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泥至今未歸,花惜也不在。
紅泥也就算了,那丫頭一身的毒,隻要不是還虛以上的高手,不會有什麼危險。可花惜是個半點功夫不會的,擼起袖子連村頭的大鵝都不一定幹得過。而且長成那模樣,最容易惹禍上身。
把金歌叫過來,金歌隻說:“小王妃出去沒讓我們跟著。”
蕭離眉頭皺起,金歌又說:“王爺放心,那幾個羽林衛的兄弟跟著呢,聖京之中羽林衛那身衣服,要比我們方便的多。”
武威侯府,花惜隻等到夜色闌珊,也沒等到要等的人。終於忍不住了,想上前詢問。守門的很厲害,長槍橫起來:“退後,這是武威侯府。”
花惜說:“不,大哥,我不進去。我找人。”
守衛瞟她一眼,漂亮女人總是會有特別的待遇。守衛說:“找人去後麵,府中下人不能走正門。”
“不,我找諸葛清明。”花惜說:“不是找下人。”
“找大公子的?”守衛心想,大公子到處沾花惹草,就數這朵花漂亮。
旁邊的守衛附在他耳邊說:“大公子交代過,若是女子來找,一律擋掉。”
這時候馬啼聲響起,二公子諸葛小寒迴來了,見門口站著個美女,眼睛閃著光,問:“這位姑娘是……”
花惜低下頭,說一句:“打擾了。”匆匆的離開。
諸葛小寒問守衛:“她是誰?”
守衛答:“找大公子的,估計是大公子在外欠的風流債。”
諸葛小寒冷笑一聲,沒有進府,而是勒馬轉身,奔著花惜離開的方向去了。
長街寂靜,街的盡頭就是涼王府。花惜聽到身後有馬蹄聲,也沒在意,忽覺得脖頸處一疼,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知。
這時,從陰影裏轉出兩個人影來。
一人說:“小王妃呢?”
另一人說:“是呀,就這一條街,她分明是迴王府的。”
武威侯府,守衛正想著二公子迴來又走,不知為了什麼,卻聽到馬蹄聲響,諸葛小寒又迴來了。隻是這次不同,馬背上還橫放著美女,正是方才那位。
諸葛小寒說:“誰敢說出去,當心小命。”
兩個守衛都不敢吭聲,隻是心裏在想:下作,連自己大哥的女人也要動。
他滿意一笑,覺得脖子裏癢癢的,伸手抓了抓也沒有什麼。喝一聲:“閃開!”兩腿用力,身下馬屁往前一衝,他隻覺有什麼東西勒進脖子裏……
兩個守衛瞪大了眼睛,嚇得話也說不出來。隻見二公子策馬奔馳,馬隻踏出一步,他的腦袋就像個球一樣滾落在地上……
那馬兒仍不停止,馱著花惜和沒腦袋的諸葛小寒衝進了侯府。
諸葛氏看到一個沒腦袋人,女人之中她的膽子算大的,待看清身上衣著,認得是自己的寶貝兒子,當下腿就軟了。這個時候,一個守衛捧著諸葛清明的腦袋衝了進來……
武威侯看著孩子的屍首,是整個腦袋被切割下來,邊緣平滑,不像一般的手法,更看不出是什麼兵器造成。
“去天機閣,請我大伯來。”聖京之中,侯府門口,殺的還是他武威侯嫡子,天下還有這麼膽大的人。
他又看馬背上馱著的花惜,隻這一眼,便認出了她是誰。不是因為血緣上的親近,而是樣子,花惜太像她母親了,連眉間的媚態也像。侯府親兵沒頭沒腦的搜索,巡防司的人也得了消息,但這條街上全是權貴,誰敢敲門入戶。隻得在街上亂竄,裝模作樣一番。
花惜醒來,睜眼就看到了滿臉鐵青的武威侯。她最不願見這個人,把頭偏向一邊。
武威侯寒聲道:“你弟弟死了。”
花惜一驚坐起:“清明?”
“是小寒。”武威侯說:“他被梟首,把腦袋整個割下來。就在迴府的時候。當時你在馬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花惜雖處在昏迷中,但想來把自己打暈的就是諸葛小寒。真也可笑,強搶民女,竟落到自己頭上。她說:“我剛來聖京,什麼也不知道。我是來見清明的,他人呢?”
武威侯冷聲說:“你見他做什麼。”
“帶他走。在這個家他又不受待見,我帶他離開,你和夫人眼不見心不煩,不是更好。”
“混賬。”武威侯怒道:“你帶他去哪裏,去春風樓?”
花惜一下就痛了:“你知道?”
武威侯哼一聲:“你這個逆女,我真想一掌打死你,免得你髒了我武威侯府的門第。”
花惜冷笑:“嗬,現在說是逆女了,我走投無路時候您在哪裏呢?您該高興才是,我這個逆女,天生麗質,可是春風樓的頭牌。您去太平鎮打聽一下,誰不知道我的。”
武威侯一巴掌扇過去:“無恥。莫要以為我不敢打死你?”
花惜嘴角滲出血絲:“我當然信,你連我母親都殺了,殺我又有什麼顧忌的。”
“你——”
“是的,母親都告訴我了。”花惜眼睛裏全是恨意:“是你傷了他,才讓她一病不起,最終身亡。她隻是想看看自己的兒子,有錯麼,有罪麼?夫人當年為難我們,母親隻是忍受不住傷了她,這也有錯?你既然知道我在春風樓,為何不把我救出來,丟人,是嗎?”
武威侯臉色鐵青,怒意漸盛。
“讓然丟人。”花惜接著說:“堂堂武威侯的女兒,竟然是樓子裏的姑娘,賣笑風塵,講出去得多好聽呀。”
“我沒你這樣的女兒。”
花惜笑一聲:“你以為我喜歡做你女兒?你也最好不要覺得是我父親。我雖出身風塵,卻也有點廉恥。殺妻棄女,這樣的男人我可不想跟他扯上關係。說實話,這麼多年,那麼多客人中,還沒見到您這樣下作的。”
武威侯一把掐住她咽喉:“你這個逆女,我現在就掐死你,把我給你的命拿迴來。”
花惜小臉漲的通紅,眼神裏卻是決絕無畏。
諸葛氏推門進來:“侯爺,大伯來了。”
武威侯放開花惜:“看好這個逆女,不許他出府。”
等他離開,諸葛氏把門關上。她看著花惜,就像多年前看著她母親那樣。
“小寒怎麼死的?”諸葛氏問。好像花惜應該知道答案。
“我哪裏知道。”花惜說:“我隻知道我這個好弟弟竟然看上了姐姐姿色,意欲不軌,哎呀,人倫慘劇呀。”
“你胡說。”
“你去問門口兩個守衛好了。”花惜說:“長得好看,果真不是好事,連自己的弟弟都想爬上來。夫人應該高興,若他沒死,真的做出畜生不如的事,那可怎麼辦呀。”
諸葛氏顫抖怒道:“你和你娘一樣,賤。”
花惜猛地竄身,把諸葛氏撲倒。兩個女人扭打一團,外麵人聽到聲音趕緊推門進去,把兩人拉開。諸葛氏說一聲:“打!”花惜被摁在地上,腦袋屁股,全開始痛了起來。
武威將軍和諸葛驚鴻一起從天機閣過來。兩人是親兄弟,武威將軍軍功之盛,僅次於明將軍。諸葛驚鴻更不用說,開朝柱石,一文一武。武是明將軍,文,便是諸葛驚鴻。不過這兩人都很有意思,開朝之後,明將軍領兵獨鎮西南,諸葛驚鴻也不過問朝中事,而是創建天機閣,搜羅天下消息,且稱:人謀既是天機。
老人家,即便如武威將軍這樣見慣生死,看到孫子身首異處,也是一陣心慌。看著諸葛小寒的腦袋,臉上並無痛楚,死的倒是挺痛快的。
諸葛驚鴻看了幾眼,已然有些眉目。
武威將軍說:“大伯……”
諸葛驚鴻擺手,吩咐身邊的人:“初一,你去趟武閣,請他們拿一個人——殺手紅泥。”
“是。”
武威侯臉色難看,諸葛驚鴻對他說:“唉,當年你是錯了。豈可因人的身份,就斷定人的好壞。她是你妻,亦是你兩個孩子的母親。”
武威侯說:“她是神宮的人,接近我的目的哪裏會單純,我是怕她對大伯不利。”
武威將軍老淚流下來:“大哥,這仇我要報。就是把聖京翻個底朝天也要把人找出來,我要親自領兵,把神宮踏平……”
諸葛驚鴻說:“不要胡說,這事和神宮有什麼關係。拓跋文陽吃飽了撐的,派人殺你孫子?當時究竟是何情況?”
兩個下人把花惜壓了出來,早已傷痕累累,好在她護住了臉,花容月貌還在。
武威將軍看著這小丫頭眼熟。
武威侯怒喝:“逆女,還不把當時情況說了。”
花惜冷笑:“有什麼好說的,說你兒子看上了我,想跟我親近,把我打暈擄進府裏來。你該慶幸他死了,否則姐弟亂倫多難聽。說不定還生個孩子,那是叫你爺爺呢,還是叫你外公?”
武威侯怒極:“賤人,這話也有臉說出來。”拔出身後護衛的佩刀,作勢就要砍過去。
武威將軍卻一把拉住花惜:“你,是我大孫女?哎呀,天,你這些年都在哪兒呢?”花惜是他抱著長大的,老人麼,隔輩親的厲害。
花惜冷笑:“我這些年在春風樓裏逍遙自在,吃的好,睡的好,一堆裙下臣,快活的很。”
武威侯咬牙,這話簡直不能聽。
武威將軍撥去花惜的亂發:“春風樓,什麼地方?”
諸葛驚鴻說:“就是符飛絮的買賣?”
武威將軍大驚:“青樓?你怎麼去那裏了,為什麼不迴來找我?”
花惜不說話。
武威將軍又說:“好了,迴來就好。我這是殺孽太多了,後人竟都如此遭遇。”
花惜聽這句話倒是有些感動,武威將軍並沒有對春風樓感覺丟人,隻是心疼。老人家的情緒是很真實的,就像小孩子一樣。他戎馬半生,老來隻想以享天倫,別無他求。兩個孫子都不爭氣,沒一個有才學的。倒是兩個孫女極是歡心,花惜不到十歲就被母親帶走,剩下一個諸葛白露,今年二十歲了,也不舍得出嫁。
諸葛白露早知道前院發生的事,趕過來的時候,看看見爺爺正抱著花惜痛哭。她知道那就是同父異母的姐姐,就像爺爺常提起的那樣:漂亮,惹人憐愛。她不在乎多一個姐姐,但她在乎多一個出身風塵的姐姐。即便是尋常人家,也無法接受,何況是武威侯府。
“爺爺,父親。”諸葛白露說:“你們真想認了她?”
武威侯身子顫,已然迴過味來,下令:“來人呀,將這個姑娘關在京郊下院,不準他踏出半步。”從逆女到姑娘,已經表明了態度。
武威將軍說:“你做什麼,這是我大孫女,你關他起來做什麼?”
諸葛驚鴻找個椅子坐下,這種事他是最不喜歡的,太煩,所以寧可無後,也不成家。
武威侯說:“父親,你認錯人了。這女子隻是春風樓的一個妓女,且與小寒的死有莫大的關係。”
武威將軍怒道:“胡扯八道,這分明是我大孫女,我管他什麼春風樓春雨樓。你想她這些年過的該多苦,一個小女子被逼的去春風樓討生活。你莫不是嫌丟人了?”
武威侯說:“父親,這是武威侯府,開朝功勳的世家。”
武威將軍說:“那要怎麼樣?”
聽到這句話,花惜眼淚落了下來。諸葛驚鴻歎息:人間薄情真如此,至親難敵名和利。
諸葛白露也叫道:“爺爺,你想讓我有這樣的姐姐麼?”
武威將軍莫名其妙,花惜心裏歎道:這就是家人。
這個時候,門衛慌慌張張的跑進來:“侯爺,不好了。侯府被圍了。”
武威侯正自心煩意亂,一聽這話更惱:“什麼人,這麼大膽。”
敢圍武威侯府的,除了皇帝,誰也沒有這個膽量。他邁步出去,侯府門前果然圍了一群人,侯府的親兵在持槍擋著。
金歌先是行禮:“見過侯爺。”
臉生的很,武威侯說:“你們是什麼人,在侯府前擺陣?”隻要不是皇帝的人,他都不懼,他領任巡防司,在京中隻有他圍別人的份兒。吩咐一聲:“叫巡防司過來。”
一支煙花號箭升到夜空,剎那間照亮天空。巡防司立刻出動,有些在近處的,立刻趕了過來,片刻之間已經聚了三百餘人。
金歌說:“侯爺……”
武威侯不給他說話的機會:“管你們是什麼人,持刀在侯府前聚集已是違了王法,給我拿下……”
抽刀之聲響成一片,巡防司的人圍了上來。
金歌心想:這人怎麼這麼不講理,話都不讓人說完。他一擺手,身後的人從腰間抽出一個木盒似的東西,輕輕搖晃,那木盒忽地展開,成為一個弓弩模樣,迅速圍城一個圈,對準巡防司的人。
武威將軍這時也到了門口,大喝一聲:“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