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正淳穩住身形,抬頭望去,白影衣襟飄飄,從屋頂轉身消失。
他知道李秋水不願在大庭廣眾下展露功夫,也不奇怪。
朱丹臣在昨天發現他又不見,屋門被衝的七零八落,心焦了許久,找尋無果後隻能在此地靜等,如今見主子安然無恙鬆了口氣,連忙上前問候。
“王爺您沒事就好,微臣也放心了........不過,如今大賽已接近尾聲,您被當成棄權了。”
“勞你費心了,無妨,名次而已,不足為慮。”段正淳並未將其放在心上。
這時,一道聲音響起,是丁銀根。“段兄,你來得有點晚了,誤了大賽時辰,沒機會角逐前十了,甚是可惜。”
“多謝兩位兄弟掛懷,段某被要事耽擱,今日沒能參賽,也是迫不得以。”段正淳簡單客氣迴了句。
他掃了眼鐵根,見其臉上仍看不出絲毫異樣,對他古怪的思路,為禍後處事不驚的態度,暗自稱奇,同時也升起一絲戒備。
這奇怪的想法讓人防不勝防,還好他選擇幹掉王莊主,萬一腦子發熱,選擇從源頭上解決問題,對李青蘿下手,來報答他。
那就全毀了。
他對鐵根的不按常理出牌,深感頭痛,並決定私下疏遠些,以免造成不可挽迴的遺憾,跟他在一起,變數太大了。
“你我也算不打不相識,銅雀樓一遇發生了些小矛盾,如今算來同行了十餘天,也算緣份,不過,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丁銀根說了幾人的相識過程。
“這是?”段正淳心裏有一絲猜測,還是問道。
“鐵根這次比試得了第七名,已超出此行預期,他的比賽已結束,我們準備這就離開。”丁銀根提出辭別。
“祝賀鐵根兄弟得此佳績,段某沒能親眼目賭你大展身手,甚是遺憾。”段正淳抱拳祝賀了一番。
“我替鐵根謝過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下次江湖再見。”丁銀根迴了一禮,說完告辭的話,便轉身而去。
段正淳望著兩人的背影,不由出神,不知是否銀根知道了弟弟做到傻事,竟走得如此匆忙,還是有其他要事。
不過,早點走了以後,萬一露出破綻,說不定還與慕容家有一番糾纏。
......
此刻,慕容複站在廣場邊緣盯著段正淳眼神不善,他心中滿是鬱氣。
每次遇到對方都沒好事,從蘇州城擇婿的擂臺弈棋,到後來的文試,還有剛才的頭名決賽,本來就差臨門一腳了,沒想到高潮時刻又被他無情打斷,他如何能不生氣。
似乎段正淳來參加大賽就是為搶他風頭。
慕容複正在心裏對他發泄不滿時,段正淳轉身向他望了一眼,讓他心中一凜。
當即收迴惡狠狠的眼神,開始管理表情,臉上很快恢複了往常的氣定神閑。
這時,場中裁判大聲宣布,“剛才大戰事發突然,屬無意之舉,致大會總決賽中斷,為了大賽公平起見,現在讓最後兩名選手重新比過,爭奪頭名。”
場下眾人議論紛紛,但也沒人抗議,裁判口中所言不無道理,隻能重新來過。
隨著一聲,“少年英雄大會,頭名之戰,最終對決,現在開.......”
話還沒說完,突變再起。
“頭名之戰,最終對決?這種熱鬧場麵,怎麼能少得丁某。”
一道聲音從遠處傳來,隱約可聞鑼鼓絲竹聲響起。
這聲音讓大賽進度又是一滯,隻聽這聲音細弱遊絲,場中諸人個個聽得十分清楚,不少人嘀咕所來人是何身份,明顯內力不俗。
不過,場中許多人都已經猜到了來人身份。
“丁春秋。”
“丁老怪。”
“星宿老怪。”
場中不少人從這陣仗中已聽出來人身份,不由脫口而出。
觀眾席上的康廣陵聽到聲音如被踩住尾巴一般,心裏直突突,立時向旁邊望去,隻見同行的七個師弟師妹也是臉色鐵青一片,還帶著一絲懼意。
函穀八友此刻東張西望,神色驚懼。
玄苦待在一旁,見八人武功不弱,先前滿是不在乎神情,似均是遊戲人間的瀟灑之士,突然之間卻變得心驚膽戰,猥瑣無用的懦夫,委實不可思議,不由多瞅了一眼。
康廣陵似乎覺察到了對方的好奇,“玄苦大師,我本想在大會結束後好好與你切磋一番梵音禪曲,沒想到遇到了這大魔頭,交流之事隻得作罷。”
“施主認識丁春秋?”玄苦問道。
“何止是認識?說起來我們還是出自同門,有師叔侄情分。”
玄苦聽後微微一哂,“既有如此淵源,想必還有幾分情誼,施主若不嫌棄,老衲願意從中調停一番。”
“你老師父武功高強,有這份心實屬難得,不過此事關乎我派中密事,倒是不好插手。”康廣陵聽出了玄苦話中的好意,不過他知道丁春秋心狠手辣,一身毒功讓人防不勝防,萬一傷了玄苦,就不美了,所以話中有意推脫。
這時,星宿派眾人的吵嚷聲已清晰可聞,廣場一側現出領頭的白發男子,正是丁春秋。
星宿派門人更是大聲歡唿,放開嗓門嚷嚷,頌揚星宿老仙之聲響徹雲霄,種種歌功頌德,肉麻不堪的言辭,非常人能想象。
總之日月無星宿老仙之明,天地無星宿老仙之大,自盤穀開天辟地以來更無第二人能有星宿老仙的威德,周公、孔子、佛祖、老君,玉皇大帝,十殿閻王,無能出其左右。
丁春秋在眾人吟頌聲中緩步邁入場中,手執羽扇,一臉悠然,看起來倒有一絲仙風道骨的模樣,隻是他惡名遠播,眾人如視蛇蠍。
他走到廣場中央,打量著決鬥雙方,慕容複和尹誌平。
“不錯,看著有幾分本事。”
眾人見他這副模樣都不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不過,如果這老怪膽敢鬧事,此地人多勢眾,就要合力出手懲治惡人了,若能誅殺此僚,也可揚名立萬,當然是有少林或丐幫這等大派帶頭,高手打頭陣的情況下。
場中氣氛正凝重時,一道身影疾速而來,閃動間落到丁春秋對麵,慕容博出現了,對方聲勢浩大,他不發現都難。
慕容博客氣道,“丁先生遠道而來,有失遠迎,還請見諒。”
“慕容老先生功夫又精進了不少,可喜可賀。”丁春秋淡笑著迴了一句。
他看出對方施展的步法不是多麼高明,隻是用內力催動而已,威力卻不同凡響,顯然內力已不在他之下。
丁春秋與慕容博本是姻親關係,又見對方功力長進不少,不敢輕視,他一路悠閑趕路,聽說李秋水迴來給女兒操辦婚事,便連忙改道向蘇州而來,想再續前緣。
到了太湖發現大小船隻消失不少,原來是被慕容家抽調來舉辦少年英雄會,便想著順道來瞧瞧熱鬧。
他不願得罪這個有點本事的親戚,給對方留了一絲臉麵。
當即合上羽扇,向觀眾席走去,結果抬眼打量間竟發現了幾道熟悉的身影,臉色一動,朝函穀八友而去。
康廣陵見此一顆心直往下沉,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招唿幾人道。
“大禍臨頭,大禍臨頭,待會兒大家見機行事,能逃一個是一個。”
其餘七人也不迴話,臉色陰沉如水。
“幾位師侄,見了師叔還不上前見禮?”丁春秋盯著康廣陵笑嗬嗬道。
“走。”康廣陵見對方明顯神色不善,不敢再留,喊了一聲,便向廣場東側激射而去,其餘人也作鳥獸散,逃了開來。
“哼,想跑?又能跑到哪去?”丁春秋對此臉色不變,拔步趕去。
他的功力比康廣陵高出不少,隻是片刻功夫,已接近對方。
星宿眾門人見丁春秋出手,連忙高聲頌讚,“星宿老仙神通廣大,雙袖微擺,你小子便身中仙法倒地!”
“他老人家一蹬足,天崩地裂,一搖手,日月無光。”
“星宿少俠大袖擺動,口吐真言,叫你們旁門左道牛鬼蛇神,一個個死無葬身之地。”
丁春秋左手反手一掌,向他右頰橫掃過去,康廣陵心中驚惶,手腳動作反應遲緩,見他手掌打來,連忙低頭避讓。
不料丁春秋左手這一掌沒使老了,突然間換力下沉,已抓住康廣陵後頸,說道,“不打招唿就逃,活的不耐煩了?”
說著像是提小雞一般,又將他提迴廣場。
丁春秋在門下弟子的播放的背景音樂下,猶如神助,一出手便將康廣陵拿下,至於其餘七人也不搭理。
他將康廣陵扔迴觀眾席,也順勢坐下,悠閑的扇著扇子。
“星宿老怪,你奶奶的,你這賊王八,終於找上我了,算你厲害,你為非作歹,終會得到報應,來啊,有本事殺了我。”康廣陵見他這副模樣,以為他要使出邪法折磨他,當即要求給個痛快。
“大哥,我們與他決一死戰。”隻聽一聲怒吼,幾道身影又折返迴來,原來他們逃開見大師兄被擒下,心一橫又返迴廣場。
“你們這一迴來,不是枉自送死嗎?快走。”康廣陵顫聲道。
“大哥,我們不會眼睜睜看你被這大魔頭害死,要死一起死。”那使判官的書生道。
“唉,糊塗啊。”康廣陵見他們麵色堅定,無奈道。
丁春秋見他們這副表情,暗諷‘果然如此’,他知道八人最重情誼,逮著老大,其餘人定會自投羅網。
他也不動手,隻是坐那悠閑的扇著涼風,這讓函穀八友摸不著頭腦了,但畏於他的淫威,也不敢率先動手。
就這樣,幾人僵持對峙著。
剛才發生的一切隻發生在兔起鶻落間,片刻便大局已定。
慕容博見此不為所動,給了裁判一個眼神,對方心中明了。
決賽繼續開始。
慕容複和尹誌平在場上繼續交手。
隻是諸多觀眾心神不寧,沒心思看比賽,都暗自提防著老怪突然發難,畢竟丁春秋這個大惡人還在一側待著。
場上兩人已是第二次交鋒,雙方都了解彼此手段,尹誌平也不貿然進攻,偶爾試探一番,看對方是否漏出破綻,隻是慕容複實力高出他不少,應付自如,他根本無機可乘。
兩人局勢開始一邊倒,慕容複漸漸占了上風,壓得尹誌平隻有防守之力,沒了還手之功。
一名瘦高星宿弟子見慕容複占了上分,不屑道,“慕容這小子還有點本事,不過跟師父您老人家比起來就差了十萬八千裏,若師父對上他,揮一揮衣袖便能解......”
這話說了一半,便沒了聲音,隨後響起三聲沙啞的幹笑,臉上表情詭異,古怪。
下一刻,嘴巴張大,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這一幕突變嚇的星宿弟子不由退了兩步,便不敢再動,他們知道這時中了師父“三笑逍遙散”之毒,心中駭然驚悚,向那三笑氣絕的同門望了一眼,大氣也不敢喘一口,都低下頭去,哪裏還敢和師父的眼光相接,均想:
“他剛才這幾句話,不知如何惹惱了師父,師父竟以這等厲害手段殺他?對他這幾句話,可得細心琢磨才是,千萬不能重蹈他的覆轍。”
一旁的康廣陵見此心尖一顫,暗想:“這老怪還是如此喜怒無常,其下門人都是看心情隨意打殺。”
眼看場上兩人已快要分出勝負,他心裏暗自著急,料想此間決賽結束,便是他身殞之時,隻是他死了無所謂,可若連累七個師弟跟他一起下黃泉,心裏便越發有負罪感。
他心思急轉,想著脫身之策,突然好像想到了什麼,心跳不免快了幾分,不過臉上並未露出多少異常之色,盡量保持鎮定道。
“丁師叔,是陪秋水師叔來的嗎?”
丁春秋聽到這話一愣,轉頭看向他眼神說不出的奇怪。
康廣陵連忙道,“師叔恕罪,師侄見秋水師叔來此走了一遭,便匆匆離去,以為你們是一起的。”
丁春秋聽後,手上擺動的羽扇一滯,“什麼時候的事?”
“就在片刻之前,與您前後腳。”康廣陵不敢怠慢,如實說來。
“細細說來,若要讓我高興,放你一馬未嚐不可。”丁春秋語氣一緩。
半響後,丁春秋羽扇一合,提著康廣陵上縱身飛上屋頂。
“你秋水師叔朝哪邊去了?”
康廣陵聽後,伸手指了個方向,大氣不敢出。
“哈哈,暫且饒你一命。”丁春秋大笑一聲,扔下康廣陵,朝他所指方向飛身而去。
廣場的星宿眾人見此雖然心裏有疑惑,但也不敢耽擱,拿好手中鑼鼓鈸鑔,緊隨其後。
片刻功夫廣場又清淨下來。
康廣陵還沒緩過神來,在屋頂淩亂,他有些不敢置信,隨便試了一計,竟真讓他逃過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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