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迴了一禮,笑嗬嗬說道:“豈敢豈敢!承蒙盛邀,得入尊府,已是在下大幸。叨擾之處,還望海涵。今日踏入貴府,如沐春風,在下銘感五內,有勞尊駕厚待,萬謝萬謝。”
張耳笑道:“先生言重,諸位乃是在下賢弟之友,那便是在下之友,在下又豈能不好生招待?今日備下薄菜,與諸位共敘情誼,請各位千萬不要客氣,盡請開懷暢飲,不醉不歸。”
張耳拱手道:“在下張地張氏,名耳,字伯敬,大梁人士,今恬為外黃縣令,不知各位貴客,當如何稱唿?”
朱家迴禮,微笑道:“在下姓朱名家,如今定居鹹陽。不才,現乃大秦農監丞,農家神農堂堂主。”
張耳聽聞這話就是心裏一抖,隨即便是大喜,不枉今天大出血!賺大了!機會到了!
豪俠朱家的名號,張耳少年時就聽過!
但是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朱家現在是大秦的農監丞,加上他農家的身份,注定前途無量!
朱家接著抬手引向田蜜,介紹道:“這位小姐乃是大秦治農大夫,我農家俠魁田光之義女,田蜜小姐。”
田蜜向著張耳拱手一禮,張耳急忙迴禮,心裏掀起了驚濤駭浪。
瞬間就明白了為什麼朱家待這女子的態度為什麼那麼恭敬。
陰陽家往秦王後宮送人的操作,即便是他這個遠在外黃的縣令,也是有所耳聞的。
據說道家也學著送人了,昔年名震天下的幽夢劍仙就給送了進去。
那麼眼前的這個少女,還用想嗎?這是農家要給秦王送的美人啊!
對於張耳這樣,一個心懷大誌的人來說,是時刻關注天下大事的。
尤其是身為魏國的縣令,那就更需要關注秦國的動向。
現在真正決定魏國命運的是誰?
當然是秦國了!
所有明白人都能看得出來,秦國下一個吞並的必然是魏國,而且魏國的日子不會太久了。
那麼這時候就真的該為自己和家族考慮了。
至於誓死頑抗?別鬧了,螳臂當車,太自不量力了。
就現在巴掌大的魏國靠什麼去抵擋秦國?
而且也不知道哪裏傳的消息,秦國有人提議對大梁進行水攻,可不費一兵一卒就可以輕而滅掉魏國。
雖然據說秦王大怒,堅定否了這殘忍狠辣至極的計策,但是也不得不讓人擔憂。
隔壁投了的,現在日子過得也還行。
隔壁的隔壁不投的,已經沒有日子過了。
事情都看得分明,這筆賬大家都是會算的。
張耳離開信陵君以後,在大梁為友殺人,不得已奔逃外黃,受美人看重下嫁,又借對方家世成為外黃縣令,可謂人生贏家。
但是這不意味著張耳沒有煩惱和焦慮。
軟飯好吃,又不好吃啊。
自家夫人家母族,莫說是在外黃,即便在整個魏國也是名門望族。
要不然也不可能幫他平了殺人的事兒,還能給他扶上了縣令之位,雖然固然有張耳能力超凡,但是客觀上夫人家裏的幫助也是決定性因素。
對自己家夫人,張耳是既感激又喜歡。夫人美貌富有家資,對他更是全力支持,也正因如此,張耳壓力極大。
且不說外界的酸言酸語,隻是為了夫人,張耳也想做出一番事業,告訴世人,他的夫人並沒有看錯人。
但是想要成就一番事業也需要機會,或者說最需要的就是機會。
隨著秦國越發強盛,張耳也越發焦灼。他非常清楚,一旦秦國打過來,那時候一切就都沒了。哪怕是投降及時,可也必然有損失,別說更進一步了,即便是現在的一切也夠嗆能全須全尾的保住。
同樣是投降,有人和沒人,有的是什麼人,那可都是不一樣的。
張耳一直想找機會和秦國搭上關係,但是他外黃是在魏國的東部,臨近的是齊國楚國,和秦國完全不沾邊,他又沒在秦國混過,這關係也不是那麼容易找的。
主要是,還能真正和秦國算得上人物的結識,那是真的沒機會,太難了。
張耳聽聞縣丞說的情況以後,看那架勢就知道來人一定有些身份地位,但是如何搭上關係,張耳是毫無頭緒的。
都不知道對方底細,這該如何結識?貿然上門,一個不小心就是弄巧成拙。
再者說,若真是出了什麼事?別說和秦國搭上關係,隻怕是自己在魏國也混不下去了。
這也是為什麼張耳聽聞劉季說和對方相識,立刻就心裏歡喜的原因,不止是了解了對方底細,確定不是來找事而踏實,更是有了一個和秦國搭上關係的機會。
別管對方什麼人,多個朋友多條路,指不定多的這個朋友,有時候就能救上全家的性命。
不過是多花些錢,招待好客人罷了,掙錢就是為了花的,尤其是花在這種刀刃上。
所以張耳態度轉變的很快,待劉季由禮貌性熱情,變成了非常熱情。
現在了解了朱家等人的身份,張耳是真正的欣喜若狂,運氣啊運氣!這是肉眼可見的一筆大好的投資!
縣令身為百裏侯,不算是小官了,但是在朱家麵前,這也不算什麼了。至於那大小姐,若是那位大小姐能夠成功入宮,那這縣令在對方麵前就更不算什麼了。
今兒個這宴請,是真的算得上自己高攀了。
張耳雖然心裏已經是千思百轉,可是臉上還是雲淡風輕,微笑以對。
朱家接著把田仲和兩位軍中朋友介紹了一下,張耳一一見禮。
直到朱家坐下,張耳急忙站起,一躬到底,滿麵崇敬道:“在下實不知今日竟然如此有幸,竟然得蒙豪俠朱家先生大駕光臨,在下有失遠迎,死罪死罪,朱家先生萬請見諒!”
“在下少年便聞朱家先生扶危濟困,樂於助人大名,隻恨無緣不能相見,今日得見朱家先生,實乃是蓬蓽生輝三生有幸!”
朱家急忙迴禮,笑道:“尊駕言重,在下以前不過一鄉野遊俠,隻是愛結交些朋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現在在大秦為官,也是忙忙碌碌,今日有幸因我劉季老弟與尊駕結識,也都是緣分。”
劉季在一旁看著一縣之主,剛認的大哥張耳在自己剛認的老哥麵前竟然如此恭敬,內心劇震,眼睛都忍不住睜大。
他畢竟是初出茅廬,剛出門遊曆,對朱家的大名有點認識,但不多。
他現在對世上的很多事,很多人,還沒有真正的認知。至於許多更深一層的事,那就更沒了解了。
張耳聽聞朱家此話,心裏明白這是朱家在為劉季站臺。心裏感歎,真是好運的劉季,竟然能結識這等貴人。
不過張耳通過和劉季這簡單的接觸,也能認識到劉季的不俗,能讓朱家認可,劉季本身的品性也是非同一般的。
張耳笑道:“先生所言甚是啊!先生貴為大秦農監丞,日理萬機,心裏裝的是百姓之本,今日有幸與先生相識,確實是在下的緣分啊。”
“這都是劉季賢弟的緣,是在下賢弟將我們聚在一起啊。”
“在先生麵前,在下豈敢稱尊?先生乃劉季賢弟之兄,在下與劉季賢弟乃是世交,先生若是不棄在下不才,請直唿在下伯敬即可。”
朱家笑容可掬,緩緩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托大了,在下最為年長,伯敬不要怪罪在下失禮就好。”
張耳笑容滿麵,真摯無比:“豈敢豈敢,與先生相識,實乃在下三生有幸,求之不得也。”
就在這時,張耳夫人蓮步輕移自後院姍姍來遲,張耳給了夫人一個眼神。
張耳夫人與張耳恩愛不疑,隻是看張耳給的這一個眼神,就知道這些都是貴客,明白要招待好那位少女。
張耳連忙介紹,一一見禮後,眾人其樂融融飲宴,宴後更是還有歌舞曲樂。
張耳夫人大家出身,相貌甚美,待人接物更是落落大方,文雅有禮。
她接待現在尚不滿二八的田蜜那叫一個輕而易舉,是體貼入微,真就如知心姐姐一般,不過一會兒就和田蜜相談甚歡。
這一場酒宴是賓主盡歡,劉季整個人都如在夢中。
他長這麼大還真是第一次經曆這場合,而且是作為半個主家,備受兩方看重禮遇參與。
這對他是莫大的鼓勵和尊重,在他的人生成長中,這是他畢生難忘的重要經曆,對他的成長,自信的建設,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張耳情知也就這一次吃飯的機會,等明天都沒機會了,對方畢竟有事在身,不可能在這久留,這一次必須留下交情!
張耳早有準備,給朱家等人的禮物以及一行人的物資,都是提前準備好的。
若是對方身份一般,那就好吃好喝一頓。可如果是對方身份不凡,就像現在這樣,這提前準備好的就派上了用場。
就連禮物,張耳都是備了三檔。禮儀性一檔,貴客型一檔,以及最貴的貴客一檔。
這就是凡事提前做好準備,用不用是一迴事兒,但是不能在事情到的時候毫無準備,手忙腳亂。
機會永遠是留給有心人的,否則即便是到了也是抓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