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逸殿內(nèi)重臣們正在就此事商討的時候，始作俑者裕王朱載坖正在府內(nèi)和講官們商量海瑞的下一步位置，海瑞自從被朱載坖安排任河間知府，迄今已經(jīng)有數(shù)年了，這次原巡撫順天右僉都禦史王輪因為薊鎮(zhèn)失利被免職下獄，朱載坖當然想要將海瑞推到巡撫順天這個位置上。


    所以為此朱載坖正在和張居正等人商量此事，聽說朱載坖想讓海瑞當順天巡撫，張居正等人都是感覺有些詫異，從河間知府升任順天巡撫，要說並不算超擢，但是對於海瑞來說，有個要命的問題，就是海瑞的出身問題，海瑞僅僅是舉人出身，以一介舉人，擔任巡撫，這在大明現(xiàn)在是幾乎不可能的。


    但是朱載坖想要海瑞上位這事，是非常堅決的，而且朱載坖認為現(xiàn)在也是個機會，海瑞在河間知府任上數(shù)年的考績都是上等，再加上王用賓現(xiàn)在是吏部尚書，升海瑞為右僉都禦史巡撫順天，也不算什麼大事。


    但是張居正說道：“殿下，海瑞並非進士出身，而且現(xiàn)在天下皆知海瑞與殿下的關(guān)係，舉薦海瑞擔任都憲，恐怕言官們不會同意的。”


    朱載坖冷笑著說道：“這恐怕由不得他們。”眼下永平、薊州等處被俺答劫掠，亟待恢複，這個時候正是大規(guī)模在北直隸推廣玉米種植的機會，海瑞有處理此事的經(jīng)驗，這也是朱載坖要推海瑞上去的原因，朱載坖隻是讓講官們先準備相關(guān)的東西。


    而在無逸殿內(nèi)，重臣們還在商量朱載坖的奏疏，楊博等人是旗幟鮮明的支持朱載坖的奏疏，要求嘉靖將朱載坖的奏疏直接施行即可，李春芳、王用賓也是這個意見，而徐階和周延則認為朱載坖的奏疏有些過於激進了，言官們對於整肅吏治還是有極為重要的作用。


    對此嘉靖並沒有第一時間發(fā)表建議，但是嘉靖不說話，不等於言官們不行動。戶科給事中龔情、山西道禦史李秋建、查理邊儲工科左給事中梁夢龍等人紛紛上疏，指斥裕王朱載坖荒怠學(xué)業(yè)，講官們不盡職責，內(nèi)閣輔臣亦玩忽懈怠，要求嘉靖重視朱載坖的學(xué)業(yè)，給朱載坖上上強度。


    按照他們的說法，朱載坖現(xiàn)在是學(xué)習(xí)聖人之言的時候，應(yīng)該給朱載坖選派講官，增加課業(yè)，嚴厲督促朱載坖的學(xué)問，內(nèi)閣和都察院也要對朱載坖的學(xué)業(yè)加以查問考核，他們建議恢複朱載坖的每日講讀，嚴格按照祖宗成法加強對朱載坖的教育。


    朱載坖對此是嗤之以鼻的，自己又不是十多歲的小孩，還要按照之前的那種模式進行講讀，凡讀書，三日後一溫，背誦成熟。溫書之日，不授新書。 凡寫字，春夏秋日百字，冬日五十字。那不是教育皇子的，而是教育童生呢，把朱載坖當什麼呢？


    但是科道明顯不打算放過朱載坖，巡按直隸禦史陳誌上疏嘉靖，認為應(yīng)該加強對朱載坖的教育，這位確實是重量級，不僅討論了加強對朱載坖教育的重要性，還大舉例子，向嘉靖證明此事。


    他認為，如懿文太子朱標，就是因為受到了嚴格的儒家教育，主張實施周公、孔子之道，講仁政、講慈愛，為人寬厚仁慈，是一個標準的文儒之君形象。


    仁宗、宣宗皇帝也是因為從小受到了良好嚴格的教育，才能成為一代明君，他認為，像仁宗皇帝，幼端重沉靜，言動有經(jīng)。稍長習(xí)射，發(fā)無不中。好學(xué)問，從儒臣講論不 輟，在位一載，用人行政，善不勝書。宣宗皇帝也是如此，間暇 常引儒臣商論理道，喜學(xué)不厭，所遊息劇率賓典冊。


    正是由於他們受到了良好的教育，所以才能夠成為一代明主，如宣宗皇帝：即位以後，吏稱其職，政得其平，綱紀修明，倉庚充羨，間閻樂業(yè)，歲不能災(zāi)。蓋明興至是曆年六十，民氣漸舒，蒸然有治平之象矣。


    據(jù)此他建議嘉靖加強對朱載坖的教育，培養(yǎng)朱載坖的君德，陳誌的上疏到了嘉靖的案頭，朱載坖還沒做出反應(yīng)，嘉靖就已經(jīng)怒發(fā)衝冠，要收拾他了。


    嘉靖認為陳誌這是在含沙射影，誹謗君上，要知道嘉靖可是以藩王入繼大統(tǒng)的，嘉靖是從沒有接受過什麼正經(jīng)的太子教育，按照陳誌的這個說法，嘉靖就不是明君了，這不是赤裸裸的誹謗嘉靖嗎？


    還有，陳誌此疏，拿懿文太子說事，懿文太子可是死在太祖之前，陳誌你是何居心？嘉靖當即下令將陳誌庭杖四十，削職為民。這下倒是讓言官們都收斂起來了。


    嘉靖也知道，此事不能在拖下去了，嘉靖單獨召見李春芳，問道：“此疏是怎麼迴事？”


    李春芳說道：“陛下，殿下激於義憤，故而上疏，雖然有些言辭未免過於激烈，但是殿下忠君愛國之心，昭然可見矣！”


    李春芳的這個迴答令嘉靖極為滿意，李春芳對於嘉靖是十分了解的，嘉靖最反感的就是誰去利用朱載坖來達成目的，隻要被嘉靖發(fā)現(xiàn)，肯定會嚴懲的。


    嘉靖笑著說道：“朕知道此事與你無關(guān)，你要做事，不是這般的，但是此事現(xiàn)在該怎麼辦？”


    李春芳向嘉靖陳述了自己的看法，朱載坖的上疏還是很有道理的，而且作為朱載坖的講官，李春芳也得維護朱載坖，既然朱載坖已經(jīng)將此事擺到臺麵上來了，那就必須要對科道加以整頓了。而且自從徐階上位以來，確實對科道過於放縱了，現(xiàn)在加以整頓，也是正常的。


    隻是李春芳建議，由徐階去做這件事情，這樣的話，既給足了徐階麵子，維護了徐階首輔的權(quán)威，也成全了朱載坖上疏的本意，對於科道，也算是小懲大誡，這事也就算過去了。


    嘉靖聽完李春芳的建議之後，笑著說道：“李閣老倒是個調(diào)和鼎鑊的好手啊！”


    李春芳趕緊遜謝道：“陛下謬讚了，臣豈敢當！”


    嘉靖笑笑，隨即傳召徐階，要求徐階整頓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