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嵩的一番話說完,飛梭甲板上,高拱、張居正和趙貞吉三人陷入了沉默。
一個個沉著臉,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將目光看向低眉垂目的徐階和站在嘉靖身旁,恭敬低頭聽著的裕王,希望可以出來說句話。
不過徐階毫無動靜,裕王就更不會說了。
自從上次海瑞把話挑明以後,二王和自己麾下的這些清流、嚴黨之間,已經(jīng)是純粹的合作關係了,隔閡已經(jīng)出現(xiàn),豈能愈合?
即便裕王對張居正等人,還有表麵的師徒之名,但終究還是利益更多一些。
此時,關於一個小小日本的處理方法,不論結果如何,最終都是大明獲利,而其中承擔的責任,要麼是嚴黨被人痛罵心狠手辣,不當人子。
背負亡人國,滅人種的罵名。
要麼就是清流一方勝利,維護了他們所謂的仙朝體麵,不管怎麼說反正影響不到二王。裕王自然也不會再說什麼,任由他們?nèi)幜恕?br />
此時,二王看的很準,他們已經(jīng)不再將身邊的這些人,看做是唯一心腹了。
而是開始在朝中拉攏六部其他成員。
“嚴閣老說完了,”聽完嚴嵩的一番話後,嘉靖麵上沒有任何情緒波動,而是神色平靜的看向一旁的徐階,“徐閣老,說說你的看法。”
“臣以為,嚴閣老所言,甚是!”徐階躬身道。
“唰唰唰。”幾乎是徐階話音落下的第一時間,張居正、高拱和趙貞吉三人的目光齊刷刷的朝著他看了過來,眼神當中全都是詫異之色。
要知道自從裕王決定和景王爭奪儲君之位開始,以及經(jīng)曆了那麼多事情,事到如今,徐階這位內(nèi)閣次輔,可以說根本不怵嚴嵩的。
自然也就不需要像以往那般,麵對嚴嵩這位內(nèi)閣首輔的各種政策提議都會默認。
可是現(xiàn)在,嚴嵩提出這種,明顯和所有清流士大夫治國理念不同的提議,徐閣老竟然選擇了退讓,並讚成嚴嵩的提議,這是為何?
難不成,徐閣老,竟然也希望對日本進行亡國滅種的舉措?
聽到徐階同意,嚴嵩臉上絲毫沒有意外之色,徐階在乎的從來都不是他的意思,而是皇上的意思,皇上很明顯已經(jīng)有了決斷。
而這個決斷就是同意嚴世蕃的想法。
而皇上想要的,自然是內(nèi)閣,清流和嚴黨共同確定執(zhí)行的命令。
這種有傷天和的命令,自然不能是皇上下令的了,隻能是內(nèi)閣決定了。
徐階明白皇上想要的是什麼,所以他做出了一個明智的選擇。
“看來二位閣老都讚同嚴世蕃的決定啊,”嘉靖說著,手指輕抬了抬,“眼下談論這些還為時過早,而且茲事體大,朕也要考慮考慮。”
“之後,內(nèi)閣拿個主意,然後入玉熙宮再次議政,商議出一個更好的辦法來。”
“畢竟,再怎麼說,日本的普通百姓是無辜的,一定要妥善處理好。”
聽到嘉靖這麼說,內(nèi)閣眾人齊齊躬身,道:“皇上仁慈,帝君聖德!”
“行了,”嘉靖擺手,道:“說說,接下來日本的管理,還有命名吧。”
“既然以後是我大明的疆域,自是不能再用什麼日本了,需要換一個名字。”
“迴稟皇上,臣倒是有個合適的名字。”這時,壓下剛才與嚴世蕃爭論情緒的張居正開口。
聞言,嘉靖沒有說話,隻是用眼神示意他講。
“古時,對日本的稱唿都是東瀛。
瀛,指代海島或廣闊的海洋,與日本在海上的位置特征相契合。”
“此外,“東瀛”一詞,還隱含著對東方海域中神秘仙山的想象和向往。”說到這裏,張居正微微一笑,道:“傳說海上有蓬萊、瀛洲、方丈等三座神山,上麵有仙人居住。”
“不久後,我大明仙朝確立,若是將海外一國之疆域,視作是仙朝領土,取名為瀛!”
“不如就賜名瀛州府,”說著,張居正看向其他人,“如何?”
眾人低頭暗暗一思索後,都點了點頭,瀛洲府,倒是可以。
“一國之疆域,賜以府名,是否不合適?”這時,高拱眉頭輕輕蹙起,道:“不如瀛洲省如何?洲改州,換府為省。”
“而且這日本島也有我大明某些省的大小。”
“肅卿此言差矣,”張居正微微搖頭,開口解釋道:“日本雖然有我朝某些省的大小,但終究是獨立於我大明之外的。”
“而且又在海上,中間相隔一片海域。若是將其劃分成,南直隸麾下的一個‘府’,加強與大明的聯(lián)係,如此也能加深管理。”
“此舉,也是為了加強歸屬感。”
“畢竟日後,島上肯定要派百姓,或者是軍戶過去的,這一住怕就是一輩子了。若是太過獨立,反而不利於團結……”
“至於境內(nèi),其他各道,改名為縣即可。”
聽完張居正的一番話後,高拱沉思片刻後,微微搖頭,道:“如此,我也沒意見了。”
高拱沒意見,趙貞吉自然也懶得在這種事上浪費口舌,直接表示附議。
嚴世蕃難得的沒有反駁,左右不過是個名字而已,他可不在乎這些東西。此時他在乎的是,日本島日後怎麼瓜分,怎麼開設靈田。
“那便瀛州府吧,劃入南直隸。”嘉靖一擺手,正式確定賜名日本,瀛州府。
(注:後文全部以‘瀛州府’稱唿。)
“之後,關於瀛州府的官員任命,”說著,嘉靖手指輕抬了抬,“今年春闈,還有各地的舉人,都可以著手安排過去。”
“這些人,要可靠,等清理完島後,朕就會賜下靈氣,以後整座島都要變成我大明的靈田,專門培育靈物資源。”
“是!”眾人紛紛躬身。
接下來,嘉靖又帶著眾人,駕馭飛梭在瀛州府上空遊蕩了四五日,直到胡宗憲和唐順之率領的大軍開始全麵清繳倭人家族後這才返迴。
翌日,海外國戰(zhàn),捷報從東南開始,朝著整個大明境內(nèi)以最快的速度傳播開來。
同時關於倭人常年侵擾大明東南沿海,燒殺擄掠,數(shù)次背叛大明無數(shù)罪行也昭然天下。
一時間,大明子民群情激奮,對倭人的憤怒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的同時,更多的還是對大明國戰(zhàn)取得勝利而高興。
不過隨著捷報傳來,時間的推移,關於內(nèi)閣對瀛州府原來的倭人處理方式也引起軒然大波,可以說是朝野內(nèi)外,一片討論。
嘉靖四十四年,正月廿八。
距離國戰(zhàn)已經(jīng)過去了一個月時間,而唐順之和胡宗憲大軍,也徹底占據(jù)了瀛州島。
而朝廷關於倭人的處理方式,卻讓海瑞、唐順之和胡宗憲等人心中略有些不滿。
隻覺得此舉,太有傷天和了!
“剛峰兄,此事你怎麼看?”寧波府,知府衙門後院,王用汲看著蹲在灶火前熬煮靈粥的海瑞問道。
“亡國滅種,有傷天和。”海瑞扇了扇火,淡淡說道。
“確實,”王用汲搖頭,“軍人以及其家屬,全部處死,這點雖然殘忍,但也可以理解,可那些老人全部趕往其他島上,任其自生自滅,而那些女人、孩子和年輕力壯的……”
說著,王用汲壓低聲,道:“內(nèi)閣竟然提議說,先用一年時間,讓年輕人把瀛州府所有能用的土地全部開墾出來,用作靈田。”
“之後,把女人,小孩還有年輕人,全部賣給葡萄牙的商人……”說著,王用汲有些難以啟齒,道:“我聽說,葡萄牙的商人在海外有奴隸買賣,好像是一些黑皮膚的人。”
“昆侖奴。”海瑞拿著一根燃燒著的火柴棍,歎道:“聽聞唐朝的大將軍李靖就有昆侖奴,膚色黑如墨汁,體型與常人無異。”
“最近,隨著我朝海禁的開放,港口已經(jīng)有葡萄牙跟荷蘭的一些商人詢問奴隸了。”
“不錯,定海縣港口有商船帶著奴隸,我看了,跟史書記載的昆侖奴,一模一樣!”王用汲也點了點頭,“這東西,除了顏色跟常人沒區(qū)別外,其他的就是活脫脫的人……”
“此前,我朝海禁,禁止私人買賣,如今開放海禁,各種商品也不再設防。”
“聽說這些昆侖奴很便宜,最主要的是人高馬大的,很有耐力。”
“再加上,瀛州府需要開墾荒地,這些昆侖奴可比那些倭人要好使得多了。”
“所以,嚴黨就要求,開放奴隸買賣,當然,與我大明的奴隸政策不同,外來種族的買賣,就按照商品售賣,用於勞作。”
“如今朝野對嚴黨,亡國滅種的所作所為,很是不滿,還有對不拿人當人的行為,覺得有傷天和,六部有不少的彈劾奏本……”
“還有什麼消息?”海瑞看向王用汲。
他被排擠出了京城高層圈子,所以關於內(nèi)閣的內(nèi)幕消息,海瑞隻能從王用汲處了解。
“嚴黨打算在瀛州府周邊,原來龍鱗島和翔雲(yún)島,專門開設人口買賣的港口。”
“開始,就用倭人的年輕人、女人和小孩進行交換,聽說海外諸國的貴族,對這些細皮嫩肉的女人很感興趣……”
“所以,小閣老打算以人換人。”
“甚至,若是海外需求大的話,不排除專門用一個島豢養(yǎng)起來,作為商品買賣……”
“這何止是有傷天和,簡直不當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