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炳春與其餘五名大宗師,隨著裴禮逃跑的路線,一路追擊。
當來到先前譚家譽被圍困之地的上空時,六人不約而同的停了下來。
低頭看去,下方的地麵是密密麻麻的坑坑窪窪。
每一個大坑都深達數丈,坑中不見人影,隻有一灘灘爛肉,與被血肉浸染已經被壓的不成形的甲胄。
平江府幾乎小半個東南部,二十餘條街,沒有一個士卒活著。
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血腥味,以及自熟睡中驚醒的百姓,見到如此人間慘劇發出的哀嚎聲。
“臨淵這是在報複!是對翠茗軒被覆滅的報複。”
“他在替那些死去的反賊複仇!”
“好狠的小子,千餘名士卒,說殺就殺,這般嗜殺,與魔修何異?!”
“那小子出城了,今夜定要為大虞,除掉這一害!”
殷炳春一聲令下,往東城門而去。
來到城門上空時,發現城門樓已經被一劍從當間劈開,有二三百名守城甲士躺在地上哀嚎。
這些都是被劍氣所傷的,還有相當一部分人,連哀嚎都成了奢望。
殷炳春六人麵色愈發難看,徑直追出了城。
雨漸漸停了。
可城外的雨卻像是一夜未停,不僅如此,還不斷有光束劃破天際,似電閃雷鳴,似龍吟劍鳴,似異獸嘶鳴。
旁人不知城外究竟發生了何事,隻在天蒙蒙亮時,見到四人頗為狼狽地禦空進城。
有人認出,其中一人是明州大將,殷炳春。
平江府。
經過一夜的摧殘,城中各處火起已經被撲滅,若是站在天際往下看,便能看到一片狼藉。
整個城池像是沒了往日的雄偉巍峨,多的是被焚毀的建築,尤其東南部,有一個個被砸出來的巨坑。
菜市口。
這裏原是城中最熱鬧的市集之一,可今日卻成了刑場。
一大片空地之上,立著兩百多個木樁,每處木樁皆綁著一人,並且已經被折磨的傷痕累累。
除此之外,一處空地之上,猶如垃圾一般堆放著七八十人,這些都是已經沒了氣息的。
“都好好看看!”
“這些人就是昨夜膽敢作亂的反賊!”
一名虎背熊腰,長著絡腮胡的將軍,騎在馬背之上。
他對著木樁上的眾人指指點點,目光卻在圍觀的人群臉上掃視。
隻是,無人敢與之對視。
原因無他,生怕惹禍上身。
分明身處暖陽下,可對那些被強迫帶來此處觀摩之人而言,總有種如墜冰窖之感,隻覺得遍體身寒。
“我知道你們之中肯定還有他們的同黨。”
“不過本將告訴你們,在朝廷麵前,你們就是群見不得光的過街老鼠!”
“平日裏朝廷是懶得理會你們這群蠅營狗茍之徒,可隻要朝廷出手,翻手間就能你們連根拔起!”
馬背上那將軍狂傲鄙夷之話語不斷響起,隻是人群中仍舊安靜如雞。
而這將軍並未注意到的是,臨街一座閣樓,二樓有處窗戶,並未徹底閉合。
此時,麵若寒霜的靳晨勃,透過窗臺與窗戶之間的縫隙,死死的望著刑場中的一人。
那人被隨意丟棄在屍體之上,臉上還有幹涸的血垢,但靳晨勃一眼認出,那人就是張勳。
昨夜,靳晨勃將虞美人帶迴密室後,張勳便去弄療傷藥。
按蔡勤所說,張勳是去了相隔僅有三條街的何氏藥鋪。
可整整一個晚上,也不見張勳迴來。
期間魯貫數次要去查看情況,可那時不斷有甲士在街上巡視。
一拖再拖,天便亮了。
蔡勤找準機會,第一時間出去打探消息,經過何氏藥鋪老板的描述,以及多方打聽,終於便有了個大概的事情輪廓。
張勳昨夜在買了藥後,就被一隊巡街的甲士攔下。
那群甲士正在捉拿鬧事反賊,由於人數太少,便要用張勳充數。
張勳立時暴起殺人,卻意外驚動了其餘巡視甲士。
他為了不暴露密室的位置,將人全都引向了別處。
“這些人還真是無恥,為了平息明州王府降下的怒火,居然在街上見人就抓!”
房中,蔡勤憤憤不平道:“有不少無辜流民都被抓去充數了!”
另一處,譚家譽看了過來,“昨夜城中各處皆有火起,不是你們所為?”
“是,也不全是。”
“我們隻燒了南城的幾個衙門和官家府邸,尋常百姓可是秋毫未犯。”
蔡勤說道:“我們又沒有海東青來傳遞消息,怎麼可能讓偌大的平江府各處都起火?”
“那昨夜是何人縱火?”
“不知。”
就在兩人說話間,下方那將軍已經下令射殺所有木樁上的人。
不僅如此,還要將所有屍體一並焚毀。
眼見著一名士卒將一壇酒潑在那一地屍體上。
靳晨勃下意識握住了腰間劍。
啪!
一隻手抓住他的手腕。
“昨夜裴禮特意交代,遇事不可衝動!”
“朝廷敢如此明目張膽的在菜市口處決所有人,定然早已布下了天羅地網,就等你往裏跳!”
譚家譽沉聲道:“倘若我們在這出了事,陳晨怎麼辦?虞美人怎麼辦?溫賀又怎麼辦?!”
靳晨勃瞳孔顫抖,一番掙紮,終是緩緩鬆開了手。
“迴去。”
靳晨勃嘶啞的說了一聲,轉身出了房門。
譚家譽與蔡勤兩人急忙跟上,生怕靳晨勃幹出傻事。
三人行走在街頭,每隔一段時間便能見到一隊甲士匆匆路過。
“可有我姐夫的消息?”
靳晨勃倏地問道。
“城中沒有任何臨淵的消息。”
蔡勤說道:“不過據說昨夜去追殺臨淵的六名大宗師,死了兩個,另外四個迴來的時候也很狼狽。”
“再查,不要心疼錢。”
“好。”
蔡勤應了一聲,悄悄拐入了另一條街道。
譚家譽跟著靳晨勃,好在後者沒有做出傻事,老老實實迴到了密室。
密室內,
虞美人昨夜服用了譚家譽帶來的還魂草與地精之花,傷勢不說痊愈,至少已經沒了性命之危。
“譚大哥,靳大哥,你們迴來了。”
陳晨站了起來,忙問道:“外麵情況怎麼樣?”
“不太好。”
譚家譽轉而安慰說道:“不過我們暫時是安全的。”
靳晨勃迴來後就一言不發,此時則是往床上一躺,側著身子睡覺。
虞美人抬了抬眸子,略微失神,旋即看向譚家譽,“他怎麼了?”
“一個兄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