再之後,大應(yīng)疆域,便盡數(shù)都要歸於南楚。


    至於大祁和南楚的最後決戰(zhàn),幾日之前,已經(jīng)有了結(jié)果,那支南歸大軍和南楚邊軍聯(lián)手,大破大祁邊軍。


    大祁皇帝梁照狼狽而逃,整個大祁,在這一戰(zhàn)中,幾乎已經(jīng)被擊潰。


    到了戰(zhàn)報送到郢都的時候,南楚有一支大軍,約二十萬人,其中五萬人都是修行者,開始深入大祁疆域,將這座王朝,劃歸到南楚版圖中。


    換句話說,要不了多久,大祁和大應(yīng)兩座王朝,就要覆滅,整個天下將要一統(tǒng)。


    當(dāng)然,還有一支軍伍,悄然前往南方,要將南方五國,一同覆滅。


    至多還有半年光景,整個天下,便都是南楚的。


    那個南楚皇帝,便也成了真正的天下共主。


    這一係列消息在南楚傳開的時候,整個南楚,上上下下,卻沒有像是之前顧泯重新登基那般掛起燈籠,他們都是做過喪家犬的百姓,其實很能理解和他們有相同經(jīng)曆的那些百姓,因此並未張揚。


    顧泯離開寅州,繼續(xù)北上,隻是尚未走出百裏,官道上煙塵滾滾,有數(shù)人,飛奔至此。


    為首一人,正是南楚崇文樓的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茍望。


    在南楚席卷天下之後,他這位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可就不是一個偏居一隅的小國監(jiān)正了,而是整個南楚王朝的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


    職位沒變,可是其他的,已經(jīng)變了很多。


    茍望翻身下馬,身後數(shù)人亦是如此。


    在馬車前,這位監(jiān)正大人,二話不說便跪下,“臣?xì)J天監(jiān)監(jiān)正茍望,奉旨前來。”


    早已經(jīng)停下馬車的春月,看著這一幕,這些日子漸漸淡忘的一件事,才被她重新想起。


    原來自己後麵車廂裏的那個年輕人,不管在怎麼溫和,他是南楚皇帝這種事情,可沒有變過。


    顧泯掀開簾子,走了出來。


    如今的他,比起來之前,神色要好一些,但也沒有好太多。


    “起來吧。”


    看了一眼茍望,顧泯沒有過多講究什麼,之前還未離開寅州的時候,他便收到了郢都城的一次密報,說是有件大事,經(jīng)過崇文樓的幾位商議,仍舊沒有結(jié)果,最後還是要他親自裁定。


    在信裏,如今的太傅大人趙白圭情真意切的說了此事的嚴(yán)重性,需要顧泯早作決定,一旦決定,這茍望也不用再返迴郢都,即刻便要前往某地。


    茍望和一幹人等都站起來,在他身後,全部都是他精挑細(xì)選,會堪天象,懂陰陽的讀書人,換句話說,這就是如今南楚欽天監(jiān)的全部人手。


    如今都到了這邊,可見事情的嚴(yán)重程度。


    其中兩個女子,抬起頭看向顧泯,她們隻是聽聞,這次要來先見一見這個南楚皇帝,便有些激動,之前也聽過傳聞,說是這個年輕皇帝生得那般好看,可等到真的看到的時候,才明白,之前自己所想,其實還不夠。


    如今天底下,誰不知道她們的那位南楚皇帝,不僅年紀(jì)輕輕便成就了偉業(yè),甚至連修為都已經(jīng)到了一個她們望塵莫及的地步了。


    可以說是眼前的南楚皇帝,已經(jīng)成為整個修行界,不,是整個世間女子都希望擁有的如意郎君了。


    茍望行過禮之後,就沒有顯得那麼拘謹(jǐn)了,這位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嘿嘿一笑,“之前聽說陛下在戰(zhàn)場上如何英勇,還以為是人以訛傳訛,但這會兒臣才明白了,此言不虛。”


    顧泯剛要問這是何以見得,便看到茍望湊上前來問道:“陛下,關(guān)鍵地方,沒有出問題吧?”


    顧泯笑罵道:“去你娘的。”


    茍望哈哈大笑,絲毫沒有君臣相處的那般拘謹(jǐn)拘束。


    顧泯想起一事,開口問道:“之前寫信迴去,涉及那麼些事情,崇文樓怎麼一直沒個答案?”


    以這麼個小國之力,吞並南北兩座王朝,如何去安置那些多達(dá)百萬的遺民,是個很大的問題,之前顧泯寫信征求過崇文樓的意見,不過對方一直沒有迴信。


    茍望笑道:“自從陛下如此迅速便將兩座王朝都打垮之後,崇文樓就沒消停過,一些原本還要很久才能提上議程的事情,如今都提出來了,什麼國號,是否要遷都,還有就是陛下關(guān)心的如何去安置那些百萬遺民的當(dāng)務(wù)之急,一個個,都沒那容易解決,反正崇文樓整天都吵得不可開交。”


    之所以沒有迴信,是因為崇文樓那邊,如今還拿不出一個準(zhǔn)確可行的方案來,一旦有結(jié)果了,他們自然會給出答案。


    顧泯點頭,倒也知道如今的局麵,“讓他們加快去想去辦就是,隻是你這次前來,又是有個什麼事情?”


    說到這個,茍望終於認(rèn)真起來,他沒有立即迴答顧泯的問題,反倒是先問道:“陛下吸納了整個大應(yīng)的氣運?”


    這件事,他之前觀測天象的時候,便已經(jīng)看到了,不過如今還是在求證。


    顧泯點頭,簡要說了說過程。


    “大應(yīng)帝星南移,落到南楚,而後大祁的帝星竟然也開始南移,和陛下重疊在一起,那便說明,陛下在尚未奪得天下的時候,便已經(jīng)拿了大祁和大應(yīng)兩座王朝的氣運,這便有些古怪了,因為從古至今,他天下共主,要奪去全天下的氣運,也得是先拿天下,後得氣運,可陛下,似乎反其道而行之。”


    欽天監(jiān)觀測南


    楚天象,對即將發(fā)生,和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情,都可以說得上是了如指掌。


    之前大應(yīng)那顆帝星南移,他們知道顧泯得了大應(yīng)氣運,雖說有些疑惑,但是也將信將疑顧泯是用了什麼手段才能奪取那些氣運的。


    可之後再看著大祁的氣運融入南楚,他們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這個時候提及,顧泯果然是搖了搖頭。


    大祁國運之事,他不知曉。


    茍望歎了口氣,“若是這般,那便有大問題了。”


    顧泯靜靜等著下文。


    “大應(yīng)國運能入陛下之手,是因為大應(yīng)太後的饋贈,她身為大應(yīng)當(dāng)初的掌權(quán)者,得天獨厚,想來這般手段,也是為了之後傳位,穩(wěn)定國本的,給予陛下,完全是個意外,但大祁不見得是如此嗎,如今大祁國運也融入南楚,至少說明有人在暗處推波助瀾。”


    說起這個,顧泯呆住了。


    南楚以一國之力,將南北兩座王朝都覆滅,這不是沒有可能,但是這會兒說起,是太快了。


    好像這一切的背後,都有一隻無形的大手,在推動著這件事發(fā)展,所有的事情,都在按照一個固定的軌跡前行。


    顧泯莫名想起了之前迴到帝陵裏,看到李鄉(xiāng)給他留下的東西。


    有個人,一直在暗處。


    那是一隻大手,推動著他前行。


    顧泯默然無語。


    茍望自顧自說道:“雖說不知道那人什麼想法,但陛下的江山,也隻有在陛下手上的才最好,所以這次,我們離開郢都,是為了給陛下補救的。”


    顧泯問道:“有可能?”


    茍望生出些笑意,“修行者一輩子,都是為了爭個長生,其實長生不容易,所以後來人們便想著爭個第一,可第一,那是千萬人過獨木橋,不容易,至於我們這些讀書人,有些人要建國立業(yè),有些人要著書立說,反正都不容易,再說我們這種走歪門邪道的,能為一座王朝固本,延長國祚,那可是絕對了不起的大事。”


    茍望眼裏有些光彩,“做這麼些事情,不容易,但是恰好有挑戰(zhàn)。”


    顧泯問道:“那你準(zhǔn)備怎麼做?”


    茍望鄭重拿出一件東西,那是一件青銅古器,看樣子像是一個小鼎,但是小鼎下,有異獸托著此鼎。


    上麵銘刻著許多花紋,還有一些至今已經(jīng)失傳的上古文字。


    當(dāng)今世上,恐怕是沒有任何人,能夠知道這些文字的意思。


    鼎一直都象征著天下。


    至於那鼎下異獸,應(yīng)當(dāng)是贔屭,此物又名霸下,乃是傳說中真龍的九個假子之一。


    真龍一脈,血脈高貴,乃是上古異獸之首,這份血脈在,讓它們不管和什麼物種交 合,都會產(chǎn)下有龍族血脈的異獸,也是無比強大。


    大多數(shù)後代,擁有龍的血脈,都有可能在修行中,迴溯血脈,成為真正的真龍,可是那九個假子,卻因為母親一方的血脈依然強大,讓他們不可能再成為真龍。


    故而有九假子之說。


    此物能夠以霸下托起小鼎,自然已經(jīng)說明不凡。


    “還須陛下的帝血。”


    顧泯沒有猶豫,一道劍氣生出,割開手指,鮮血流出。


    滴入小鼎之中。


    差不多數(shù)顆顧泯的鮮血滴入小鼎之後,小鼎裏異象生出,那些鮮血竟然開始沸騰起來,鮮血更是變成了更為璀璨的金黃顏色。


    一座青銅小鼎,在此刻,甚至都有些隱約發(fā)光。


    那些鮮血在小鼎裏沸騰,裏麵似乎還有些白色的碎片,極其微小,並不容易察覺。


    “那是陛下的帝血血脈依憑。”


    如今世間,能夠擁有帝血血脈依憑的,也就隻有顧泯的,而因為他登臨金闕,若是誕下子嗣的話,亦可以再綿延許多年都不會丟失血脈裏的白色碎片。


    沸騰的鮮血彌漫出陣陣血霧,而後才漸漸消失,帝血所有一切,都被小鼎吸收。


    茍望臉色蒼白,顫巍巍的收好小鼎,這才說道:“陛下,此事還有轉(zhuǎn)機,但具體施為,還需要陛下到時候親為,如今我們能做的,便是選好地方,做好準(zhǔn)備工作,之後要讓世間氣運,都係於陛下一身,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顧泯點頭。


    臉色蒼白的茍望話鋒一轉(zhuǎn),忽然問道:“陛下可想過國號的事情嗎?”


    顧泯在之前,的確想過可是還不曾告訴過旁人,如今茍望既然問起,他也是坦白道:“就取一個楚字便是。”


    南楚變大楚,就那麼簡單。


    茍望神色認(rèn)真地問道:“陛下金口玉言,應(yīng)當(dāng)不會變卦吧?”


    顧泯搖頭。


    然後他便看著那個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樂嗬嗬的轉(zhuǎn)頭,去看向在遠(yuǎn)處的女子,高聲笑道:“青湖,咱們欽天監(jiān)未來三年的銀子,可都有著落了。”


    那個站在人群裏叫做青湖的女子一怔,隨即笑了起來。


    原來郢都城對於國號會定什麼,早已經(jīng)爭論了許久,而後便有人開了盤,做了莊家,欽天監(jiān)才壓上去了不少銀子,就賭南楚以後就叫大楚。


    茍望又笑嘻嘻的轉(zhuǎn)頭問道:“那陛下會不會遷都?”


    顧泯笑罵了一句,直接踹了眼前的讀書人一腳。


    後者倒也不在意,屁顛屁顛的跑向遠(yuǎn)處,就要離去。


    顧泯沒攔著,畢竟這些事情,很緊要。


    隻是等著這個家夥轉(zhuǎn)身的時候,忽然就開口說道:“有件事


    忘記告訴陛下了,除去我們之外,還有人要見陛下,不過可沒臣好對付。”


    隨著這句話說出,他身後數(shù)人,都心有默契的對視一笑。


    然後遠(yuǎn)去。


    顧泯倒是不在意,可當(dāng)他迴過神來的時候,有個衣衫素淨(jìng)的女子,來了這邊。


    ……


    ……


    挑了個不大的鎮(zhèn)子,一男一女,在長街上緩行。


    顧泯先開口,“聽說郢都城裏最近吵得不可開交,大家都費心費力的,你怎麼有空?”


    衣衫素淨(jìng)的女子緩緩開口,神情溫和,“陛下覺得,我就該呆在郢都才是?”


    顧泯搖了搖頭,“別叫陛下,你我之間,原本就用不著這些。”


    女子點頭,果然不再稱唿他為陛下,而是說道:“顧泯,聽說你差點死在那處戰(zhàn)場,其中兇險,跟我說說?”


    顧泯沒有拒絕,簡要的便說了說那場大戰(zhàn)的事情,三言兩語,但是其中兇險,女子也是聽得出來的。


    她眉目之間閃過一抹擔(dān)憂。


    “果然這個天下共主,並非是那麼好做的。”


    女子感慨了一句。


    顧泯笑道:“你這位崇文樓的女先生,未來的女太傅,也不是這麼好做的。”


    女子不是旁人,就是白粥。


    白粥這些日子在郢都,成長得很快,她本就聰慧,是太傅寄予厚望的後輩,其實許多人明裏暗裏都知道,這個女子以後隻要再磨礪些年,就肯定會是三公之一。


    至於最後能不能成為天底下頭一號的女太傅,不太好說,但幾率很大。


    白粥溫聲道:“女子身居高位,一直都沒那麼容易,大應(yīng)太後縱使手握大權(quán)那麼多年,但最後也還是君臣兩相厭的結(jié)局,女子劍仙做劍道魁首百年,每天都有劍修想要把她從那個位子扯下來,做太傅,說不定也是如此。”


    顧泯打趣道:“所以現(xiàn)在知難而退了?”


    白粥搖頭。


    經(jīng)曆風(fēng)雨之後,她變得更加端莊了。


    更是溫和了。


    顧泯問道:“做女太傅還有些年,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白粥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灑然道:“坐上這個位子,並非是那些讀書人願意看到的,他們想的是另外的事情,而我想了想,也覺得似乎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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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猶未盡。


    白粥轉(zhuǎn)而問道:“返迴郢都之後,什麼時候大婚?”


    顧泯苦笑著搖頭。


    不說當(dāng)下局勢,要娶柳邑做他的皇後,至少要等白玉塵從北海深處迴來吧?


    這位北海之主不在,他如何敢做這樣的事情。


    也不成體統(tǒng)。


    白粥問道:“隻是柳姑娘了?”


    這句話裏有深意。


    他一時間沒有迴答。


    他隻是看了看眼前女子,這位安靜的崇文樓女先生,其實最懂他,和他交心也最為深切。


    可以說得上是平生知己。


    但她忽然說出這樣的話,讓顧泯有些猝不及防。


    這是在暗示什麼?


    或許說已經(jīng)不是暗示了。


    “你作何想法?”


    顧泯小心翼翼開口,聲音不大。


    白粥說道:“做修行者,或許道侶隻能有一人,可做皇帝,嬪妃能有不少,柳邑占據(jù)中宮,其餘的,難道你就沒有想過嗎?”


    顧泯扯了扯嘴角,這話就太直白了。


    原本以為還會有什麼轉(zhuǎn)圜的餘地,可是白粥這麼一句話,開始徹底把他的退路都給鎖死了。


    “我去做女太傅,做讀書人的領(lǐng)袖,不現(xiàn)實,崔先生當(dāng)初的願景是好的,但事情一直在發(fā)展,若隻是南楚也就罷了,可是之後,乃是整個天下,一介女子,招惹是非,我不是沒信心去平定這些事情,但是事情太麻煩,會多花費些時日,對崔先生的世道並無裨益。”


    白粥和顧泯在長街上停下,轉(zhuǎn)入一座酒樓,而後上樓,選了位子坐下,要了兩壺酒。


    顧泯給自己倒了一杯,喝下肚去之後,才開口問道:“這樣想法我不知道,隻是你說想要嫁給我,便是因為這些?”


    一層窗戶紙,總算是捅開。


    白粥自顧自的說道:“中宮之位是你最心儀的女子的,這誰都搶不走,我不善妒,也不願妒,入宮一事,我思索良多……”


    “白粥!”


    顧泯一拍酒桌,震得酒杯倒下,酒水便順著桌上緩緩流出,算是灑了一地。


    他有些怒意。


    顧泯很少有動怒的時候,可一旦動怒,就絕對不是那麼輕易能夠撫平的。


    白粥看著酒水,然後自己仰起頭,將一壺酒全部都倒入了自己的嘴裏。


    喝完一壺酒,臉頰微紅的女子還是那般溫和,她笑了笑,然後解開頭上發(fā)髻,一頭青絲如瀑。


    平添幾分嫵媚。


    “顧泯,你是當(dāng)真不知道我喜歡你?”


    白粥如此開口。


    然後那位年輕的南楚皇帝就愣住了,他有些失神,很久之後,他才問道:“什麼時候開始的?”


    白粥站起來,然後彎下腰,臉湊到顧泯身前,吐氣如蘭,“你覺得呢?”


    顧泯隻聞到些酒香,然後他覺得自己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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