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許時年前的深冬了。
鶴緘的母親是在除夕那天去世的。
那時的鶴緘已然支離破碎,與同齡人相較更是突出的異類。
鶴國征草草地辦好葬禮,就迫不及待地追求蘇青去了。他自詡沒有對不起鶴緘的母親,但是忠誠又怎麼能如此體現。
蘇青第一天進門時,鶴緘突然就發了瘋。
他不計一切地摔毀事物,那座空蕩蕩的房子裏冰涼的瓶子、杯子。
他嘶吼,像是低穀咆哮的惡狼。
他持刀,像是地獄朦醒的惡魔。
這些都沒有被他們兩個放在心上,盡管那時的鶴緘真的嚇人得很,但是在鶴緘恢複死寂後,任鶴國征如何打罵都毫無反應,他們才確信,隻不過是思母心切罷了。
蘇青對於鶴緘的可憐大部分也來自於此。
但是鶴緘自己清楚,很清楚。
他生的病絕對不單單是一個嚴重的社恐,許是還有暴躁癥,又或者說是其他的、駭人聽聞的病。隻不過這些在他極致厭煩社會的安靜下都顯得微不足道。
但是在宋執梳沒有理會他克服許多才脆生生地喊出來“阿梳”的時候,他心底騰升的怒火差點讓他失控。
在他找到一個合適的說法遠離宋執梳的時候,他也就不得不承認,宋執梳在他心底占有的位置,很大。
比得上李嬌嬌嗎?
他不清楚
但是李嬌嬌從未影響過他。
鶴緘坐起,手中持筆。
他頓又下筆,寫了又劃,生生劃開了一道分水嶺。
沒關係的,他還有足夠的時間把她忘掉。
他上床。枕頭埋下忽而湧上的淚意
他這輩子,許是不允再接近、歡喜一個人了。
雨聲低迷,煙霧蒙了陽光,醉與詩歌在這空曠遼闊之地明滅不清地閃耀著,輕輕打在那還來不及掩上的筆記本。
兩個字上筆痕累累
模模糊糊,雨滴洗盡鉛華,勉意讀懂
“阿梳”
宋執梳一晚上睡的並不太好,她翻來覆去,一開始是想著要怎麼虐一虐鶴緘,後來想想自己那好感度和厭世度成功虐到自己了,再接著,她每一想到鶴緘難過傷心,自己就率先肝疼了起來。
行唄,隔空虐我。
宋執梳自嘲一聲,怎麼著都睡不著,一閉眼就是鶴緘臨走時那晦澀難懂的一瞥,就那麼浮在腦海裏,揮之不去。
行,你自己不走,誒,我還不睡了。
宋執梳的倔強和脾氣總是用在一些奇怪的地方,她生氣地把眼罩一摘,拿出手機開始倒騰。
今天晚上白團子有酒局,雖然宋執梳不懂他一個破棉花喝什麼喝,但是秉承著求同存異的原則,她還是尊重為主,她保證,除了嘲笑了他一頓把他整自閉了之外,她宋執梳沒做過什麼傷害白團子的事情。
因此,她腦海裏隻有一個顧家又安靜的翠花。
“翠花,”宋執梳突然悲愴出聲,獨自emo:“我告訴你,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就算白團子他不配稱作一個男人他也不是一個好東西,我告訴你他私房錢就藏在…………”
白團子:怎麼感覺背後涼颼颼的
宋執梳在這個世界短短幾天養成了一個壞毛病,一不高興就喜歡買東西。就像是對麵的書店,就像是檸檬汁批發店。
而現在,十分不爽,甚至到了極點的她,在手機上翻翻找找,最後買下了離自己最近的一個畫室。
那地方不起眼,住在這裏這麼久她也沒什麼印象,應該是買來教畫畫的,不過出售的價錢很低,估計是賺不到錢或者是不想幹了。
宋執梳想明天過去看看
既然鶴緘說了她沒有畫畫的本事,她就偏要畫,就算是買來也要買一個畫畫冠軍。
宋朝:我說我錢包怎麼空的快
買下之後,宋執梳的一大心事也就磨得差不多了,她打開遊戲,輸得遍體鱗傷之後,甜美地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早晨,霧蒙蒙的,燈盞偏頗,宋執梳早早地起了床,比上學的時候還早上了那麼十分鍾。難得的勤奮隻不過是想早點去看看那畫室。
對方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女人,頭像是一朵蓮花,宋執梳沒由來的一股親切感。
小宋小宋快快跑:你好,我現在可以去嗎?
對方似乎是早睡早起的生活起居習慣,恢複的很快
開心快樂每一天:可以的小姑娘,不過我那裏會有一個孩子,星期天會去那裏畫畫,你能不能通融一下,以後讓他去?
對方正在修改昵稱中………
小宋根本跑不動:可以
宋執梳沒什麼心理負擔地答應,反正她也不是正兒八經去學的,如果那孩子能教一教她,也是一樁不錯的生意。
她收好手機,吃完早飯就上了路。
早上人少,冷清,也適合她一個人冷靜冷靜。再怎麼樣,她還是要學會自己一個人克服脾氣去走向鶴緘。
並且引導他走向自己。
宋執梳打好了心思,按照對方給的路線走過去,不出意外,有些偏僻,但是在這車水馬龍的地方,稱不上是破敗,看起來也別有一番浪漫。
她覺得滿意,上了樓。
對方和她說是在三樓,一樓是個網吧,一大早上就翻雲吐霧,髒話滿天,宋執梳捂著耳朵翻著白眼走上去的,二樓是一個補習班機構,冷冷清清的,一眼看過去就招人煩。
這個地方偏遠,一樓二樓又讓人煩,三樓沒生意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阿姨說,她嘴裏的那孩子有這裏的鑰匙,通常這個時候已經到了,說起來,她雖然是個美術老師,這裏也是一個小型美術班,但是說到底,也隻有那孩子來。他拿不來學費,但是天賦異稟,索性也直接讓他在這裏練習了。
宋執梳一開始還覺得挺敬佩的,不過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她拉開門簾,心中蒙霧也豁然開朗。
她怔愣地看著少年微蜷的側影。
山海傾覆,明月彎姿。
鶴緘手上一停,並未抬眸。
想到今天早上阿姨給他留下的他母親的手機的電話,說什麼這裏被買了,但是那位好心人允許他在這裏。
怎麼會呢
每人忍受的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