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丈大人?”望著被言葬月甩飛出去的魏斯,薑承輕聲呢喃。
隨後,一股怒火陡然升起:“給我殺了他,我要他死。”
薑承手指景昭,怒聲下令。
那些跟隨他一起上殿的各軍將領聞聲立刻向前撲去,卻是堪堪才邁出腳,便被計都折羅的箭釘在了地上。
“太子殿下,你最好別動,再動,我怕會忍不住殺了你的。”
隋唐那猶如隆冬霜雪一般的聲音隨之響起。
方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裏,隻是入殿之前,景昭跟他提過自己的謀劃,希望他能支持,這才一直沒有說話,但這不意味著自己會放過這殿上的人。
他的目光看向了薑宣身旁的殷無恨。
而薑宣的另一邊,那始終沉默著的青雀兒,卻陡然咯咯尖笑了起來。
“精彩,實在是太精彩了,想我燕王府,想那賀氏,當日也不過就是今夜之模樣,景大人,青雀兒在此代我燕王一脈所有死難者,叩謝大人成全之恩。”
在尖利滲人的笑聲之中,青雀兒對著景昭盈盈一拜。
“愛妃,你......”薑宣忍不住一聲驚叫。
今夜,他以一介老朽之身,已然大敗虧輸,所能憑借者,無非身邊這一二人,如今就連青雀兒也倒戈相向,這如何能讓他不感到心驚。
“咯咯咯,薑宣,你以為今日之局麵因何而來?你以為燕山王軍又為何而來?六年前,中秋夜,你以我夫君謀反為由,大開殺戒,那一夜血流成河,屍堆如山,無辜者的哀嚎響徹整個薑國。”
“還有你,薑承,我夫君鎮守北地逾十五載,哪一次昆侖寇關,不是他為馬前驅,十五年吶,明槍暗箭,他身上可還有一處好肉?就因為威脅到你太子之位,便痛下殺手,你可還記得他是你的弟弟啊!”
“對了,還有你,殷無恨,當真是咬人的狗不叫啊,以區區閹宦之身,進位九卿之列,不過是用我燕王府內無數的性命換來,好一場大火,好一場大火啊!”
青雀兒幾乎沒有任何停頓,她仿佛是被壓抑了許久,如今終於到了發泄的時候,那滿腔的痛苦、怨憤和不甘,如同洶湧的浪濤,猛烈的衝擊著澄明殿上諸人。
“噗!”一口鮮血自薑宣口中噴出,他終於忍不住了。
青雀兒的言語如同一柄利劍直直刺進他的心窩,薑承、殷無恨同樣如此。
兩人看向青雀兒的眸光之中,充滿了濃重的殺意。
“給我殺了這個瘋女人?”薑承大叫,再也無複新帝風範,而殷無恨則更加直接,他手中長槍已經如同毒龍吐信,迅猛的刺向青雀兒。
然而,如今已經徹底占據優勢的隋唐等人,又如何能讓他得逞。
“當!”一聲清響,計都折羅,長箭飛射,銳利的箭鋒直奔殷無恨。
殷無恨無奈,隻能迴槍格擋,也終是失去了再殺青雀兒的機會。
因為隋唐的擂鼓甕金錘已經向著他胸前重重砸來。
“轟!”殷無恨被迫再次向一旁跳開,躲過了那兇猛的攻擊。
然而,他還未站穩,言葬月的斬月凝霜刀便緊隨其後。
“當!”又是一聲清響,殷無恨一連退了七八步,這才堪堪穩住身形。
“隋唐,我要殺那禍國的妖女,與你何幹?”身後就是宿衛軍,殷無恨也終於得到了喘息的機會。
“與我何幹?殷無恨,你大概忘了,咱倆可是有仇啊!”
隋唐看著殷無恨一臉冷笑,隨後他繼續說道:“咱倆的仇應該從哪兒說起呢?是刑殺臺上,殺了你那不成器的兒子?還是我往辰國而去的一路上,你的銜尾追殺?”
很奇怪,如此局麵下,隋唐明明滿心的怒火和殺意,可他竟詭異的笑了起來。
“那個叫褚天問的,是你的人吧?”他又緊接著問道。
定襄城外,顧誠遇刺重傷,即便是經過忘憂的拚死搶救,可那傷及心脈的一劍,終究給他留下了難以平複的傷害。
想起顧誠那氣若遊絲的樣子,隋唐心中殺意更甚。
“不,不止如此,咱們的仇還得在往前追一追,任原,為我卸甲!”
隋唐輕輕搖頭,隨後張開雙臂,從方才丟出擂鼓甕金錘的那一刻,他的目光就沒離開過殷無恨。
殷無恨此時也終於平靜了下來。
他雖然不明白隋唐為何要卸甲,但卻也知道今日殿上,兩人少不了一場生死廝殺。
一方是英姿天成,清風朗月的少年將軍,一方是鎮南撫賊、護衛宮牆的朝廷新貴。
兩人就這麼冰冷的對視著。
“哢嚓!”隨著那身明光甲轟然落地,驚醒了殿上眾人。
“那一日,你率軍攻入燕王府,血火漫天,殺人無算,我在鎮遠將軍言方的護持下,死中求活,殷無恨,我帶著這滿身傷痕,走了足足六年,終於等到了今天。”
隋唐一把扯下單衣,將那滿身傷痕曝露在澄明殿上。
“你,你也是燕王府的人?”殷無恨倒吸了一口涼氣,他那雙死羊眼裏,也跟著掀起滔天巨浪。
薑宣、薑承等人更是驚駭莫名,隋唐出身燕王府的消息,委實震驚了他們。
“是的,從某種意義上,我該感謝你,若沒有你的追殺,便沒有我的今日,可仇,卻終究是仇,來吧,讓我見識見識你一品鎮南軍侯的長槍。”
隋唐赤裸著上身,緩緩走向那被他扔出去的擂鼓甕金錘,他要親手複仇。
“隋唐,讓我來吧。”言葬月的眼中帶著幾分擔心。
“不,我來,言叔叔因我而死,我要親手為他複仇。”隋唐輕輕搖了搖頭,拒絕了言葬月的提議。
這一次,他出乎意料的固執,那是最初的仇恨啊!
怎能假手他人?
殷無恨沒有說話,隻是輕輕提起了手中長槍。
自打知道隋唐是燕王府舊人的那一刻,他便知道今日自己恐怕是走不出這座大殿了。
父親被殺,頭顱懸掛在北地城頭四十九日,母親懸梁自縊,殷家一百七十餘口,滿門被滅。
無論過去多少年,他都清楚的記得父親那風幹的頭顱,母親那潰爛的身軀。
這是他與燕王一脈的仇恨,傾盡三江五湖之水也難以洗刷的仇恨,更何況隋唐還殺了他唯一的兒子。
“殺!”
“殺!”
兩人同時起步,攻向對方。
殷無恨的目光依舊冰冷,僵直,黑白相間的長發披散下來,讓他在陰狠之上又平添了幾分蕭瑟。
他的長槍是決絕的,有去無迴的。
而隋唐,也早已不是那個隻依靠蠻力的少年,六年磨練,擂鼓甕金錘下,亦是殺意滔滔。
“轟!轟轟!”一次次對撞,殷無恨一次次倒飛而出,又迴身折返,隋唐巨大的力量,給了他巨大的壓力,也不可避免的給他帶來了巨大的傷害。
趁著兩人對戰的功夫,薑承沒有閑著,他試圖指揮那些跟隨他入殿的兵將反擊,卻被計都折羅的長箭和燕山王軍一同壓製。
“轟!”又一次對撞,殷無恨重重的跌飛在大殿上,陷入了長久的寂靜,這一次他再也沒能爬起來。
然而,隋唐卻未曾就此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