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6章 一滴魂血


    本尊讓小安掌櫃以後張揚的生活，結果還沒有等到張揚跋扈，就被人家揍了一頓。


    周邊四鄰出主意，讓小安掌櫃準備點像樣的禮物，去李家上門請罪，免得以後提心吊膽，還要受欺負。實在不行，當個上門女婿也不錯，靈石、靈藥啥時候都不會缺。


    鄰居們當然是好心，小安掌櫃聽後淡淡一笑，沒往心裏去。


    幾天後，對麵開茶嗣的老頭興衝衝跑到安記雜貨鋪，告訴小安掌櫃：讓他不必去李家賠罪了。原來李家這位客卿長老，被人殺死了，暴屍街頭，丹田處，破了一個大窟窿。


    小安掌櫃當然知道是怎麼迴事，依舊淡淡一笑，沒往心裏去。


    三泉城隔上三五個月，就會有人暴屍街頭，除了親朋好友外，沒人在乎死者，更沒人在乎死因，追查兇手？就更沒人去做了。


    日子就這麼一天一天的過去了，佳安燁來到雨蒙大陸已經二百多年了。分身修煉的速度太快，必須壓一壓，否則又得搬家。不到二百年的金丹修士，傳出去肯定是驚世駭俗，不搬家都不行。


    既然本尊不讓分身繼續修煉，小安掌櫃就越發的無事可做。整天仰頭看天空，看日出看日落，看白雲，看星星……


    長夜漫漫，孤月高懸。小安掌櫃獨臥於院落的石階上，想睡覺，輾轉難眠。思緒飄蕩，卻不知其所往。


    憶昔日之繁華，裂塵界上，與友朋相聚，談詩論道，其樂融融。但是這樣的迴憶不屬於自己，是本尊的。今則形單影隻，獨對星空，四壁蕭然。他的迴憶僅僅隻在安記雜貨鋪裏。


    小安掌櫃欲尋一書以解寂寥，然而目光所及，皆為舊卷，雖有華章，卻難撫自己內心之落寞。起身踱步於庭院中，清風拂麵，涼意沁人。仰觀天象，星辰閃爍，竟無一顆可為自己語者。


    小安掌櫃念及巫族區之妻兒老小、大哥和二哥，不知其近況如何？裂塵界上的子孫後輩過的如何？去往萬葫靈界的諸位老祖，又在幹什麼呢？


    修仙者有太多的無奈，還不如世俗界裏的凡人，想念起親友，還能修書以寄，即便路途遙遠，書信總能到達。


    長歎一聲，歸臥石榻上，唯盼黎明之速至，以解此長夜之無聊寂寞。


    “都是他的！所有的腳印都是他留下的！沒有屬於我的……”


    小安掌櫃喃喃自語：“所有的成功、失敗、幸福、悲傷、歡樂和痛苦都是他的……即便將來……我也留下足跡，最終也會被他的腳印覆蓋……唉，他讓我來到這個世界，就是為了讓自己的腳印更加豐富罷了……”


    “……我會的，都是他曾經會的！我知道的，都是他曾經知道的！我擁有的，都是他通過自己的努力、奮鬥爭取來的！我奢望得到的……他沒有，我就沒有……”


    “……他不會的、不知道的、不懂的，我也什麼都不知道！今後……他不想讓我知道，我就永遠不會知道……”


    小安掌櫃從石榻上爬起來。不讓修煉，他能幹什麼？他連睡覺都不會。


    “我存在的意義究竟是什麼？”


    小安掌櫃的聲音顫抖，帶著無盡的迷茫與絕望。周圍的空氣仿佛都變得濃稠，壓得他喘不過氣。


    他緩緩起身，腳步虛浮地走向院外，望著遠方繁華卻又冰冷的世界，眼眶漸漸濕潤。


    “我拚命地想要尋找自我，可每一步都深陷在他的影子裏。我試圖發出自己的聲音，卻被他曾經的唿喊徹底淹沒。”


    “或許，我本就不該存在，但是，我連拒絕的能力都沒有。他需要我，就有了我，等我完成了他的使命……”這個念頭如毒蛇般噬咬著他的心。


    迴想起過往那些看似屬於自己的時光，可細細追究，無一不是他的投影。那些所謂的愛好，是他曾癡迷的；那些偶爾閃過的靈感，是他曾經思索過的。


    小安掌櫃的手無力地垂落，“我的一生，注定隻是他的複製品，那我這漫長的人生，還有什麼價值？我就像個被命運擺弄的木偶，一舉一動都受他的牽製 �！�


    天空中突然下起了雨，雨滴重重地砸在屋頂的琉璃瓦上，仿佛是他內心絕望的迴響。


    他木然地站在那裏，任由淚水滑落，也許這場雨能衝去他滿心的不甘與悲涼，又或許，隻能讓他在這冰冷的世界裏，更加迷失 。


    突然，從天空中落下一滴嫣紅嫣紅的鮮血，沒入小安掌櫃的眉心。


    他一扭頭，就看到另外一個自己，站在蒙蒙的雨水裏，笑吟吟的看著自己。


    佳安燁的本尊還是送出了一滴魂血。


    這麼多年，分身的一切一切都在本尊的眼裏。分身在煎熬，本尊又何嚐能輕鬆了？


    雨蒙大陸上雨水特別多，但是總能熬到雨過天晴的日子。佳安燁原本以為，隻要熬過無數場大大小小的雨水，便能守得雲開見月明，可雨越下越多，似乎是要將他最後的希望也澆滅。過往那些懷揣著夢想與熱忱的日子，如今看來，再不送出燦爛陽光，怕是要演變成一場遙不可及的幻夢。


    迴首遙望，曾經並肩同行的人，早已漸行漸遠，隻留下他在這荒蕪的人生路上踽踽獨行。每一次迴首，皆是物是人非的滄桑，滿心的話，找不到傾訴的人，隻能任由它們在心底腐爛。


    佳安春和韓沁怡的死，就像一根刺，深深紮在他心裏，每一次觸碰，都是鑽心的痛。他曾如此執著地追求，直到現在卻依舊是兩手空空。命運如此弄人，滿心的悲涼無人訴說，隻能獨自蜷縮在黑暗的角落，默默承受這蝕骨的寒意 。


    佳安燁的本尊從細雨中走來，仿佛穿越過曆史，拂去曾經的塵埃，來到分身旁邊。


    “走吧，這裏已經不再適合咱們�！�


    本尊對分身笑道。


    小安掌櫃抬頭問道，“去哪裏？”


    本尊迴答道，“去一個有陽光的地方。”


    小安掌櫃搖頭道，“不去，我知道你感受到了我的感受，就想妥協。再讓我度過一段寂寞、悲涼和無奈的日子吧！等我快結嬰的時候再走�！�


    本尊道，“一滴魂血還不能帶走你？僅僅隻是換個地方而已。沒必要糾結誰是誰的影子，你的委屈來自我的傷痛。所有的一切不僅僅隻是為了達到目的，這也是對大道的追求，對大道的探索�！�


    分身搖頭道，“我不走！等我結嬰時再走。還有，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許你隨意出手殺人！你幹涉了我的生活軌跡，我的事，我自己會解決�！�


    本尊臉色一陣尷尬，揮揮手，沉入地下不見了。


    第二天，小安掌櫃滿臉喜氣洋洋，親力親為，開始清掃自己的小鋪子。


    本尊突然送出了一滴魂血，這確實讓小安掌櫃出乎意外，幹活也輕鬆了不少。他計劃在一百年後結嬰，然後再聽從本尊下一步安排。


    百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一定要倍加珍惜，好好活出自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