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缺許久的獄丞一職，終於有了結(jié)果。


    新任獄丞姓雷，四十出頭的年紀(jì)。在眾多競選者當(dāng)中脫穎而出，據(jù)說是因為此人的小姨曾是某個大戶的奶媽，表妹又做了大戶的妾。


    大戶在刑部說得上話，吩咐下人打點(diǎn)了一番，獄丞這個油水頗豐的位置就落到了姓雷的頭上。


    雷獄丞尚未正式就任，關(guān)於此人的來曆，過往經(jīng)曆，都已經(jīng)被天牢的能人們打聽得一清二楚。


    “……早年就是個潑皮，後來靠著他小姨的關(guān)係，在大戶幫閑，屬於既能打又有腦子的人。逐漸得到重用，當(dāng)了個田莊管事。期間犯了幾迴事，都平了下去。後來在衙門幫閑，當(dāng)了捕快，又充當(dāng)胥吏，幹了不少髒活。


    原本獄丞的差事輪不到他，是個姓黃的家夥。偏偏，姓黃的家夥有個惡習(xí)，賭博。在名單公布之前，在賭坊惹了是非官司。大家都懷疑，姓黃的應(yīng)該是被人算計了，隻是沒有證據(jù)。”


    “天牢獄丞這位置，油水豐厚，無數(shù)人惦記著。姓黃的自己行為不端，給了別人做局的機(jī)會，怨不得人。”


    “姓雷的家夥，據(jù)我所知，一開始並沒有爭獄丞的想法。但他背後的那個大戶，希望他出來爭。”


    “大戶還能看得上獄丞這差事？”


    “為啥看不上。一年少說幾千兩收入，換你你能不稀罕。就算是大戶，也不會視幾千兩為糞土。”


    “錢是小事，關(guān)鍵是天牢關(guān)押著許多犯官。這些犯官才值得大戶惦記。”


    此話一出，人人都朝陳觀樓看去。他是甲字號大牢的獄吏，嘿嘿，等雷獄丞上任，肯定會重點(diǎn)盯著甲字號大牢。


    不少人心中存了幸災(zāi)樂禍的念頭。


    “姓雷的也是從底層爬起來的，心黑手辣得很，不像範(fàn)大人讀過書，更不像牛獄丞官場老油子懂規(guī)矩。姓雷的恐怕不是個守規(guī)矩的人。”


    這話其實就是說給陳觀樓聽的。


    陳觀樓神情淡定，“大家還是議一議，明兒雷獄丞正式上任，我們要如何接待。”


    “當(dāng)然是老規(guī)矩。莫非陳獄吏有新想法？”


    “我沒有新想法。我就想知道，雷獄丞的胃口大不大。”


    “大不大要試探之後才知道。陳獄吏，你是讀書人，不如就由你來挑這個頭。我們這幫粗人，容易說錯話得罪人。”


    “行！”陳觀樓沒有拒絕。三個大牢，屬甲字號大牢收益最高。無論誰來就任獄丞，都會死盯著甲字號大牢。


    他身為甲字號大牢的獄吏，責(zé)無旁貸，必須挑這個頭，掂一掂雷獄丞的斤兩，找到相處的平衡點(diǎn)。


    至於小範(fàn)大人，陳觀樓派人通知了對方。


    小範(fàn)大人忙著酒樓生意，明言甲字號一切事情都由他代為處理。至於迎接新任雷獄丞，他肯定會出麵，肯定會奉上一份禮金。但他不想和雷獄丞打交道，希望陳觀樓無論什麼事都能將他摘出去。就像當(dāng)初約定的那樣，他隻占用一個位置，按照位置拿他的那份錢。其他的事情，一概不過問。


    第二天一大早，眾人都換上了一身幹淨(jìng)的製服，精神飽滿的站在院子裏，為迎接雷獄丞做準(zhǔn)備。


    日頭高照，雷獄丞並沒有按時出現(xiàn)。


    大家難免議論紛紛。


    許富貴湊在陳觀樓耳邊嘮叨，“你猜姓雷的是故意遲到，給我們下馬威，還是另有隱情？”


    陳觀樓卻說道：“明兒刑部那邊會有一批犯人送過來。無論如何，雷獄丞今天一定會上任。除非他不想當(dāng)天牢獄丞。”


    “他要是不想當(dāng)，有的是人願意。要是上麵看得上我，我巴不得坐上獄丞的位置。”許富貴嘿嘿一笑，顯得很嘚瑟。


    許富貴和後勤那幫人這兩年關(guān)係處得不錯。他的糧油生意，順利打進(jìn)了後勤部門，雖然沒有通吃，但以天牢的體量，縱然隻是一部分生意，也足以讓他吃飽。


    因生意紅火，他整個人也越發(fā)富態(tài)，肚子越來越壯碩，看起來得有六七個月。下巴快沒了，下頜骨已經(jīng)消失，整張臉都被肥膩的肥肉包圍，妥妥的中年油膩男。


    “聽聞許獄吏新討了一房小妾，什麼時候請喝酒？”陳觀樓隨意閑聊。


    許富貴一臉嘚瑟，“鄉(xiāng)下丫頭，除了年輕水嫩，什麼都不懂。先調(diào)教調(diào)教，等學(xué)會了規(guī)矩，我請大家喝酒，讓她出來見見諸位。”


    “那敢情好！”陳觀樓笑著附和。


    “小陳啊，你年紀(jì)不小了，就沒想過娶一個？莫非是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你到底想找個什麼樣的，跟叔說，叔替你保媒。”


    “不勞許獄吏費(fèi)心。”陳觀樓一句拒絕，許富貴微微變了臉色，很是不滿。


    “以前一口一個叔叫著，如今身份不一樣了，連叔也不肯叫。這人心啊，果真是人心不古。”


    陳觀樓嗤笑一聲，“同為獄吏，又是工作時間，我叫你叔，你好意思應(yīng)嗎？許獄吏想要公私不分，我可不行。咱們還是公是公，私是私。我承你的情，也請你給我?guī)追直↑I。大家互相尊重，和睦相處，比什麼都強(qiáng)。你若是不肯給我臉麵，非要擺叔的架子，哼……”


    “你要如何？”許富貴感覺很丟臉，但又沒有膽子當(dāng)場翻臉，隻能壓低嗓音質(zhì)問，希望陳觀樓先低頭。


    陳觀樓正要迴他，這個時候，打聽動靜的獄卒迴報，說雷獄丞到了。


    於是乎，瞬間，所有人動起來，紛紛來到大門口迎接。


    雷獄丞很意外的，竟然是個中年斯文帥哥，跟他的履曆比起來，真的很不匹配。轉(zhuǎn)念一想，這廝能得到大戶的重用和支持，除了有手段夠聰明外，理應(yīng)有一張讓人看著順眼的臉蛋。若是長得麵貌醜惡，想來大戶也不樂意提拔他。


    就連朝中當(dāng)官都要看臉，大戶用人肯定也不能免俗。


    好比侯府上上下下，就沒有一個醜人，至少也是五官端正。


    “拜見獄丞大人？”由獄吏們帶頭，眾人齊齊躬身行禮，齊聲迎接新任獄丞上任。做足了禮數(shù)，場麵也足夠隆重，給足了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