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7年，就是眾所周知的那一年，由多方組織共同牽頭開展冰原科考。”雷蒙德果真從頭開始講，而且還是一個相當平淡的開頭。


    不過平淡不代表沒有信息量，所謂的“多方組織”本來就值得好好推敲，這大概也是冰原科考無比神秘的原因之一，迄今為止，除了當初的實際參與者，沒人能說得清究竟有哪些勢力真正參與了科考，去了冰原。


    當然，知情人還需要再增加一個非常重要的前提條件——活著。


    慕景曾經(jīng)通過各種手段弄到了一張當年科考隊的合照，照片上的都是核心成員，包括一部分科研人員以及好幾位官員。


    沒錯，又是照片，有圖有真相的老話真的沒有說錯，隻要排除造假的可能性，圖片信息的確要比文字信息更加靠譜。


    但是，靠譜卻不代表有用，慕景辛苦尋訪多年，發(fā)現(xiàn)照片上的麵孔半數(shù)都不在了——引申意義上的不在了，因為意外、生病、殉職等各種理由離開了人世。至於幸存下來的那部分，已經(jīng)去了慕景觸及不到的高位。


    要不她怎麼如此看重與雷蒙德的交換呢？盡管正如他自己所言，旁支的地位邊緣的不能再邊緣，但他好歹姓“漢卡克”，這大概是慕景眼下唯一能接觸到的突破口。


    慕景沒有開口，隻是輕輕點頭，示意對方繼續(xù)。


    “我伯公諾曼上校當時擔任的是護衛(wèi)任務(wù)，負責的隻是外圍，這一點慕少將應(yīng)該也早就知道了。”


    慕景繼續(xù)點頭。


    正是因為知道，她才格外不解。盡管近些年有不少人都假借冰原科考的東風上位，是真是假也不好說。但諾曼的發(fā)跡真的很違反常理，不管科考本身如何功勳卓著，一個外圍護衛(wèi)人員的成就無論怎麼看都極其有限。就算他是漢卡克家族的一員，也不可能通過這麼一點“功績”青雲(yún)直上。


    背後必然還有隱情。


    而隱情極有可能藏在雷蒙德正在講述的故事中。


    “我在伯公書房裏看到的照片就是他帶領(lǐng)的那支小隊的合影……”


    r博士極其不耐煩的打斷，“我們不關(guān)心什麼小隊，護衛(wèi)能有什麼異常？我麼想知道的是關(guān)於科考的部分，諾曼上校當年到底發(fā)現(xiàn)了什麼？”


    對方的語速太快，等他一口氣說完了，雷蒙德才有機會開口，“不，博士，護衛(wèi)有異常，而且還是很大的異常……”


    他肯定是想到了某件極度詭異的事，臉色剎那間變得無比難看，白日見鬼也不過如此。


    都說到這個地步了，慕景當然不會容許雷蒙德臨陣脫逃，追問，“什麼異常，說清楚。”


    雷蒙德接連深吸了好幾口氣，最後還是考慮到有求於人，才終於積攢起了丁點兒勇氣，從嗓子眼裏擠出了答案，“整支護衛(wèi)小隊……被替換了。”


    慕景愣了一愣，不確定真的理解了對方的意思，“換了人去執(zhí)行護衛(wèi)任務(wù)？也算不上多麼稀奇。有些任務(wù)因為本身性質(zhì)比較特殊，在挑選執(zhí)行隊伍的時候謹慎一點也正常。要不就是原本的隊伍有別的安排，換一批人，也屬於正常調(diào)配範疇。”


    “不是這樣。慕少將，不是你說的這些情況。”雷蒙德連連搖頭，已然十分語無倫次，“隊伍還是原來那支隊伍，但人已經(jīng)不是原來的那些人……不，這麼說也不對，他們的身份沒變，隻是人變了。”


    之前便覺得雷蒙德的神色好似白日見鬼，原來是真見了鬼，聽聽說的都是什麼鬼話？


    慕景有點遺憾沒把曾柏元弄過來，這種事是他最擅長的。


    由於少了能幹的副官，光桿司令的少將閣下隻好親自上陣，指望對方講清楚是不可能了，能夠看出來，光是剛才那幾句已經(jīng)透支了雷蒙德的勇氣，他正無比驚恐的望著這邊。


    慕景試著梳理一下過程，“去冰原執(zhí)行護衛(wèi)任務(wù)的隊伍並沒有更換，而且應(yīng)該是諾曼上校的部下？”


    雷蒙德猶豫了片刻，好歹點了點頭，但馬上又補充道，“去的時候是沒有換。”


    慕景感覺心好累，但還是隻能繼續(xù)，“可是，你又說人被換了……難道是迴來的時候被換的？那身份沒變又是什麼意思？難道不同的人還能頂著同樣的身份？”


    這推測怎麼聽怎麼矛盾，可雷蒙德竟然還是點了頭。


    慕景覺得不太對味了，“你不會是要告訴我，他們被冒名頂替了？”


    雷蒙德沒再點頭，但他驚恐的表情比什麼都更能說明問題。


    慕景又一次按了按額角，頭疼一直沒有停歇的折磨著她，但她此刻卻感謝這份疼痛，因為疼痛是最能讓人保持清醒的猛藥，讓她不至於那麼簡單被上校的恐怖故事帶偏。


    她提出一個邏輯上的瑕疵，“一個兩個被冒名頂替，或許有操作的可能。但當時執(zhí)行任務(wù)的有多少士兵？怎麼可能被全員替換——而且此事沒有任何記載，甚至沒有任何傳言，也就是說，一切都要必須在悄無聲息中完成。我不認為有什麼力量可以做到這一點。”


    “三百一十二。”雷蒙德給出了一個數(shù)字，隨即他又意識到說的不清不楚，趕緊補充，“當時整支隊伍共有三百一十二名官兵，最後從冰原迴來的，除了我伯公，三百一十一人身份之下都換了另一副皮囊。”


    “換人卻不換身份……好吧，大概有些勢力真的有本事做到，但一個兩個還勉強，可此事的難度會隨著人數(shù)的增加呈指數(shù)倍增長。你剛說多少？三百一十一？我就直說了，你們漢卡克家族做的到嗎？”


    漢卡克家族做不到。


    當世任何一個煊赫的大家族都做不到。


    雷蒙德嗓音幹澀的厲害，“我也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麼操作的，但它就是發(fā)生了，我後來核對過任務(wù)前後護衛(wèi)隊的名單，還有一些別的人員資料，經(jīng)過多方印證能夠確定，兩份名單完全一致。”


    名單和佐證資料，說明了前後身份的一致。


    “但是……”雷蒙德咽了口唾沫，隻可惜並沒有緩解嗓子的幹涸，反而引起火辣辣的疼痛，“就那兩張照片，拍的明明是同一支隊伍，但是，我伯公之外的每一張臉都根本不同，他們肯定不是同一批人。”


    在一大片被李代桃僵的麵孔中，唯一一張保持原狀的，反而顯得尤為詭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