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想起來。
已經是兩年半之前的事情了。
在綾辻絢瀨入學破軍學院兩個月後的某天,一個胸前有著骷髏刺青的男人——倉敷藏人,被稱為劍士殺手的他前來挑戰自己的父親。
結果。
父親落敗重傷昏迷、道場被奪走、弟子被遣散,她也無法從那個人的手中奪迴道館,重要的道館被惡人肆意踐踏。
那一天她失去了一切。
當然綾辻絢瀨為了奪迴道館,幾乎每天都會去挑戰倉敷藏人。
一開始對方還戲弄自己,津津有味的欣賞自己慘敗的模樣。但到最後對方似乎是看膩了,幹脆讓她吃閉門羹完全不理會挑戰。
因此想要再次挑戰,就隻剩下七星劍武祭,在那場比賽中與他一決勝負。
二人都是三年級。
父親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
下一場七星劍武祭就是最後的機會,如果錯失這次機會,父親的魂魄就會被囚禁在那深沉的絕望當中。
所以……
“我要贏!不管是否弄髒自己的雙手,我都要贏!”
綾辻絢瀨緊緊地握住病床上,陷入昏迷的父親那雙如同枯槁的手。
不管用什麼手段,最重要的是取得結果。弱者一定要勝過強者的話,就必須不擇手段,這就是現實。
————
下午一點。
破軍學院第六訓練館。
“好了!時間差不多了,讓各位久等了!今天的第一場比賽即將開始——!本次解說將由我……”
解說正在炒熱氣氛。
而尊尊此時正坐在觀眾席上,史黛菈、黑鐵珠雫和有棲院凪也在,今天幾人恰好都沒有選拔戰。
“一輝沒問題吧?”
“哥哥大人……”
“我想這場戰鬥會很艱苦吧。”
他們都有些擔心的看著緩緩走上戰圈的黑鐵一輝,盡管他表麵上看起來沒有什麼大礙,可絕招已經消耗掉了的他還能與綾辻絢瀨抗衡嗎?
尊尊也很好奇,失去底牌的黑鐵一輝,會如何應對已經學會築壁流的綾辻絢瀨。
代表比賽開始的蜂鳴器大肆作響。
就在同時——
黑鐵一輝手持漆黑刀刃,猶如短跑選手的反應速度,朝著綾辻絢瀨直奔而去。壓低身軀,不單單靠腳力而是活用全身的肌腱奔跑,其速度宛如疾風。
完美的開場奇襲。
但綾辻絢瀨就像是看穿了這一切似的,她並沒有像普通劍士那樣進行格擋,而是翻轉刀身手指輕敲刀柄,刀身忽然應聲釋放出赤紅如血的光芒。
下一秒,黑鐵一輝全身噴出血霧。
“咕啊啊啊!”
他發出慘叫,速度跟著慢了下來。仔細一看,他的身上突然多出幾道刀傷。
“剛、剛剛剛才是怎麼一迴事啊!黑鐵選手的身體忽然被砍中了好幾刀!究竟是怎麼了啊啊啊!”
解說大聲吶喊。
一瞬間將身在遠處的人切成碎片,這種特技無疑隻有伐刀者才能辦到。
而這一招,便是綾辻絢瀨所持有的固有靈裝的能力——撕裂傷口,也是她淩晨在戰圈範圍布下的爪痕,設置好作為地雷的斬擊。
這樣子做當然是作弊。
如果爪痕是在比賽中刻上,那自然沒有問題。可她是在比賽開始前就在臺上設置陷阱,明顯是觸犯規定。
但是沒問題。
綾辻絢瀨看了看觀眾席上的尊尊,又看了看演播室中的折木由裏。
隻要尊尊不說,再唬過老師……
實際上這一招殺傷力並不高,要是直接斬殺那就另當別論了。
出手嗎?
不,不行。
輕易出手可能會遭到反擊。
築壁流就是要等待時機,將敵人的招式全部扼製住。
所以她隻要善用能力,利用伐刀技不斷幹擾黑鐵一輝,伺機以固有靈裝一擊必殺。隻要能成功殺傷他,這場比賽就贏定了。
剛才的奇襲雖然造成一定的傷害,但這隻是減緩黑鐵一輝前進的速度,不可能阻止他。
現在還太早。
我還不能攻擊。
而如果我現在不攻擊,那對方的行動隻有一個。
黑鐵一輝的衝刺不但被中途截斷,反而還身負重傷。麵臨這個狀況,他想必會找機會整頓心思、重整態勢,那麼——
“哦哦!黑鐵選手向後退去了!看了他在遭受充滿謎團的斬擊後,打算撤退之後卷土重來嗎?”
解說再次大喊。
而綾辻絢瀨看準的就是這一點,她又敲了一下刀身。
“咕啊!?”
黑鐵一輝的後背再次受傷。
“啊啊啊?這下糟糕了!這次是從黑鐵選手的身後進行斬擊!戰圈之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築壁流。”
尊尊緩緩開口。
聽到這個字眼史黛菈楞住了,她的眼中帶著清澈的愚蠢。
“你說什麼?築壁流?這不是需要接住對手的劍招不斷格擋的招式嗎?一輝從戰鬥開始,就沒有碰到過綾辻學姐啊……等一下,你那是什麼眼神?”
“果然你的大腦和你的胸部縫隙一樣貧瘠啊。”
“唔……!”
“確實築壁流如你所說的那樣,但那隻是最基礎的普通劍士的應用方法,而我們可是伐刀者啊。
所謂築壁流,方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在對手內心建築一麵高牆,要讓對手產生無法逾越的挫敗感。
沒想到綾辻學姐竟然能參悟這一點,果然這一招很適合她。”
“你到底是哪一邊的啊!?”
史黛菈哇哇大叫。
哪一邊的不重要,尊尊隻是對綾辻絢瀨能把自己傳授的東西用到這種程度,感到很欣慰罷了。
然而——
黑鐵一輝受到背部突如其來的斬擊,終於不支倒地。
這是決定性的空隙,同時對綾辻絢瀨來說,則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她已經將黑鐵一輝逼到絕路,自然也能進行拖延戰術,徹底消耗黑鐵一輝的體力。但是她卻忍耐不住,依舊選擇一決勝負。
因為她很害怕。
和黑鐵一輝有過長時間相處的她知道,對方或許會靠著驚人的洞察力,察覺到撕裂傷口的位置。綾辻絢瀨光想到這點,就忍不住膽顫心驚。
一般人不需要考慮這種可能性,但是黑鐵一輝的可能性卻不是零。
因此隻能趁現在。
就算是小擦傷也行,隻要一點擦傷,勝利就是我的了!就以這擊決勝負!
綾辻絢瀨決定發起進攻。
“……敗局已定。”
“什麼?”
尊尊的聲音不小,但場館的叫聲太大,史黛菈並沒有聽清。
戰圈上。
綾辻絢瀨發動猛攻,她不斷揮動緋紅的刀刃,朝著跪倒在地的黑鐵一輝降下如雨般的斬擊。
但黑鐵一輝就算單膝跪地,乍看之下姿勢非常不穩定,可他卻絲毫不受影響,麵對迎頭降下的刀刃,防禦的滴水不漏。
無法觸碰到。
明明隻要些微擦傷就能獲勝,但這個些微卻遙不可及。甚至黑鐵一輝一麵抵擋宛如雨下的斬擊,一麵站起身來。
綾辻絢瀨知道繼續纏鬥下去隻會讓自己陷入險境,因此想要拉開距離。
然而她卻逃不掉了。
一股粘稠感包圍她的全身。
不光如此,她的劍、她的手臂、她的步伐甚至是思考,不知何時都在被黑鐵一會帶著走。
怎麼會!
為什麼他能維持如此卓越的集中力?
他明明已經失去冷靜——
“這個是……!”
綾辻絢瀨疑惑地窺視黑鐵一輝的表情,接著讓她大吃一驚。
黑鐵一輝原本露出的憤怒與焦躁蕩然無存,現在他的眼瞳宛如風平浪靜的清泉,不帶一絲波紋,他就這樣平靜地俯瞰著綾辻絢瀨。
“順應對手,將對手拉近自己的領域,再以此戰勝對方。這才是尊尊同學一直想要讓綾辻學姐你學會的,築壁流真正的奧義——”
……
“流水製空圈。”
“流水製空圈!……什麼意思?”
“擋住敵人的招式,理解敵人的用意。在對手心裏建造高牆隻是附加的產物罷了,就像史黛菈的火焰一樣,一切都是為了後來的延伸技做鋪墊。”
在幾人困惑的注視下。
尊尊緩緩開口解釋。
所謂流水,是不將對方的力量反彈,而是讓身體隨流向擺布。通過這種行動,可在不受打擊的情況下將比自己更強大的力量化解。
更進一步的話。
剛才那種所有的力量似乎都被吸取一樣的那種感覺,是因為黑鐵一輝讀取了綾辻學姐的行動方式,先一步占領了她的行動陣地、操縱了她的流向。
也就是說。
順著流向、與對手合二為一、最後讓自己的流向淩駕於對手的流向上。
這就是流水製空圈的極意。
綾辻絢瀨對築壁流的延伸應用讓人眼前一亮,但她還是沒有脫離這個範疇,甚至因為害怕和焦躁,主動放棄了築壁流的優勢。
反觀黑鐵一輝,不但完全吃透了築壁流,甚至還參悟出了更高層次的境界。
而結果——
“我將以我的最弱取迴你的尊嚴!”
在黑鐵一輝如此宣告下,綾辻絢瀨唯有落敗一途,她的劍被挑飛,整個人跌倒在地再起不能。
“——勝負已分!”
解說如此大喊。
而尊尊也起身伸個懶腰。
“好了,我也該走了。”
“去哪裏?”
“真是不懂呢史黛菈。先抑後揚,我都已經抑三章了,現在是該揚的時候了。”
“……不好意思,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我是說,敵羞吾去脫他衣!”
尊尊的眼睛所散發出的紅色光芒有些滲人,這代表著有人要倒大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