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年一口氣跑到了巷子外,站在路口喘著氣,撥給向悅:“你幫我問問,問問左正他們幾個,是不是他們其中誰幫默川訂的機票,還有,他們了不了解默川到底怎麼了?怎麼會突然發脾氣就來了南方?他頭上受了重傷,怎麼迴事?”
最後一句,阿年聲音啞了,先是跑的口幹,喉嚨裏也幹,接著腦海裏都是方默川以前受傷後的樣子,可怕。 打架下死手,哪怕會跟對方同歸於盡,也不願留著性命吃別人虧的方默川。
方默川聽誰說的,聽誰說她不是自己來的南方,冤枉,真的沒有跟管止深約好。
阿年到了街上那家旅館,進去前,撥管止深的手機。
他關機了膈。
七點多方默川就下飛機到了這邊,上出租車抵達小鎮也就是八點左右,最晚不過九點。如果這中間管止深出現在方默川的視線裏,解釋不清了。
阿年進旅館,跟前臺的人再三溝通,也不行,阿年不知道管止深房間幾號。
失望而歸值。
早飯時,阿年外婆幾次催阿年好好吃飯別走神兒,阿年舅媽以為阿年可能昨天跟管止深吵了,昨天晚飯時兩個人溝通少,管止深臨走,外婆叫阿年去送,阿年也是唯唯諾諾,不樂意去。這人真走了,阿年吃飯都吃不好了,舅媽是這樣以為。
“阿年,管止深他今年多大了?”阿年舅媽問。
阿年外婆和舅舅也好奇。
“比方小子大吧,有二十七八?”阿年舅舅隨口說。
方默川今年25,比阿年大3歲。
管止深……阿年抬頭:“他今年,34了。”
“34了……”阿年外婆臉上的慈祥笑容僵住,歎氣道:“比咱們阿年大了整整12歲還多,阿年生日是陰曆12月29的,臘月裏生的,才剛夠21……”
阿年覺得,外婆和舅媽舅舅誤會了什麼。
早飯吃完,快七點半了,阿年越來越緊張,怕方默川已經趕來了小鎮上,手機打不通。阿年怕管止深過來,又打過去,管止深還是關機中。
阿年外婆見阿年吃完早飯,拿個小板凳坐在門口魂不守舍。外婆拄著拐杖走到門口,在阿年身後冷不丁一句:“人好就行,其他沒關係。”
阿年迴頭。
外婆滿臉笑意的轉身進了屋子,嘴裏念叨著,“保佑我們阿年要遇上一個良人”。阿年心裏酸澀,外婆早年痛失女兒,母親的死跟父親多多少少脫不開幹係。外婆更怕自己的外孫女遇到不好的人。
八點多,阿年的手機響了。
管止深的號碼,136開頭的,阿年接了:“你在哪?”
阿年站在街上看旅館方向,以為,他會從旅館出來。以為,他還在小鎮上。
“十分鍾前,我到z市了。”管止深的聲音。
z市?
一轉眼,他一個人迴去了。
“哦,那我沒事了。”阿年就要掛斷。
“怎麼了?”聽著,管止深覺得阿年原本是有事。
“默川來了,他是不是知道你也來過這邊?”阿年問,擔心。
“應該不會。”
阿年聽著他說,他出了機場在車上,司機開車。
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感覺,聊過,並不是沒有共同話題的兩個人,可是,拿著手機,卻彼此都沒有再說話。
阿年說:“我外婆叫我。”
他“嗯”了一聲,掛了。
阿年垂下手,站在門口,不知怎麼前進,怎麼後退。
方默川如果來,一定要從東頭進來街裏,阿年接完管止深的電hua,刪除記錄,就去等方默川。到了將近9點,阿年坐在遠鄰居家門口的木墩上,抱著膝蓋被陽光曬的睡著了,整個人縮成了一團兒。
方默川一眼就認出了阿年。
他蹲下身,抬手,碰了碰阿年的臉。
阿年醒了,抬頭看,近在眼前的方默川。
“我來了。”方默川說,很小的聲音,他怕阿年責怪他就這樣來了,怕阿年不原諒他杜雨寧那件事。
阿年看著他頭上的傷:“怎麼迴事。”
默川咧著嘴,笑著皺眉說:“我真的不是來博取同情的,可是,換來你心疼也好,找你,那天下大雨,我到處找你,我媽在電hua裏不停對我說杜雨寧,我車被撞了,被幾輛車撞,變了形。”
“……”
阿年聽得吸了一口氣。
坐在小鎮東邊一處山坡上,阿年低頭,揪草葉,拇指和食指的手指尖,染了青綠。
方默川語速極慢,艱難地說:“阿年,認識你那年我也才20歲,你17,你一個男朋友沒交往過。我呢,我身邊早已不缺女孩子了,可是那些女孩子,要麼仗著老子有錢走到哪兒都隻記得炫富,要麼就是衣著暴露,濃妝豔抹逛夜店,還楞跟我裝的多清純無暇。沒有我喜歡的類型,見了她們這幫小姐一樣的富家小姐,煩。”
“認識你,是我大二寒假的時候來這邊玩,我怎麼就沒在你身上見到那些討人厭之處呢?我觀察了你一段時間,是不是真的有那麼好,是不是真能讓一個挑剔的男人為你傾心。我發現,直到追你的時候我都不知道你究竟哪裏好,我帶你認識我的朋友們,從他們旁觀者的口中我聽見了你究竟有哪些優點,可我從來不誇你,我怕我誇你,你驕傲了,你看不上我了,甩了我。你才17,一個小姑娘,我不自信,我知道如果有很成功的人跟我搶你,如果他讓你動心,我未必贏。所以我總逗你,我說你長得一般,身高一般,聰明一般,配一事無成的我,剛剛好。”
“剛開始交往,我沒想過結婚,沒想過我爸媽同意不同意這些問題。我從初中開始,大小假期我的朋友們都會組織一次旅行,作為辛苦學習一學期的犒賞,其實我們就是不想放假了也在爸媽眼皮子底下。從認識你開始,我們旅行的地點必然是這個小鎮上,因為有你在這兒。我身邊的朋友換了一茬又一茬,你和我的關係卻沒散。從最初一群人跟我來小鎮上旅行,到最後他們來這邊來膩了,換成最後隻有我一個人來,暑假多少天,我就在這兒呆多少天,寒假多少天,我就在這兒呆多少天,過年前一天才肯迴z市。有一年,我突然想見你外婆了,故意說沒訂到票,不迴去了。”
“我了解你沒有媽媽,爸爸在北方z市附近的城市,我了解你家的一切。我想,我搞定了你外婆,她接受了我,這姑娘一定是我方默川以後輕易能帶走的……最後,我真的就,把你帶走了。你跟我來了z市讀大學,同時,我也意識到,我把你帶來了這邊,接下來我們怎麼辦?我想到了結婚,我愛你愛的受不了有人不知道我的存在試圖追求你,所以我第一次因為你打架,你嚇哭了,跟我生氣說分手。阿年,當我意識到我隻會打架,其他什麼也不會,我想我除了跟你結婚,我不知道怎麼才能保證你不離開,不說分手。我不誇你漂亮不誇你可愛我原本是想讓你迷著我!可是為什麼到頭來永遠是我不自信永遠是我怕自己失去你?”“我不止一次想過這個問題,漸漸我懂,因為我沒有想跟你結婚就能跟你結婚的本事,我說服不了我媽,我隻說服了我自己,那個一點本事沒有隻能靠父母的我。可是隻有我想娶你有什麼用,為了你拋棄我的父母?為了父母拋棄你?不可能,我居然想不到兩全的辦法。你大一,我們朝夕相對整整一年,一年365天,我沒有一天有能力把你帶到我媽麵前讓她見一見你,我心裏疼。我媽讓我去當兵,我不去,我怕失去你,你變心了,誰陪我一個老婆。”
“我去當兵,我媽跟我談條件,我懂,我如果不去當兵迴來讓外公給我安排好未來出路,我會一事無成,紈絝一輩子就這麼到底。我媽要我前程似錦,我要我媽接受你。我媽點了頭,我沒有辦法,妥協,因為我也知道,除了去當兵迴來有所成就,我怕我不能在某些方麵給你幸福。”
“我要服役三年,剛開始兩年好好的,我經常有機會迴來z市,我媽也不阻止我見你,我那時候真的相信我媽沒騙我,再等一年,隻要我再等一年,我就退伍迴來,有事業,有你。可是第三年,我發現變了,我不再有經常迴來z市的機會,過節我也在部隊裏出不來。我不知道這是我媽做的,還是別人。我恨我沒有能力,25歲了,不及別人那麼自由。我怕我迴不來的這個z市,它發生我意想不到的事,你身邊,出現我想不到的其他人。”
“我就猜,是不是我媽用前兩年哄著我,讓我好好的服役不犯錯,其實她根本不想讓我跟你在一起。杜雨寧我小時候就認識,她動不動就哭哭啼啼的,我煩她。這人總以為自己有心計,可每次都蠢得讓敵人可憐她,不跟她計較。我們從小認識了,圈子裏的人都好奇,日後誰能娶她這個麻煩精。可是我媽把她送來了我身邊,我媽說,正因為杜雨寧蠢,自以為是,給兩句好話立刻不知道東南西北,才適合做我的妻子。我媽說,等身體很差的杜爸爸去世,全部財產也被轉換的姓方了,我那時可以離婚,愛娶誰娶誰。”
“在北京的時候,我被我幾個平日最要好的戰友灌醉了,我不知道酒裏有沒有其他成分,我差點就跟杜雨寧發生關係,你跟你二叔來北京那次,杜雨寧的確還在北京,我不能出去見你是另有原因。我和我上頭吵了起來,我最好的戰友們沒有一個敢吭聲,除了有人指使他們罩著他們讓他們害我灌醉我,我想不到別的理由。阿年……你能理解嗎,那段日子周圍除了空氣,所有的所有都在背叛你,你連吃飯都要防著人,逃了就是大錯,違反軍紀懲罰嚴重,唯一一次,我想迴z市了,我被打的半個月爬不起來。”
方默川抬起頭,眼睛裏的淚光和阿年的一樣。他看阿年:“我媽說,打不死我就行,身體養好了能懂她的一片苦心也值了。可是阿年,如果沒有你,我想死在服役的最後一年讓我媽真真正正的後毀一輩子。你懂了嗎,我媽對兒媳的要求並沒有貧富之分,即使我要娶一個有錢的千金,但她聰明,我媽就不會允許。我媽要一個蠢到可悲的兒媳婦,我媽強勢了一輩子,兒媳婦不聽她的擺布那怎麼可能。杜雨寧,如果我娶了,不出五年,杜雨寧哭都找不到合適的地兒。”
方默川在小鎮旅館住下了,阿年讓他去醫院,他說頭上的傷沒事,沒有說的那麼邪乎那麼重。
他洗澡出來,穿了一條白色休閑褲,棕色皮帶,方默川瘦,在部隊三年身體鍛煉結實了,有腹肌了,胸肌也勻稱,手也有力的擰脫臼過別人的胳膊,那是打架時紅了眼。阿年一直期望方默川能成熟,可是,談何容易。從少年時心裏就沒紮下任何誌向,成年再空手奮鬥,試圖反抗能給他一切的母親,還來得及嗎?
阿年讓他給家裏打過去,報一個平安。
方默川不打,不認為有這個必要。
他趴在床上,精瘦的身體上的確有疤痕,是什麼東西抽的,一條一條,結痂後這傷痕變成了暗色,很刺眼,方默川皮膚白。阿年第一年到z市時,有女生找阿年的麻煩,阿年才知道方默川這麼搶手。親耳在食堂聽人花癡的說,“方默川和左正,不會有基情吧?他倆都那麼白,我見過的長相最幹淨最帥最標準的男空乘,都不及他們。”
方默川在a大素來美名在外,形容此男五官,隻得用——仿若桃花正吐芬芳時。因為這話,方默川教訓過一個暗戀他,在書上寫下這句話的學長。——都是爺們兒你他媽不去找女生在這兒意*淫老子?!還他媽吐芬芳!怎麼吐?方默川親手把沐浴乳蓋子擰開倒進那人嘴裏,很快起了泡沫,那人親口吐了一把芬芳,方默川看爽了,這才罷休!
以前的左正一點不壓事兒,很混帳,指著那人腦門兒好笑地警告——下次再意*淫我男人,非讓你嚼一整塊兒舒膚佳!
阿年一個人迴了家中。一路上,臉上全是斑駁淚痕,不喜歡在人前哭,昨天在管止深麵前哭出來,很意外。現在,是心疼方默川了?搖頭。就這樣原諒他了?搖頭。想家了嗎,可是人就在家鄉,難過什麼。
買菜迴來的阿年舅媽撞見低頭走路的阿年,阿年抬頭,慌忙的用手抹眼淚,搖頭迴答舅媽:“摔了一跤,鎮上路太不平了。”
“走路得抬著頭。”舅媽說。
阿年窘迫地笑。
阿年舅媽讓阿年先迴家,去水果店找阿年舅,說阿年哭了這件事。阿年舅舅拿出管止深走之前留的聯係號碼,打了過去,管止深那邊很快接了。
舅舅問他,走之前是不是和阿年吵架了,阿年舅媽在路上看阿年在哭。這孩子哭從來不讓人看見,得虧撞見了。
管止深跟阿年舅舅說了幾句,就掛了。
阿年接到他來電的時候,在自己房裏的小床上悶著自己,手機擱在耳邊,傳來管止深說的話:“阿年,明天迴z市好嗎。”
小鎮上的旅館裏。
方默川打給了左正,點了一支煙斜倚在床上抽了一口,雙眉皺著,閉著眼睛對左正說:“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盡快,幫我去查一查,我表哥管止深這兩天出差去的目的地,到底是哪裏,從他訂的機票上查吧。”
“他在不在z市,如果他在z市,他什麼時候又迴去的z市。”方默川撣了一下煙灰,手擱在床邊:“我確定,百分之九十是他。我他媽不能坐以待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