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禦風來求老人的時候，老人並未說太多便讓人解了顧泯的追殺令，但如今顧泯眼看著傷重不治，老人卻又不想出手了。
這看似很奇怪，但實際上並不奇怪，救人與否，全看代價是否能夠承受，之前出手是因為事情太小，代價並不大，而如今如果救下顧泯，那承受的因果，會很重很重。
“人的命數(shù)早有定論，他的命數(shù)，本來便不長。”
老人緩緩開口，一邊說話，一邊伸手在身前點出，一道道白霧緩緩出現(xiàn)，在這裏出現(xiàn)一片漣漪。
漣漪裏，漸漸出現(xiàn)一抹畫麵，那是一襲白衣的顧泯，在戰(zhàn)場上大戰(zhàn)，他渾身是血，很是悲壯，最後他被某個強大的存在直接將頭顱斬下，他也因此死亡。
“他的未來有許多結(jié)局，但這是最有可能發(fā)生的。”
老人滿是皺紋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他是這戰(zhàn)場上最為古老的存在之一，手段太多，也太過強大，像是這樣看到未來一角的事情，不會是假的。
不過那隻是推演出來的可能，並非是唯一的結(jié)局。
“我並非是因為某個人而不敢救他，隻是這份因果太重……”
老人感慨一聲，要是換做少年時代的他，自然不會顧忌那麼多，隻是那個時候，血氣有了，境界和手段卻沒有。
他很能理解禦風此刻的心情，但卻不能接受。
“老祖宗，此事真的就再也沒有迴旋餘地了？”禦風看著躺在自己身前的顧泯，眼中帶著希冀看向老人，他是年輕一代裏的至強者，有很多事情在他麵前，根本就不是事情，可是在救顧泯這件事上，他的確是無能為力。
而寄托了他希望的老人，此刻不肯出手，像是他們這個層次的老人，知曉很多，境界很高，可以說這個世界的主宰者之一，但是卻很老了，老得根本不願意犯錯，一切事情，寧肯慢，也要穩(wěn)。
老人抬了抬眼，天上的光已經(jīng)開始微弱，快要看不清楚椅子裏老人的容貌，這意味著他要結(jié)束和禦風的交談，重新藏在陰影裏了。
“老祖宗！”
禦風大聲喊叫，想要阻止老人的做法。
老人平靜的看著他，眼看著便要陷入黑暗中，但不知道為何，他忽然就又停下了。
“禦風道友……”
一道虛弱的聲音響了起來，一直躺在禦風麵前的顧泯，睜開了眼睛。
他渾身都被鮮血侵染，此刻已經(jīng)虛弱到了極致，本來該聽不到這兩人的交談，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卻是聽到了。
顧泯緩緩坐了起來，他大口吐血，帶著已經(jīng)碎裂的內(nèi)髒，看著很是駭然。
“前輩是說，我的命運，已經(jīng)定下了？”
他緩慢開口，一句話沒說完，就又吐出好些鮮血，讓人看了，隻覺得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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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風輕輕皺眉，他是很不願意讓顧泯就在這裏死去的。
老人看著眼前這個即便滿臉血汙，但依然難掩俊美容貌的年輕人，平靜道：“你的命運，已經(jīng)定下了。”
聽到這個答案，顧泯先是一愣，他低下頭，然後身軀抖動起來。
禦風想要開口，卻聽到了一陣笑聲。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
顧泯大笑抬頭，眼神複雜，但隱約可見有幾分快意。
“你笑什麼？”
老人開口詢問他。
顧泯沒有迴答，隻是艱難從地上爬起來，隨著他起身，那些原本已經(jīng)結(jié)痂的傷口，又重新震開，鮮血流淌，滴落一地。
“我這一生，一直都在抗爭命運。以前我沒妥協(xié)，現(xiàn)在我也不會妥協(xié)，至於以後，也更不會！”
他轉(zhuǎn)身朝著大殿門口走去，步伐緩慢，搖搖晃晃，仿佛隨時都要倒下，可他卻沒有，而是緩慢的走著，他知道老人能救他，但他卻沒有開口相求，他從來都不是固執(zhí)的人，但他的體內(nèi)有傲骨，有帝血。
顧氏一族，從千年前在亂世之中一統(tǒng)天下，而後經(jīng)曆鼎盛到衰弱，最後偏安一偶，在南楚建國，最後又在他這裏重現(xiàn)榮光，靠的是什麼？是流淌在他們身體裏的那份真正不凡的特質(zhì)。
一片大地上，人人都可以靠著機緣和運氣建立一座王朝，光以做過皇帝的那些人來看，世上的皇族，多之又多。
可隻有顧氏一族，在千年前能一統(tǒng)世間，在千年後仍舊能。
這還是那位寧啟帝故意為之，若是他不曾想要覆滅自己建立的王朝，那麼如今或許世上都還會有一座叫做大寧的王朝。
顧氏的血脈，本來便與他人不同。
“老祖宗！”
禦風再度開口，隻是這次，天上灑落的那束光已經(jīng)消散，老人已經(jīng)重新歸於黑暗，不管禦風怎麼唿喊，老人都沒有再理會他。
禦風咬了咬牙，站起身，去追上已經(jīng)踏出大殿的顧泯。
“顧道友，對不起，我……”
禦風有些愧疚，他本以為自己可以幫到顧泯的，但卻沒想到結(jié)局竟然是這樣，他無法搭救顧泯。
“道友何必自責。”
顧泯抬頭看向灰蒙蒙的天空，臉上泛出一抹苦笑。
“我的命挺大的，想來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顧泯靠在殿門外，他現(xiàn)在很虛弱，很難立住了。
鮮血從他的口中吐出，帶著已經(jīng)碎掉的內(nèi)髒，他即便想要忍住，也沒辦法。
“我去替道友尋顧劍仙，想來顧劍仙不會不出手的。”
禦風知道顧泯和晚雲(yún)真人之間的關(guān)係，隻是他擔憂的是自己還沒找到晚雲(yún)真人，顧泯便死在這裏了。
畢竟顧泯這個狀態(tài)，注定是活不了太久了。
顧泯還沒說話，那邊已經(jīng)有兩道人影趕來了，這兩人，正是玄空和洛瑤，他們的速度沒有禦風快，因此這會兒才趕到這裏。
看到顧泯和禦風立在大殿前，洛瑤走過來關(guān)切問道：“如何了？”
她一路上心急如焚，十分擔憂，如今見到顧泯這樣子，也是十分震驚，顧泯不斷吐出鮮血，看著身軀也在不停的淌血。
她知道，多半不是什麼好結(jié)果。
禦風輕聲道：“老祖宗不願出手，我沒辦法。”
禦風有些慚愧，他滿心以為可以救顧泯，但如今結(jié)果，卻是不盡人意。
玄空皺眉道：“怎麼會這樣？”
“我去尋我紫金寺的先人，定要救活你！”
玄空轉(zhuǎn)身離開，不容顧泯阻攔，他速度奇快，竟然是燃燒精血而去，他早已經(jīng)當顧泯是自己的好友，如今顧泯甚至於在戰(zhàn)場上都沒死，他更不能讓顧泯死在這裏。
“不會的，不會的……”
洛瑤開始將自己身上的所有東西都拿出來，擺在地麵，一下子這裏光彩萬丈，熱鬧非凡。
“你看看什麼東西能幫你……”
她已經(jīng)帶起哭腔，浮夢山在這裏沒有什麼強橫的人物，所以她對此也無能為力，隻能這樣。
“咳咳……”
顧泯再度吐出一塊碎裂的內(nèi)髒。
他虛弱的看向洛瑤，輕輕搖頭，“不要擔心，我死不了。”
洛瑤搖頭，淚流滿麵，“不，你在騙我，你騙我！”
顧泯無奈一笑，自己這狀態(tài)，他的確能夠感受得到，這具軀體所受的重創(chuàng)，靠自己幾乎是難以修複了，要不是他之前吃下的晚霞果藥力還在，他可能早就死去了。
不過即便這樣，顧泯也撐不了多久。
他恢複了些力氣，朝著遠處走去，走得很快，腳下拖出一條長長的血跡。
禦風想了想，跟著顧泯走了過去，洛瑤收起那些東西，也不願意離去，而是跟著顧泯。
“我去為你尋顧劍仙，希望你一定要挺住！”
禦風堅定開口，不再耽誤時間，縱身而起，朝著遠處掠走。
前後離開的玄空和禦風，實際上真要說起來，和顧泯的交情也不見得有多深厚，但是他們是真正的修行者，為天地為未來，這樣的修行者，顧泯很願意和他們交朋友。
看著這樣的朋友為他奔走，顧泯想著，即便死去，也值得了。
不過他絕不是輕易就要放棄自己的那種人，他想要活著，他還要攀登到更高的境界，還要去看更壯麗的風景。
就算不是為了這些，顧泯也想要活下去，他答應了柳邑要歸去，他還不曾見過自己的孩子……
那一定是個很好看的小閨女。
顧泯自嘲一笑，但眼神卻無比堅定。
洛瑤攙扶起他，眼淚不斷的下落。
顧泯笑了笑，“我還死不了，不過有件事，的確需要你幫我。”
洛瑤瞪大眼睛，“有什麼事情盡管說，我什麼事情都能答應你。”
顧泯搖頭道：“不是什麼大事，隻是想請你送我去一個地方。”
是的，在那個老人不願意出手，而自己又必須需要一個強者出手搭救自己的時候，顧泯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自己那位先祖晚雲(yún)真人，因為他根本找不到自己這位先祖。
與其枉費時間去找人，顧泯倒不如去尋一個知曉方位的強者。
“好，我送你去！”
即便是聽到是那處詭秘之地，洛瑤也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應下。
顧泯搖頭道：“也不用進去，你送我到邊緣處就行了。”
他此刻自身難保，不願意洛瑤跟著自己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