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你們這麼多的煉器鋪密密麻麻地緊挨在一起,就不怕你剛才說的這些核心技術泄露出去嗎?
還有你技術這麼好,完全可以將店麵擴大一點,這樣就能接到更多的訂單了。
二蛋最終還是沒忍住,問出了心裏的疑問。
老頭連軸轉忙了10多天,確實有點累了,直到寶刀正式交付,他才算是鬆下了一口氣,一邊悠閑地喝著茶,一邊解答二蛋心中的疑惑。
其實啊,我們家族的煉器鋪,一開始並不是在京都的,我們這一片煉器作坊,幾乎也都是從帝國各地陸續遷徙過來的。
幾十上百年之前,這裏其實隻是一片片的上好良田,規模也遠沒有現在這麼大,但某一天,當時的天皇突發奇想,對全帝國的煉器鋪頒發了一道意義重大的旨意。
具體的內容我已經記不清了,那會我的年紀,還沒我兒子現在這麼大。
但大致的意思我還是記得的,歡迎全國的煉器鋪來京都發展,帝國會給煉器匠人一定的補助,包括前20年減免房租。
尤其吸引人的,手藝精湛的優秀匠人,可以享受到優先被軍隊征召或者同等的豐厚待遇,那也算是吃上鐵飯碗了,絕對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
在我的家鄉,雖然我們的手藝還算可以,但那隻是個偏僻的小山村,市場實在是太小了,每日隻能打造些鐵製農具類的產品,在趕大集的時候賣給鄉鄰,好換來幾個養家糊口的溫飽錢。
這道旨意,對我們家族來說是影響巨大的,我們為此專門開了幾次討論會,最終的決定,很是讓人遺憾。
家族的老人,都不願意長途跋涉來京都發展,他們封閉太久了,最主要是思想變得頑固和保守,潛意識還擔心祖傳的鍛造工藝被外人偷學。
隻有我已經過世的父親,他是個野心勃勃的人,他除了打鐵,平常還讀了一肚子的書。
這讀書好啊,書裏的世界,給了他無限的遐想,他不甘心於一輩子生老病死在那個偏僻的小山村。
他迫切地想要找到自身存在的價值,證明自己的價值,最終毅然決然地,帶著我離開家鄉,獨闖遙遠的京都。
到京都的路是遙遠的,漫長的,一路上,我們克服了無數的困難,才從數千裏之外的偏僻小山村,長途跋涉來到這裏。
到京都的路又是幸福的,特別是我的父親,離京都越近,他就越加興奮起來,渾身都有使不完的力氣,好似這裏有神諭在召喚他似的,又好似這裏的空氣都是香甜的
天皇沒有食言,憑借父親的手藝,我們隻是通過了最基礎的測試,就順利地在這裏安定下來了,也就是你現在看到的這間房子。
雖然現在看起來很破舊,但就是它最初的樣子,在那個時代,這間破房子,算是這一帶的豪宅了。
時間過得真快啊,眨眼就是近70年了。
老人說著說著,端著茶杯的手指開始顫抖起來,他目光略微的呆滯,遙望著遠方的天空,仿佛那裏有他父親深情凝視的目光。
時光也仿佛定格到70年前的那天,他才七八歲的年紀,和父親大包小包,包裹裏裝的最多的,反而不是工具,而是各種亂七八糟的書籍。
他們曆經數月的長途跋涉,帶著滿身塵土和疲倦,從阡陌的山野田埂,忐忑不安地來到這繁華的京都他鄉,但抑製不住的,卻是內心的興奮和喜悅。
老頭看向遠方的目光,很久,很久,期間,二蛋一直沒有打擾他。
他能夠想象的出來,那一天的老人和他的父親,出現在這間小小煉器鋪時的喜悅心情。
好久好久過後,老頭終於恢複了常態。
最後,他喟然長歎一聲,仿佛是和過去告別,告別過去的追憶,告別過去的苦難,重新迴到現實的世界。
我和父親算是第一批遷徙到這裏的煉器鋪,所以很幸運,我們吃到了政策的紅利,拿到了這間安身立命的小房子,而且房租整整免了20年。
在這裏安定下來後,陸陸續續地,有無數的煉氣鋪都遷徙過來,他們大部分和我們一樣,都是來自於帝國的四麵八方,有的,比我們路途更為遙遠。
但為了心中的夢想,他們辭別了家人,孤獨地上路,有單槍匹馬過來的,有和我們一樣父子攜手過來的,各種各樣的都有。
這大都市和我們偏僻的鄉村還是有很多不一樣的,我們麵對的不再是淳樸的鄉裏鄉親了,而是更加挑剔的各式修士武士,以及各種達官顯貴。
我們打造的也不再是農田裏的粗製刨地工具,而是逐步走上了兵器的鍛造之路。
之前我還沒有想明白,天皇為什麼要花如此代價,將全帝國的煉器鋪盡可能地集中在一塊,直到父親去世,我正式開始拎大錘後,總算才想明白了一二。
天皇這是在下一盤大棋啊!
二蛋聽得有點莫名其妙,怎麼這老頭父親去世了,他就大徹大悟到天皇在下棋呢?
他眨巴著眼睛,期待著他更詳細的講解。
老頭倒沒有吊他的胃口,而是繼續娓娓道來。
我們家傳祖傳的鍛造工藝,總的來說還是可以的,特別是我的父親,可能是書讀得比較多的緣故,並善於總結和思考。
他在前人的基礎上,改良了很多古老的工藝,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加入了他自己的理解,但這還遠遠不夠,這也是他不遠千裏堅持來帝都的根本原因。
父親已經足夠努力了,但他已經黔驢技窮,觸摸到他曾經接觸到的天花板了。
繼續呆在我們那個小山村,他的技藝永遠得不到成長,因為那裏太封閉了,每天看到的,聽到的,隻是巴掌大的天空。
敝帚自珍關門鎖國的結果,注定是永遠隻能在原地踏步,每天看似匆忙,實則隻是自欺欺人地原地打轉繞圈,並沒有向前前進一步。
可惜家族的老人看不到這一點,他們習慣了安逸,他們每天麵對著井底大的天空,習慣了小富即安,並沒有任何的危機和憂患意識。
來到這京都,雖然每天都很辛苦,遠比在老家辛苦,但父親臉上的笑容卻逐漸的多了。
不僅僅是收入和以前相比天上地下,更多的是他的鍛造技藝,猶如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每天都有進步,每天都能學到新鮮的知識。
或許,這也是天皇當初,規劃建立這樣一個集中式煉器煉寶市場的主要目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