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告訴棒梗——更沒有告訴秦淮如——今夜之前,他就已察覺出她早已試圖在這院子裏重新布置棋局,而這次的落子,就是棒梗。
何雨柱不是冷血之人,更不是毫無情義之人。但他比誰都明白:情義,是建立在信任上的,而不是被操控的工具。
他扭頭看向廚房後頭那扇小窗,小窗後,一道熟悉的身影正輕輕拉上窗簾。
婁小娥。
她的存在,本不該摻和進這場舊賬。她是個聰明女人,溫婉,細心,懂得進退,也明白何雨柱的寡言不是冷漠,而是一種厚重。她知道他過去的事,也從不逼問。可越是懂得,就越不該讓她被牽連進這場翻湧的泥水中。
何雨柱緩緩走過去,輕叩窗框,聲音極輕:“小娥,是我。”
窗簾拉開了一道縫,婁小娥的麵龐出現在橘黃的燈光下,那張總是帶著淺笑的臉上,這時多了一絲擔憂。
“柱子,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她語氣溫柔,卻藏不住眼底的焦慮。
何雨柱點了點頭,輕聲道:“嗯,有點事。你這幾天……先別在院子裏露麵。”
婁小娥一怔,眼神微微發顫,她不是沒感受到這兩天的氛圍越來越緊張。棒梗住進來之後,秦淮如時不時在院裏晃,她甚至聽見幾次廚房門被輕輕試探著打開,又悄悄關上。
她不是傻子。她知道,一個女人若是真的孤立無援,不會有精力玩這些小動作。
“是不是……她迴來了?”婁小娥聲音輕得像風。
“嗯。”何雨柱沒有否認。
“你……你想清楚了嗎?”她咬了咬唇,話一出口就有些後悔,但又強自壓下心頭翻騰的酸澀,“你要是真還……我不攔你。你隻要說一聲,我明天就搬。”
何雨柱猛地皺眉,一步走近窗前,幾乎貼著窗沿說:“你說什麼呢?我不攔她,是因為她早晚還會來鬧一場,我不能躲。但你不一樣,小娥,你是我請進門的,是我想好好對待的人。”
婁小娥的眼神微顫,鼻尖泛紅。她不是沒幻想過這個男人能拉著她的手,站在四合院的中央對著那些街坊鄰裏宣布:“這是我媳婦。”可她也知道,這男人心裏藏著的那道舊傷,怕是深得難以愈合。
“我可以躲。”她低聲道,“你要處理清楚過去的事,我不會攔你。但你也得答應我,不許自己一個人扛太多。”
“我答應你。”何雨柱語氣一沉,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她這次迴來,不會那麼輕易走。但我不會讓你被她牽連進來。”
他頓了頓,又低聲道:“後屋那口大木箱我鎖好了,鑰匙在灶臺下的破磚縫裏。你要是真覺得不安全,就拿著鑰匙躲進去。我一準把事料理幹淨。”
婁小娥點點頭,眼裏滿是不舍。她想說些什麼,卻終究咽了下去,隻輕輕合上了窗。
窗簾落下的那一刻,何雨柱仿佛鬆了一口氣。他轉身迴到廚房,棒梗正蹲在灶臺前,搓著手準備睡在地鋪上。
“洗洗睡吧。”他說,語氣平靜卻不容拒絕,“明早得早起挑水。”
棒梗抬頭看了他一眼,眼中那份被責罵後的怯懦已經消散了一半,取而代之的是一點複雜的敬畏。他聽得出,這個男人,不像他娘口中的那些“好哄”的人。
何雨柱熄了燈,整個廚房陷入黑暗。他坐迴床邊,腦子裏卻止不住地轉。
他知道秦淮如不會就這麼罷手。她太聰明了,聰明到連來敲門的時機都掐得精準。她或許沒明說她的真正目的,但她已經布好了棋,等著他落子。
可她太小看他了。
他不是那年夏天廚房裏給她熬粥的傻柱了。
如今,他能熬得過酷暑嚴冬,也熬得過情義背叛。他會一手扶住棒梗這孩子的脊梁,也會一手,徹底斬斷那些舊日裏不能再觸碰的絲線。
夜深了,風吹得門簾微微掀動。
窗戶輕輕響了一下,是風刮的。他沒有抬頭,隻是低著頭,目光落在自己的膝蓋上,像是盯著一塊早已磨爛的補丁。腦子卻早已飄到了數日前,秦淮如帶著棒梗第一次敲門的那個傍晚。
她低著頭,聲音哽咽地說:“柱子,我真的沒地方去了。”
那一刻,他心頭的確動了一下。不是動情,而是心軟。畢竟,那女人曾經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曾經是他願意為之早起晚睡,寧肯少吃也要給她送頓熱湯的人。可隨即,他想起的,卻是她那個毫不猶豫的背影,那種說走就走的決絕。
他清楚,那女人迴來,不是為了他。
她是看準了棒梗和他之間的那層關係,看準了自己這一份“心裏過不去”的人情債,想趁這個機會重新立住腳跟。
“哼……”何雨柱輕輕冷笑一聲,那笑容裏藏著太多無奈與清醒。
他把煙頭丟進煙灰缸,靠迴炕上,一隻手搭在腦後,長長地吐了口氣。屋外隱隱有腳步聲,是棒梗半夜起夜迴來,小心翼翼的腳步說明那孩子知道收斂,說明訓他那幾句不是白說的。
想到這兒,何雨柱的嘴角稍稍勾了一下,但也隻是片刻。下一秒,眉頭又皺了起來。
他知道,婁小娥這幾天一直藏在後屋不敢露麵,白天都得小心翼翼地透過窗縫看人影活動,生怕被秦淮如發現。他也知道,她心裏一定有話想問,想說,可她沒有。她從沒埋怨一句,從沒抱怨他讓她躲藏、讓她忍氣吞聲。
就是這份體貼,讓他越發堅定了自己的決定。
“我做得沒錯。”他在心裏告訴自己。
婁小娥不是那種愛計較的女人,她能吃苦、能持家,還不多言不多問。跟她在一起,雖沒有風花雪月的浪漫,卻有日子該有的踏實感。
而秦淮如……她是個擅長製造浪漫的人,擅長讓你陷進去,卻不會讓你有安全感。她善於在你心最軟的地方一點點滲透,然後用“無奈”、“可憐”這些詞語,把你繞得團團轉。
他不是不憐惜她,隻是他更明白,真正過日子的人,不是那個把你牽著鼻子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