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的大海上,浪起百丈,一浪又一浪。
烏金棒攪動滄海,浪潮卷向了禹王。
困頓了那麼久,猿嘯天心中的怨氣,比這浪潮還要高漲。
浪頭之上,贔屭如浮島一般,穩穩的把巨浪壓在了身下。
背負雙手,看著這個昔年的故人,禹王始終不溫不火。
“困而不殺,你該感謝我。否則你沒有今日,也遇不到路遙。”
棒子紮入海底,猿嘯天笑得捶胸頓足。
“哈哈哈哈.....!感謝?”
“靈魂沉淪,肉身困頓了數萬載,你讓我感謝你?!”
“夏文命,你躺在羽山那座墳墓太久了,腦子已經爛掉了!”
拔出烏金棒,腳底水龍衝天。
一聲咆哮現出本相,擎天之柱奮力砸向了海麵。
力量的碰撞是沉悶的,嗡的一聲,海麵下沉,海水湧向四麵八方。
來自西方的餘波,在玉醴山外修行之人的心中,蕩起了層層波瀾。
看著那兇光畢露的窮奇,梳理那一個個從過去走來的身影,路遙的來曆,高人們已經推測出了個七七八八。
可那是違和的,與傳說,與記載中太不相同。
對麵的人,怎麼看怎麼不像那位人間聖賢。
少昊贏玄的來曆,少有人知曉。
洞悉根底的,屈指可數。
他從出現,到消失,一直是曆史上的一個謎。
對於那些詢問的目光,路遙視若無睹。
前塵如夢,一切都是過眼雲煙。今日的一切,或許就是來生的舊夢。
虞秋水旳瀛洲盛會,隨著門人弟子的離開,落了個虎頭蛇尾。
而在駐留的高人眼中,路遙成了主角。
“別那麼看著我,我隻是歲月長河的一朵浪花,紅塵人間的一縷煙火。”
曆經三生,走過三世,出了冥淵,他還是路遙。
隻不過他記起了前塵,是一個全新的路遙。
這種自我定義,有人欣喜,有人失望。
蓬萊的采荷仙子,就是失望者之一。
“不管你是贏玄重生,還是繼承了他的傳承。既然與之產生了關聯,就該肩負起人間的大義!
“何為大義?”
“平息紛爭,守護正道!
瞅了瞅妖離,望了眼蘇心月,路遙滿眼無奈。
“我不是什麼救世主,隻是一個紅塵浪蕩人!
“塵世間的爭奪紛擾,我不感興趣!
“可你避不了!”
“那就到時候再說!
玉醴山腳的氛圍有些沉悶,有些壓抑,可那些仙門高人並未離去。
他們在等,等一個結果。
人影由遠及近,海上的能量碰撞結束了,猿嘯天迴來了。
嘴角有血,身子顫抖。
棍子扔在一旁,杵在那裏沉默不語。
“禹王出手了?”
“沒有,老王八的防禦太強,震傷了我的腑髒!”
九九歸一,棍子掄了八十一次。
隨著最後一棒落下,猿嘯天內心的憤怒到達了頂點。
禹王的那一劍,斬在了玉醴山上,也斬在了他的心中。
今非昔比,他落魄了。
站在窮奇背上,彈了一個腦瓜崩兒,路遙笑道:“不急,有機會的。”
旁人眼中,一教之主做出這等行為,是違和的,是荒誕的。
尤其是采荷仙子,心中的疑惑更甚。
自己那徒兒,青絲變白發,走上了七情寂滅的路,和這個人有關。
借草木之身重返人間,其中的曲折,木忘憂不說,她也不問。
不過,青蘿曾經告訴她,她有過另一個弟子,名字叫木婉君。
大義累人,路遙身邊的妖離,讓這個蓬萊仙人犯了難。
“吞噬修士元靈,斷其輪迴之路,有違天道循環,是邪魔所為,為天地所不容!
“路遙,還望你約束門人,不要給這亂世再添麻煩!”
收木忘憂為徒,收留了青蘿真人,對於采荷仙子,路遙好感滿滿。
那堂皇大義的說辭,雖然他不敢茍同,卻也不便拂了對方的臉麵。
搖了搖頭,他無奈笑道:“仙子,我隻能說盡量。”
瞥了扶桑和青丘一眼,采荷仙子足底生蓮。
“禹王也好,他人也罷,隻要禍亂人間,蓬萊說不得都要管一管。”
彩雲捧蓮仙人遠去,蘇心月尾巴輕搖,嘴角流露出淡淡的不屑。
禍亂人間?這是把她也包進去了!
扶桑望著青丘,路遙看著九尾狐。
“騷狐貍,蓬萊走了,你還不走?難道還想留下來吃飯?”
噗嗤笑出了聲,蘇心月嘴角又流出了血絲。
拋了個媚眼兒,尾巴尖兒在麵前輕輕搖晃。
對於路遙身份的猜測,在女媧那裏得到了證實,她對這個昔日的聖賢產生了興趣。
“哈哈,男人薄情,聖賢也如是!
話音落地,青衣修士抬起車架踏空遠去,扶桑一方緊隨其後。
而路遙,在幾道目光的注視下卻有些尷尬。
夙世情緣也是緣,趟過了時間長河能再次遇見,緣分隻深不淺。
鳳妃依然是那個鳳妃,自己雖然變了,但有些牽連斬不斷。
人間兩大古國連著天,天的分量有多重不必說,單這古國就能讓人間震顫。
涅盤重生會變得強大,但也有很長一段的虛弱期。
不出意外,消息傳迴,古國修士就該動身了。
而渡海西歸的禹王,會不會有什麼謀算也很難說。
畢竟,在那一世,姬高陽就挾持鳳妃要挾過贏玄。
茫茫人間是團亂麻,路遙忽然發現,自己就處在亂麻的最中間。
無論他掙紮與否,都是束縛的越來越緊。
一世一因果,三世因果疊加,他或許就是時間長河裏那朵特別的浪花。
演武場崩壞,玉醴山被斬開了一線,這片瀛洲仙境多了些落魄的味道。
而最為落魄的,當屬虞秋水無疑。
瀛洲一場盛會,讓她看清了很多東西,也激發了內心深處的不甘和憤怒。
把一切深埋於心,她驅散了陰霾,露出了笑臉。
“先祖擁有過重瞳,眼光果然深遠。路遙,你的光芒注定要灑滿東海,照亮人間!
打了個哈哈,路遙無奈歎道:“光芒太盛並非好事,我寧願籍籍無名,暢遊天地人間。”
“很久沒迴遨來了,給兩位送上祝福,我就要走了!
海浪一浪又一浪,拜別了驪錘兒,通天教再次橫渡滄海。
一別多年,遨來變化明顯,成了一方獨立的世界。
俗世凡人和武道宗族走了,龍伯巨人和矮人到了,以九嶷山為中心,成了一個多元化的修行國度。
龍伯巨人運送礦石,矮人打造利刃兵甲,無不預示著安穩不會長久,動亂總會到來。
九嶷山牽連甚廣,真到了刀兵相向那一天,絕對是一場史詩級的災難。
有些人遲早要來,有些事早晚要麵對。
那是早就種下的因果,任何人都無法避免。
把炎魔埋進地下火脈,妖離進了紫霞洞。
都是些熟麵孔,除了嘯月旺財和熊霸天,其他人都在。
“大教主,真正的大亂已經不遠了,你打算怎麼辦?”
白了她一眼,路遙沒好氣的說道:“天上的神都,人間的古國,加上老謀深算的禹王捉摸不定的女媧,我能怎麼辦?”
“哈,你還少說了一樣,東海的蓬萊仙山!
“哼,你還有臉說?知道他們食古不化,你還惹他們幹嘛!”
“嗬嗬,你覺得我會怕?”
青竹敲得石案啪啪作響,路遙有些恨鐵不成鋼。
“你似乎忘了,蓬萊的創派祖師是誰。東華帝君神龍見首不見尾,誰知道他蹲在哪個犄角旮旯?”
“那種傳說中的人物,你不會覺得他早已身死道消了吧?”
有些事,妖離是知道的。
人間仙山無數,蓬萊能守護人間傳承千秋,底氣就來自東華帝君。
“東華帝君,扶桑帝君,他們沒死更好,那會讓三界更熱鬧!”
蓬萊鎮派的青龍劍法,萬裏取人頭,千裏斬秋霜。
它是東華帝君觀星象所創,包含了星空之秘和天地真意。
一個個世代下來,蓬萊能悟得幾分奧義的寥寥無幾。
據傳言,蓬萊三仙中的呂東陽,主修的就是青龍劍法。
說的硬氣,不過妖離眼中流露出少有的慎重。
“東華帝君難見真容,不過那青龍劍法,我好像見過。”
“昔年遊曆東海,遇到方丈山惡龍作亂,一抹青色流光來自天邊,斬了惡龍的神魂和肉身。”
“青龍之影,龍吟之聲,可能就是青龍劍法!”
“飛劍?”
“是飛劍!不過已經脫離了劍的範疇,是一抹流光,或者一縷青氣!”
言至此處,紅袖突然開聲。
“記得歐不同嗎,那個天生的鑄劍奇才?”
“怎麼了?”
“他是個特別的人,我曾在鑄劍一途上試過他!
“而他,說過一段奇怪的話。”
“煉劍成丸,化丸成氣,劍隨心生,一念合一。”
青竹化琢環上手腕,路遙緩緩站了起來,他的眼前恍惚出現了一道門。
“與修行不謀而合,聚而成形,散而化氣,劍還能那樣練?”
穩住心神,摩挲著手指上的金剛鐲,他說道:“或走或留,無論歐不同要幹什麼,都隨他去,不要幹涉他!
“袖兒,試探接近就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