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時候，天氣更壞了，暴風雪席卷著荒原，天昏地暗，天邊隱隱殘留著最後一絲灰暗的紅光，像是一道模糊的血痕！


    河流變成了東西走向，已經不能再沿著冰麵走了。


    羅天明找不到合適的避風地點，周圍全是空曠的雪原，又幾乎漆黑一片，隻能下令就地休息。


    幸好有保溫車，每個人都躲在車裏，狗子們也嚶嚶地央求著，最後和人類共享了保溫車。


    羅天明坐在駕駛室裏，腳下擠著飯盒、大花、二白、奶茶，還有恢複鏈接的夾頭、黑臉和鬆獅地凍！


    昨晚馴化的大風、冰刀、火爐三條狗，被安排在白丹丹所在的10號車裏，也算盯著那個女人。


    這是直接被他控製的十個動物，還有兩個名額，但這些小事無關緊要，羅天明已經很有安全感了，駕駛室裏的七條犬科動物就把他擠得渾身燥熱，夾頭還時不時地咬虱子，看來天氣再冷也沒凍死寄生蟲，有空還得讓獸醫處理一下……


    薛鹿和小美並排躺在後麵，不過薛鹿一直在抱怨血臉把她壓得喘不過氣來，小美則被迫摟著大黑狗，腿上還趴著大金毛。


    還有葛如龍的狼三、葛紅雨的天寒、李振浩的賽虎，宋漢星的狼四，這四條狗在俞飛飛的車裏，見到變成“流浪”狀態的賽虎，羅天明就知道李振浩應該是沒了。


    黑暗終於把最後一絲光亮吞沒了，寒風轟轟響著，整個世界都陷在風暴裏，這是真正的世界末日！


    蓄電池在低溫下很快被消耗幹淨了，薛鹿抱怨了一會兒，就關掉了照明燈！


    外麵風暴肆虐，車廂裏的雜音卻很多，狗的唿嚕聲此起彼伏。


    “哎呀媽呀，擠死我了……”


    薛鹿翻了個身，把血臉和大金毛從胸前推開，罵了那兩隻狗幾句。


    換氣口的擋板被打開了，涼風從那個小孔裏灌進來，把車廂當作樂器吹得嗚嗚響！


    “小美，快關上！冷死了！”薛鹿埋怨道。


    “太憋悶了，我要換一下氣……”蔡永美小聲說道。


    羅天明睜開眼，在黑暗中思索了幾秒，說道——


    “拿件衣服擋一下，這樣風沒那麼猛，換氣是很必要的！”


    “嗯，知道了。”小美低聲說道。


    羅天明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感覺，他有些麻木，今天他和小美的對話就這幾句。


    可人都要死了，還要在乎那些虛無縹緲的感覺嗎？


    羅天明深唿吸了一下，按下對講機的通話鍵——


    “所有人注意，要及時換氣，車廂裏有換氣孔，自己找！小心缺氧，大家互相轉告一下！”


    “收到！”


    “收到！”


    ……


    俞飛飛等人紛紛迴應。


    過了好一會兒，白丹丹的聲音終於響了起來——


    “收到，謝謝族長提醒�！�


    羅天明皺了皺眉，沒有再說話。


    他算把這個女人給得罪透了，什麼發小，弄不好是她什麼人……


    但自己並不虧欠她，相反，所有人都欠自己！


    如果大家今晚不凍死在這片荒原，如果大家能夠到達溫暖的安全區……


    他就是這些人的救世主！


    誰知道錦繡花園今晚會冷成什麼樣……


    羅天明鼻子裏哼了一聲，閉上眼睛繼續睡覺。


    身邊的狗子們擠過來，猶如疊羅漢般簇擁著他。


    座椅下的鐵片已經不怎麼熱了，可羅天明在裏麵塞過很多濕木柴，難道火要被凍熄滅了嗎？


    “生死有命……”他小聲嘀咕了一句，閉上眼睛，強迫自己睡著。


    昏昏沉沉之間，耳畔有狗在打哈欠、打唿嚕、打噴嚏，放屁，用後腿瘙癢……


    還有薛鹿艱難的唿吸聲，小美好像下車去查看車載爐子……


    羅天明畢竟還是個病人，他懷疑自己的病要拖延很久，他身心疲憊，精神很差。


    “擠嗎？擠一擠就沒那麼冷了……”有個聲音在耳畔說道。


    “好冷啊……後來大家忍不住，就都抱在一起，像羊群那樣熬過來了……這是我挖的第一個洞，今晚要不要一起試試……”


    羅天明皺了皺眉，想從夢中醒來，卻被黑暗死死纏著無法掙脫。


    “咱們的目的是求生，不是和別人打架……其實麻煩是你自己惹出來的……你就不能聽我一次嗎？跟我去逍遙穀吧，我的農家樂還有不少物資……”


    “別纏著我，我不想再見到你！”


    “別殺我……”


    羅天明一個激靈，忽然清醒過來！


    他推開趴在腿上的狗子，坐直身體，在黑暗中咬牙切齒。


    外麵一片漆黑，暴風雪還在肆虐！


    不知道風雪會不會持續下去，直到把荒原和車隊全都凍結……


    那樣也好！


    整個行星變成一顆大雪球，就不存在好人和壞人，整個世界幹幹淨淨！


    沒有罪惡！


    也沒有對錯！


    “族長，在嗎？”


    對講機裏忽然響起俞飛飛的聲音，把女人和狗子們都吵醒了。


    有狗不滿地哼哼著，薛鹿發出一聲喘息，嘟囔著又在罵金毛。


    “什麼事？”羅天明平靜地在對講機裏迴複。


    “有人失蹤了！劉冬雨和曲娜今晚在我車裏，她們一起出去方便，我剛才睡著了沒注意，結果她們現在還沒迴來！”俞飛飛的聲音有些焦慮。


    “劉冬雨？不是在譚睿車裏嗎……”


    “不是，那個是心語，冬雨是……是趙傑瑞的同事，曲娜也一樣，她們都很聽話，是我的助手……族長，她們不會出意外吧？”


    “知道了，你們幾個隊長出來，打開手電跟我找人，注意不要照狗！”


    羅天明咬了咬牙，這兩個女人他完全不熟，不過……盡人事吧！


    他是“族長”，庇護“族人”是約定俗成的義務，至少在場麵上是這樣。


    他推車門——


    “飯盒，大花，還有你們幾個，全出去找人！”


    狗群跳出駕駛艙，一陣亂吠，便朝某個方向跑去。


    狂風灌進駕駛室裏，簡直要把保溫車給掀翻！


    “你們兩個不許出來，壓住車！”羅天明對薛鹿和蔡永美喊道。


    人已經足夠了，沒必要為了兩個走失的女人，去折騰另外兩個女人，人要為自己的錯誤買單！


    順著狗群的叫聲，那兩個人很容易就被找到了。


    她們在附近的樹林裏，一個仰麵朝天躺著，褲子還是鬆的，另一個扶著樹站著，已經和樹凍在一起！


    兩個女人都已經凍硬了，臉上還帶著微笑，似乎死得很愉快……


    “全都迴車上！全都迴去！”


    羅天明大吼了幾聲便離開樹林，用力蹚著積雪往迴跋涉。


    他已經感覺到危險，現在太冷了，一不小心就會凍死！


    隻能怪這兩個女人太蠢！


    無論拉屎還是撒尿，在車旁邊就行了，非要跑到幾十米外的樹林裏找死！


    可羅天明的身體也變僵硬了，他越走越笨！


    積雪又很深，狂風迷了他的眼，再把他砸進雪地裏！


    腳下一個不穩，他終於撲倒在雪地裏，幾隻狗子跑過來撕扯衣服，把他又拽了起來！


    剛才臉被雪掩埋的一瞬間，羅天明有些恍惚，以為裹到了被子，下意識地就想睡一會兒……


    “媽的！快跑！”


    他站起身後就大聲吼道，可話語卻被迅疾的風帶走了！


    天氣要殺人，凍死人可能就在一瞬間！


    他隻能拚命跑向那輛保溫車，那是生命最後的庇護所！


    可周圍一片黑暗，遠處隻有兩道手電光柱指向半空，他找不到車！


    幸好狗群在狂吠著往前跑，羅天明已經不會思考了，隻知道要跟著自己的狗！


    三十米，二十米……


    黑暗之中忽然亮了，蔡永美站在淹沒到大腿的積雪中，舉起了一盞營地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