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階和嚴嵩在內(nèi)閣值房內(nèi)辦公,徐階心中莫名有些心悸。這次確實是他和李默達成了默契,準備聯(lián)手陰嚴閣老一把,但是現(xiàn)在歐陽必進罷官已經(jīng)成定局的情況下,徐階卻突然感覺到危險了。
和嚴嵩相處這麼久,徐階對他算得上十分了解,嚴嵩絕不是這種輕易認輸?shù)娜恕,F(xiàn)在的態(tài)度讓徐階有種落入陷阱的感覺,徐階心不在焉的處理政務(wù),好不容易才熬到下直。
吏部正堂,董份訓(xùn)斥完陸光祖了之後,李默淡淡的說了句:“董侍郎不必動怒,今日是本部堂叫陸銓郎來的。”
董份這才坐下,對李默說道:“大塚宰,下官是來問問,陛下下旨廷推大司空,不知道廷推的人選可曾定下來。”
李默不僅冷笑,董份這是逼宮了,這很明顯就是嚴嵩授意的,嚴嵩早就料到了此事,非要逼吏部推嚴黨的人來。李默笑笑說道:“本部堂還要思量一下?”
董份冷笑著說道:“部堂大人要和誰思量?莫不是又要和陸銓郎思量吧?”
李默看著董份,說道:“董侍郎,還是要注意體統(tǒng)?”
董份問道:“敢問部堂,何為體統(tǒng)?陸銓郎直接將廷推名單告知部堂,而不是下官,這就是部堂大人的體統(tǒng)嗎?還是說在部堂眼中,下官這個吏部左侍郎可有可無?”
李默一向在吏部一言堂慣了,之前也是經(jīng)常敲打董份,因為他是嚴嵩安排進吏部的人,李默對他不滿已經(jīng)很久了,董份今天居然敢主動跳出來挑戰(zhàn)他這個吏部尚書的權(quán)威,李默當然要還以顏色,李默厲聲嗬斥道:“董用均,本部堂才是吏部堂官,怎麼,你也坐上來嗎?”
董份毫不示弱的說道:“你李天官的威風(fēng),下官算是領(lǐng)教了!”說罷拂袖而去。
李默知道,董份迴去,肯定是寫奏疏去了,他也是嘉靖麵前的紅人,嘉靖齋居西宮時,親點董份為翰林學(xué)士,得乘騎出入宮廷之中,齋醮儀上“天神”表文多出其手,他怎麼會忍下這口氣。
李默知道,這次自己算是失策了,不管自己多看不起董份,可他畢竟是吏部左侍郎,文選司本就他該管,而自從董份到任以來,李默從未把董份看在眼裏,董份也隱忍至今,今日爆發(fā),絕不可能是無心之舉,而是早有預(yù)謀,嚴嵩在這裏給徐階和李默挖了個坑。
若是將鄭曉和吳鵬作為廷推人選送上去,那他們之前費盡心思把歐陽必進拉下馬的事情就成了個笑話,趕走一個嚴黨,又扶上來一個嚴黨,李默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天官之威蕩然無存。
可是若是不推選他們兩個,肯定會做事董份今日鬧事的原因,就是李默和陸光祖勾結(jié),把持吏部,操縱銓選,李默思考了半天,對陸光祖說道:“兩權(quán)相害取其輕,就一次廷推吧!”
然而第二天,形勢就急轉(zhuǎn)直下,首先是右都禦史鄢懋卿上疏彈劾陸光祖,淩辱上官,操弄銓選,董份也是直接彈劾陸光祖,曆數(shù)陸光祖在自己到任左侍郎之後的種種淩辱上官的行為,稱他把持銓選,以綱紀為玩物。
同時,閉門在家的工部尚書歐陽必進再次上疏請辭,他說道:臣以不才,見斥於銓司,敢不早自隱退,庶幾保卒餘年。
這時徐階才發(fā)現(xiàn),嚴嵩這次的目標從一開始就是陸光祖,徐階知道,眼下這麼多重臣彈劾,要想保住陸光祖,可不是一件容易得事情,但是徐階不願放棄陸光祖,他對於徐黨來說至關(guān)重要,徐階一麵讓陸光祖上疏請罪,一麵親自到嚴嵩府上去。
嚴嵩在自己書房內(nèi)接待了徐階,嚴嵩笑著說:“子升可是稀客啊。”
徐階笑笑,說道:“下官是求救於嚴閣老的。”
嚴嵩隻是笑笑,準備靜靜地看著徐階表演,徐階懇求嚴嵩放過陸光祖,徐階說陸光祖清強有識,練達朝章,此番也是被李默指使,希望嚴嵩放過陸光祖。
嚴嵩隻是笑笑,對徐階說道:“子升啊,此事老夫也是無能為力,董份交章上疏,陸光祖淩辱上官,確有其實,若不嚴懲,朝廷的法度何在?陸光祖確有才華,老夫看把他放到南京去磨練一下,日後必成大器。”說罷嚴嵩就端茶送客。
徐階失落的迴到家中,什麼把陸光祖放到南京去曆練,南京六部和養(yǎng)老院有什麼區(qū)別,曆練什麼,分明是將陸光祖閑置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嘉靖就下旨,罷吏部文選司郎中陸光祖為南京禮部儀製司郎中,說起來是平級,可是從吏部到禮部,還是南京禮部,不吝天壤之別,徐階親自送陸光祖赴南京。
而廷推的結(jié)果不出所料的是總督河道吳鵬升任工部尚書,罷了歐陽必進,來了吳鵬,徐階和李默枉做小人,淪為了嘉靖三十四年開年的笑柄。
朱載坖好好的看了一場大戲,不由得感歎嚴閣老的手腕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爐火純青了,朱載坖現(xiàn)在倒是關(guān)注誰能坐上這個文選司郎中的位置,這可是大肥缺,嚴嵩、徐階、李默都盯著呢。
不過顯然這事現(xiàn)在和朱載坖沒什麼大關(guān)係,朱載坖現(xiàn)在關(guān)心的就是東南,現(xiàn)在張經(jīng)屯大軍在嘉興,與倭寇相持,朱載坖和汪道昆、唐順之等人通過書信交流,都認為張經(jīng)此舉不妥。
現(xiàn)在應(yīng)該速戰(zhàn)速決,迅速將這股倭寇吃掉,同時將張經(jīng)在嘉興的大軍補充到東南沿海或者是充當機兵,唐順之已經(jīng)多次勸諫張經(jīng)用兵,但是均被拒絕,朱載坖決定再次向嘉靖上疏,請求嘉靖幹預(yù)張經(jīng)。
朱載坖向嘉靖上疏稱:官軍兩勝,倭奴奪氣,正我兵激奮之時。宜乘勢搗柘林川沙窪之巢,以殲醜類。若複易師恐誤機會。而今四方之兵雲(yún)集,未有進戰(zhàn)之期,宜嚴旨切責,必使狂徒授首,逆寇成擒。督臣逡巡,不知何為,以致養(yǎng)寇損威,殃民糜餉,何能為也?
朱載坖寫好奏疏,請黃錦代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