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也不是真的想死。
放著榮華富貴的好日子不過,難不成真的想不開嗎?當然不是,所謂求死,不過是她用來威脅皇帝的手段罷了。
永安帝是個孝順的,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親媽尋死。
所以,太後見永安帝的態度軟化,便理所當然覺得,是她的威脅起了作用,當即態度也和緩下來,說道:
“這就對了,到底是血濃於水,你若是能想想辦法,讓廖家免了這一難,母後答應你,以後一定好好約束他們。”
“是,恭送母後。”永安帝點了點頭。
太後在勤政殿鬧了這麼一通,很快就離開了,而永安帝看著她離開的背影,臉上的神色瞬間淡了下來。
“鄭明,你覺不覺得,有些不對勁。”永安帝問著。
鄭公公聽了這話,下意識看了遠去的太後一眼,又見勤政殿無其他人,便低聲迴答道:
“陛下是覺得太後娘娘對廖家的態度,有些過激了嗎?”
永安帝聞言,挑了挑眉:
“母後從前,可不是這樣的。”
先帝在位時,當今太後並不受寵,不過是宮中一個存在感不怎麼強的妃嬪罷了。
她經曆了太多的捧高踩低、以權壓人,被先帝時期的妖妃壓得喘不過氣來,即便是這樣,她還有心教導兩個兒子,讓他們有朝一日若是得勢,萬不可做那種仗勢欺人的事。
可現在,偏偏也是她,仗著太後之尊,借著廖家的手,做出了種種違反國法的事。
這不像她。
鄭公公不好對太後多加評判,便緘口不語,卻聽永安帝吩咐道:
“去查查,太後來勤政殿找朕之前,是否發生了什麼事。”
鄭公公當即應聲,派了人去。
事情其實很好查——
廖家老太太被送到庵堂之前,讓家裏人從她的妝匣底層取一封信,交給太後,這件事是她在大庭廣眾之下說的,不是什麼秘密。
送信的人進宮,也沒做什麼偽裝,直奔太後宮裏而去。
至於太後身邊伺候的宮人,都知道她收到了一封來自宮外廖家的信,然後才去了勤政殿鬧了一趟。
雖然那封信已經被太後燒了,無人能知道上麵寫了什麼,但事情顯而易見,太後的異常就跟那封信有關。
永安帝得知事情的始末之後,便去了鳳棲宮。
此時皇後正找了鄭貴妃、劉淑妃以及曹嬪在宮裏打麻將,沈憶舒在一旁,給幾個娘娘做好服務。
自從宮變那一夜,曹嬪貢獻了麻將,並且教其他幾人麻將玩法之後,便一發不可收拾。
幾個娘娘像是上了癮,閑著沒事就約在一起湊一桌,在牌桌上打發這後宮無聊的光陰。
今日同樣如此。
幾個人正打的起勁呢,永安帝來了,看見牌桌上的人,頓時有些無奈:
“你們倒是有閑情逸致。”
“陛下今日怎麼過來了?”皇後娘娘起身迎接,問道,“要不臣妾讓陛下玩兩把?”
“朕就不玩了,今日過來是找你有事。”永安帝說完,便轉身對鄭貴妃幾人道,“都散了吧。”
鄭貴妃、劉淑妃和曹嬪也不多留,抱著麻將就離開了鳳棲宮。
走的時候鄭貴妃還感慨,這後宮裏的人真是越來越少了,如今連牌桌都隻能勉強湊一桌。
不過,話雖如此,但鄭貴妃倒也不是真的嫌棄人少,她更沒有想要永安帝再選秀的心思,隻是隨口一說而已。
幾位娘娘走了,沈憶舒也起身告辭。
畢竟帝後要談話,在沒經過允許之前,她留在這裏不合適。
但沒想到,永安帝阻止了她,說道:
“阿舒就留在這裏吧,這件事說不定還需要你幫忙。”
沈憶舒聞言,便坐在一旁,聽永安帝把廖家和太後的事情,從頭到尾講了一遍。
廖家違法犯罪是事實,太後卻在收到一封信之後,寧願以死威脅,也要逼著永安帝赦免廖家。
這件事怎麼看都透露著蹊蹺,很讓人費解。
“重點在那封信的內容上,朕想知道,究竟信上寫了什麼,讓母後放棄從前一貫堅持的原則,為廖家求情。”永安帝說道,“朕不能不顧母後的死活,更不能不顧母後的名譽,可廖家做錯了事也是事實……”
按照他的意思,若是能知道信上寫了什麼,有針對性的解決問題,說不定會有一個兩全之法。
沈憶舒聽著永安帝的話,心中微動,似乎想起了什麼,可張了張嘴,卻又將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皇後聽了永安帝說的,便道:
“陛下想弄清楚這件事,可又不方便親自去問廖家老太太,一則她在宮外的庵堂,二則她是女眷,所以陛下想讓臣妾來查?”
“沒錯,這件事交給你來查,你身邊有個很好的幫手。”永安帝笑著點頭,“阿舒是你義妹,可以隨時進出皇宮,若是讓她出去弄清楚這件事,也不會太過惹眼。”
“也好。”皇後點點頭,“清寧長公主已經伏誅,臣妾調理身體也不必再藏著掖著,阿舒隨時進出宮廷也是正常。”
說完這話,皇後便問沈憶舒:
“阿舒,你可願意去辦這件事,替陛下解惑?”
沈憶舒點了點頭,表示願意。
這件事除了她,也確實沒有別的合適人選,因為事情關係到皇家的顏麵,她不由得想起昔日賢妃假死離宮的時候,對她說過的一個秘密。
若這秘密是真的,那就更不能被外人知道,否則皇室將顏麵無存。
想到這裏,沈憶舒便對永安帝和皇後道:
“陛下,娘娘,臣女記得昔日賢妃娘娘自戕之後,陛下看在廖家的份上,沒有遷怒廖家和賢妃身邊人,而當初貼身伺候她的宋嬤嬤,被送到了太後宮裏當差。”
“臣女覺得,有些事情不如把那宋嬤嬤找來問問,說不定可以解開陛下和娘娘心中的疑惑。”
永安帝是個敏銳的帝王,聽了這話,意識到什麼:
“阿舒這話似乎意有所指,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臣女暫時說不好,還是先把宋嬤嬤叫來吧。”沈憶舒搖了搖頭。
如果賢妃說的那個秘密是真的,那麼宋嬤嬤身為她的貼身嬤嬤,一定也知道些什麼。
皇後不是個優柔寡斷的性子,一聽宋嬤嬤可能知道什麼,便當即派人把她叫了過來。
可是宋嬤嬤來了之後,永安帝和皇後卻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開始問,還是沈憶舒開口:
“宋嬤嬤,今日叫你過來,是有些事情想向你求證,事關太後的,當初賢妃應該跟你說過的吧?”
宋嬤嬤聽了這話,抬起頭看了一眼沈憶舒。
其實,當初賢妃和大皇子假死出宮,這其中就有皇帝的默許、皇後的縱容,以及沈憶舒的幫助。
對於賢妃沒死這件事,在場的四個人其實心知肚明。
更何況,賢妃離開那天,沈憶舒還去送了她,也正是在那個時候,賢妃告訴了沈憶舒一個所謂的大秘密。
這件事,宋嬤嬤是知道的。
所以此時此刻,她一聽沈憶舒問起,還表明這件事跟太後有關,她就知道,是時候將賢妃隱瞞的那個秘密,說出來了。
於是,她朝著永安帝和皇後磕了個頭,開口道:
“陛下,娘娘,奴婢今日所說之事,事關重大,且沒有證據,一切都是當初賢妃娘娘的猜測,還請陛下和娘娘恕罪。”
“無妨,你且說說看,證據朕會派人去找。”永安帝的臉色嚴肅起來。
緊接著,宋嬤嬤就將事情的前因後果,盡數道來:
“陛下有所不知,那廖家老太太,曾有一個雙胞胎姐姐……”
廖家老太太,也就是被送去庵堂的那一位,是當今太後的生母,是永安帝的親外祖母,名叫秦洛華。
她有個雙胞胎姐姐,名叫秦洛英。
年輕的時候,秦洛英認識了一個科舉落第的窮舉子,一門心思想嫁給對方,可秦家的父母不同意,於是秦洛英一氣之下,直接就跟那個窮舉子私奔了。
私奔這種事,會影響家族的名聲,甚至會連累家中所有的未婚女子,秦家為了不讓外人說閑話,便對外謊稱秦洛英得了疾病,暴斃而亡。
從此,秦洛英在秦家就是個死人,誰也不能提起。
府中知道秦洛英私奔的婢女仆人全部都被發賣和打殺了,唯有少數幾個人知道,秦洛英私奔之事。
甚至後來的小輩們,都不知道秦洛華有個雙胞胎姐姐,都隻以為她是獨女。
秦洛華後來嫁到了廖家,成了廖家的當家主母,生下了一個女兒,也就是永安帝的生母,名叫廖澄碧。
廖澄碧長得跟自己的生母秦洛華一模一樣,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旁人一看就知道,這是親母女。
可誰也不知道,和窮舉子私奔出去的秦洛英,同樣也跟窮舉子生下了一個女兒,名叫王映霞,她和自己的生母秦洛英,也幾乎長得一模一樣。
秦洛英和秦洛華本就是雙胞胎姐妹,一母同胞,麵容相似,很難分清,而她們的女兒也因此長得有八九分相似。
廖澄碧是正經的官家小姐,氣質溫婉,王映霞是窮舉子的女兒,因為家貧,所以有些小家子氣。
但這些都是外在的,隻要把她們放在相同的環境中養一段時間,再讓她們穿同樣的衣服,作同樣的打扮,旁人基本上也分不出來她們。
起初,一切都好好的——
廖澄碧通過選秀,被選進了先帝的後宮,成了無數後宮佳麗中的一人,由於性子溫婉、出身略低,所以在宮裏沒什麼存在感。
王映霞在外地,通過生母秦洛英的介紹,嫁給了一個有錢的商戶,通過聯姻改善了生活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