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正午。
北方的秋天即便是最熱的時候也不會讓人有那種窒息的感覺,陸辰悠閑地坐在太師椅上,享受著秋風(fēng)拂麵,心裏美得樂開了花。
剛剛送走那人是陸辰的一個死黨,叫做周毅賢,上初中的時候他們這些孩子都喜歡看一部叫做《誅仙》的小說,便都把周毅賢叫成“周一仙”,他本人也特別喜歡這個名字,從此更是自稱熟讀易經(jīng),通曉八卦,後來高中畢業(yè)落了榜,便隨親戚來了m市打拚,陸辰初來這裏的時候碰巧在早市碰見過他,從此閑得無聊的時候倒也多了個伴。
這貨剛才來,倒是給陸辰帶來了個好消息——段思雨要結(jié)婚了。
段思雨是他們上初中那陣班級裏的班花,全班30個男生,28個都給她寫過情書,隻有陸辰和周毅賢視她如猛虎一般,他們?nèi)齻€打小生活在一個小區(qū),爸媽打他們的時候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你看人家段思雨!”。於是在他們的內(nèi)心深處,段思雨就成了童年的陰影,無法抹去。這兩個人想盡辦法讓她難堪,但到了最後挨打的總是他們自己。今天一聽到曾經(jīng)的“陰影”竟然也要結(jié)婚了,心中不禁頗有感慨,雖說段思雨人在x市,但她的婚禮陸辰和周毅賢是必然要去的,不為別的,也要去祭奠一下那灰色陰暗的童年。當(dāng)然,更重要的是如今陸辰也終於找到了一個正大光明的借口可以讓那老神棍離開了,
“嘿嘿,小爺我馬上就要走了,難道您老還能繼續(xù)賴在我這博古齋不走不成?”陸辰心中正暗爽著,卻聽到樓上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腳步聲,看來這老神棍是睡醒了,“他倒也真是能睡,這一覺竟都睡到了中午,真不清楚像這種人,我那古板的爺爺是怎麼對他信賴有加的。”雖然心中不滿,但陸辰表麵上卻並沒有顯露絲毫,三年商城上的爾虞我詐已經(jīng)讓他老練得並不符合他的年紀了。
“陸小友,老朽大夢初醒,可還有些食物容我充下饑?”張窺天伸了個懶腰,用那並不幹淨(jìng)的手揉著惺忪的睡眼。
陸辰本欲發(fā)作,但一想馬上就能將這神棍送走,心中的陰鬱也就隨之而散了,老神棍!這樣的日子你也就隻能過這半天了。
當(dāng)下他滿臉堆笑,說道:“老神……老先生,那櫃臺還有隻燒雞,您慢用。”
張窺天一天說有燒雞,頓時困意全無,雙眼竟然放出了綠色的光芒,就這樣,陸辰親眼看著一整隻燒雞被老神棍風(fēng)卷殘雲(yún)般地吃到隻剩下一堆骨頭。望著仍然意猶未盡的老神棍,陸辰心中把他趕走的想法愈加深刻了。
“剛才走的那人可是來買古董的?”張窺天隨手拿起茶壺,對著壺嘴喝了一大口茶,說道。
“哦,他呀,是我一哥們兒。”陸辰一邊心疼著我那清代的紫砂茶壺,一邊思忖著如何把這事和老神棍說,“您說巧不巧,我有一特要好的同學(xué)正好後天要結(jié)婚,我百般推脫,可人家點名非要我到不可,唉,人家給了這麼大的麵子,我這作為同學(xué),不去自然不好,所以隻好和我那哥們兒一起定了今晚的火車去x市,所以,您怕是……”
陸辰裝作一份十分失望愧疚而又不失惋惜的神情,以他此時此刻的表演,拿個影帝怕是並不太難。
張窺天還沒等陸辰把話說完,眉頭已經(jīng)緊索,掐指算道:“坎宮,地火明夷,明夷者,傷也!貪狼入西,此卦兇多吉少!”張窺天默默地念叨著,陸辰卻隻覺得生澀難懂,不知所雲(yún),但心中卻料定這老神棍是在裝神弄鬼,賣弄玄虛。
陸辰冷冷地看著張窺天,等著他的下文,老神棍思索了半天終於晦澀地說道:“小友,此番行程,你去不得!”
“張窺天!”陸辰已經(jīng)克製不住內(nèi)心的憤怒了,這老神棍明知道他已經(jīng)看出了破綻,卻還要堅決臭不要臉,豈不是欺他年幼無知?,“我是看在我爺爺?shù)狞I子上,才對你禮待有加,你別不知好歹,你想在這混吃混喝我不反對,但是小爺我去西邊還是去東邊用不著你管!”
張窺天一怔,顯然有些不知所措,但立即又正色道:“小友端的是誤解老朽了,歲運並臨本就是大兇之年,卻又逢此大兇之卦,小友這次西行真的是兇多吉少啊!”
“聒噪!”陸辰雙手抱胸冷冷地說道,“如果你再這樣,還請背上你那蛇皮袋離開博古齋,小店不歡迎你!”
反正已經(jīng)到了此番田地,陸辰也領(lǐng)索性撕破臉皮,他這人本來就叛逆,聽不得別人的建議,更何況這老神棍早就讓他忍無可忍了。
張窺天眼神複雜的看了看陸辰,輕歎一聲,隨手拿起他的蛇皮袋,一聲不吭地走出大門向著遠方而去。
望著老神棍的背影,陸辰突然之間覺得有些愧疚,有些自責(zé),然而那一瞬間的感情很快就隨著馬上要到來的x市之行而一掃而然。陸辰開始收拾行李,開始換試衣服,開始憧憬著好友相聚,久別重逢的喜悅。
當(dāng)日傍晚,陸辰和周毅賢一同搭上了西去的列車,望著三年來寸步未離過的城市在他的視線中漸行漸遠,心中也不覺百感交集,陸辰並非是一個安於現(xiàn)狀的人,他知道自己的內(nèi)心一直在躁動著,不安著,三年若南柯一夢,不知道外麵的世界又是怎樣了呢?
周毅賢自然不會去想這些,他的腦細胞向來是用在吃和睡覺上,從一上車剛坐下那一刻他的唿嚕聲就開始響了起來,整節(jié)車廂都是他震耳欲聾的聲音,看著周圍乘客向他們投來的不善的目光,陸辰隻能尷尬一笑,心裏恨不得把周毅賢大卸八塊。而且這貨的睡姿也確實不太美觀,這三年來他都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胖著,本來就快到了沒有合適衣服可以穿的地步了,這貨偏偏卻也要學(xué)人家弄了套西服穿上,走路時雖然覺得有些可笑,但也還湊和,可這一睡覺便原形畢露了,唿吸之時,那肚子也跟著一起一伏,最後竟然硬生生地把西服中間的紐扣給彈飛了。
陸辰氣得好笑,推了周毅賢一下,想讓他醒來,結(jié)果可能是用的力氣大了些,這貨竟“騰”的一下跳了起來,高喊道:“怎麼了!地震了?!”
“你大爺?shù)模 标懗叫αR道,指了指他的西服。
“我去!這衣服質(zhì)量也太差了!”周毅賢表情極為誇張,憤怒中帶著幾分心疼。
“你這個身材,就算是穿上報喜鳥,也是一隻鴕鳥!”陸辰不遺餘力地嘲笑道,但馬上表情又嚴肅起來,“不過我說周毅賢,明天到了地方你可別做出有損咱哥們形象的事情!聽說好多同學(xué)現(xiàn)在混得不錯了,咱倆至少在外在上不能輸給他們。”
“陸辰,瞧你說得什麼話啊,咱內(nèi)在也輸不了他們啊,哎,你就說哥們我這長相,雖不說玉樹臨風(fēng),風(fēng)流倜儻但好歹也算是可愛路線吧,那分分鍾照樣迷倒萬千少女!”
陸辰一聽這貨說得越來越不靠譜,幹脆讓他打住,思忖著明天見了老同學(xué)該說些什麼,不知不覺間就也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在夢裏陸辰夢見段思雨的婚禮現(xiàn)場去了好多好多人,大家把酒言歡,好不熱鬧,突然他發(fā)現(xiàn)這些人都有些奇怪,仔細一看,你妹的!這哪是什麼人,這分明一個個西裝革履的喪屍,有的喪屍都已經(jīng)成了骷髏,隻剩下表麵的一層人皮,鮮血淋漓,麵色猙獰,不斷地往嘴裏夾著菜,但那目光分明都是在看向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啊!陸辰連忙拍了拍坐在他旁邊的周毅賢,想告訴他趕緊溜之大吉,但定眼一看,我的媽啊!這貨竟然把自己的一隻手給生生地咬了下來,表情詭異地看著他,口水和血水竟然都混合在了一起。嚇得陸辰一身冷汗醒了過來。卻發(fā)現(xiàn)周毅賢正抱著他的一隻手,口水流的我滿手都是。惡心得陸辰真想一巴掌拍過,扇死丫的。
陸辰趕忙把手抽迴來,走到車廂的洗手間,狠狠地搓了搓手,順便點了隻煙,看著車窗外夜盡天明之際的景色,那種感覺就好像一片混沌之中,卻有那麼一絲光明掙紮著想要掙脫出來,漸漸得,遠處的山峰,樹林開始慢慢地隱約地出現(xiàn)在了視線之內(nèi),這一切美得好像一幅畫,讓人不舍得閉眼。
當(dāng)天傍晚,坐了一整天的火車,兩人終於是在段思雨婚禮的前一個晚上趕到了x市。一下車便看到了段思雨在出站口等著他們,之所以一眼就看到她,原因其實很簡單,一米八的大個,高挑性感,如同出水芙蓉一般卻又多了些玫瑰的豔麗妖媚,就算是他們不認識,也得多看上兩眼。段思雨的身旁站著一個比她矮了大半頭的有些禿頂?shù)哪腥耍@人陸辰仔細看了半天也認了出來,這是初中時候他們最喜歡欺負的曹陽,尤其是周毅賢,常以戲弄曹陽為樂,原因也很簡單,就因為這貨在班級裏隻能打得過曹陽,而其他人都是以欺負這貨為樂的。
“呦!段大小姐幾年沒見竟出落得這般美麗動人了,有句話說的好,叫什麼什麼變,越變越好看來著?對!孫悟空七十二變!我看您可比那孫猴子強多了!”陸辰嬉皮笑臉地說道。
“少貧了!幾年沒見你倒還是那副德行!”段思雨白了陸辰一眼,嘴角也露出了笑容,那一瞬間,陸辰倒真覺得有些春暖花開的意思,當(dāng)真是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啊。
“別聽陸辰的,這廝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不過這位美麗的小姐,可否允許我為你作詩一首?”說完,周毅賢也不爭取旁邊幾個人的同意,整了整衣領(lǐng),聲情並茂地朗誦道“小酒窩啊!長睫毛,迷人得無可救藥!我放慢了步調(diào),感覺像是喝醉了!”
沒等周毅賢念完,陸辰上去就給了他一腳,緊接著四個人都笑了起來,這是久別重逢的笑,親切得讓他們感覺不到秋日的寒冷。
“噢!對了,曹陽,今天咱哥幾個就住在一起吧,也好敘敘舊,你是不知道啊,這幾年,我們哥倆可真是想你想得渾身難受啊!”陸辰拍了拍曹陽的肩膀親切地說道,心裏卻想著今天晚上可有樂子了。
曹陽摸了摸他那有些禿頂?shù)念^,靦腆地笑了笑道:“我......其實也很想你們,但是今晚怕是不成了,明天是我的婚禮,我和小雨還得準備下明天的發(fā)言呢!”
“什麼!”陸辰和周毅賢都目瞪口呆,秋風(fēng)吹過,他們突然覺得有些恍惚,命運啊!你還真是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