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輕璃看了看那錢袋,卻淡淡說道:“燕王殿下果然夠豪氣,隻不過,可惜這點兒還不夠。”
“不夠?!”慕容燕迴頓時跳了起來,“開什麼玩笑?這裏的銀子足夠一戶普通人家置房置田娶媳婦兒過一輩子了!”
“我說不夠,自然有我的道理。”鬱輕璃伸手將櫃臺上的算盤取在手裏,啪啦啦一撥,說道:“首先,自然是布料的款項,一共二十匹,每匹售價一百兩,其次,按照昨日小店收益,理應收入八百兩,再次,是小店掌櫃的和工人的工錢……”
未等鬱輕璃說完,慕容燕迴手一揮,打斷了鬱輕璃的話,“等等,這些如何也要算進去?”
“怎麼不算?若是燕王殿下不來攪擾,小店或許會有和昨日一樣的收益,甚至更高,而如今門庭冷落,別說一個客人,就連一隻蒼蠅都沒有,所以,這筆錢是不是該算進去?”
慕容燕迴想了想,點了點頭,“應該。”
“而這些布料自不必說,都是被因為經不起燕王殿下輕輕一扯而損毀,汙染而不能再次銷售的,這筆費用是不是也該燕王殿下承擔?”
“自然。”
“因為燕王殿下的攪擾,小店掌櫃的額頭受傷,是不是該有醫藥費?”
“是。”
“因為燕王殿下攪擾,小店的工人們開不了工,難道叫我白白付他們一日的工錢?這筆錢,自然該有燕王殿下承擔。”
鬱輕璃這話說得有些牽強,可也不無道理,慕容燕迴終於歎了口氣,還是點了點頭。
“最後一點,因為今日燕王殿下的攪擾,那些被驚嚇而走的客人必定會口口相傳,或許明日他們也會因為擔心再度受擾而不敢來光顧小店,小店明日,甚至以後很長一段時間的生意都會大不如前,這些損失,說白了都是因為燕王殿下所起,所以,我算進去,也都是合情合理的吧?”
“這,這個……”慕容燕迴實在想要反駁,可是張了張嘴,終究說不出什麼道理來,隻得一拍膝蓋,“行!那你告訴我個數,到底多少!”
鬱輕璃啪啪啪一陣扒拉算盤珠子,然後將算盤往慕容燕迴眼前一放。
慕容燕迴眼珠子一瞪,“一千二百兩?璃璃你還不如明搶!”
鬱輕璃聞言一笑,這也是她今日第一次在慕容燕迴跟前笑,一時間竟像是春花初綻,看得人心底暖融融的,又仿佛暖風拂人,使人隻覺胸襟一蕩,塊壘盡消。
“那我可得多謝王爺,今日送上門來給我搶了。”鬱輕璃含笑朝慕容燕迴攤開右手,“承惠紋銀一千二百兩。”
慕容燕迴原本滿心委屈,如今得見鬱輕璃展顏一笑,頓時也覺得心情大好,伸手往懷裏一掏,“啪”一聲將一張銀票拍在了桌子上。
“一千五百兩,不用找了!”
鬱輕璃含笑將銀票收下,盈盈立在原地,吩咐道:“掌櫃的,將店鋪收拾收拾,今日打烊。”
慕容燕迴立刻跟了上來,“璃璃,既然打烊,我們便去逛街吧?那‘石頭記’你不是還沒有好好逛嗎?今日我們再去如何?”
“不想去。”
“那我們去吃好吃的,我發現最近新開張了一家,口味極棒。”
“沒胃口。”
“要不我們去泛舟?丹霞道兩岸的花開得正豔,據說煞是壯觀。”
“怕冷。”
“那我們……”
未等慕容燕迴說完,鬱輕璃忽然轉身看著他,“燕王殿下,我很忙,你很閑,所以我們沒有可能在一起逛街、泛舟、吃東西。您請迴吧。”
慕容燕迴尷尬的摸了摸鼻子,見鬱輕璃又往後遠走,再度追了上去,“璃璃你要忙什麼?一個女孩子家家的一定不大方便,要不我陪你一起?”
鬱輕璃腳步微微一頓,想了想迴頭上下將慕容燕迴打量了一下,點頭道:“既然燕王殿下如此強烈要求,那麼,便跟著一起來吧。”
“好,好!隻要是璃璃想辦的事,我一定盡心盡力。”
鬱輕璃聞言,唇角浮起一抹戲謔的笑意,心想,誇下海口?待會兒我倒要看看你怎麼哭!
鬱輕璃想著,推開了後院一間柴房的門,門的人立刻坐了起來,目光炯炯宛若子夜星辰。
“你有空嗎?”鬱輕璃也不忌諱,開口就問。
“小姐似乎忘記了,你是我的東家。”男子說著從簡單至極的床鋪下來。
鬱輕璃將手中一千五百兩的銀票遞給他,“你現在立刻去買些木材,磚瓦,另外雇些馬車和建房的工匠,然後將這些都統統拉到初安鎮。”
男子聞言眼睛越發閃亮,你仿佛可以透過他的目光看到一顆激動跳躍的心髒。
“不必太感動,這些錢是燕王殿下奉獻的。”鬱輕璃說完轉身就走,慕容燕迴看了一眼那男子,幾步跑到鬱輕璃身邊,“璃璃,那男人是誰?怎麼從未見過?你和他怎麼認識的?怎麼不過三日,竟就多了個男人住在你的布坊院子裏?”
鬱輕璃對於慕容燕迴的喋喋不休宛若未聞,她雇了輛馬車立刻朝初安鎮趕去。
鬱輕璃和慕容燕抵達初安鎮時,男子已經將鬱輕璃所要的東西都已經帶到,鬱輕璃輕輕說道:“從今日起,你便在初安鎮幫助大家重建家園,待一切妥當了,你要願意再迴布坊,我依舊照算工錢。”
男子聞言,緊緊抿了抿唇,眼眶一陣通紅,可終究什麼都沒說隻朝鬱輕璃磕了三個頭,便轉身帶著大隊人馬幹了起來。
鬱輕璃抬眼看去,焚屍的爐子已經熄了火,可是空氣裏那股詭異的味道依舊未曾散去,人們麻木的看著運送建築材料的工人們,竟沒有半個人來幫忙,也沒有人來過問。
鬱輕璃歎了口氣,捋了捋袖子就推起了一輛拉青瓦的車,推了幾下,可車子卻紋絲不動,鬱輕璃眉頭一皺,轉頭朝發呆的慕容燕迴喊道:“發什麼呆?不是要盡心盡力的嗎?”
慕容燕迴這才迴過神來,“璃璃,你要幫災民建房?”
“有什麼問題?”鬱輕璃反問,一臉理所當然的坦蕩模樣,使得她整個人似乎都在散發著炫目的光華,就連那晴天暖日似乎也因為她的自信笑容而遜色了三分。
誰都沒有開口說話,那些原本滿臉創傷和麻木的百姓們如同被傳染了一般,一個個的主動上前開始了修建房子的工作。
瓦礫之中,塵土飛揚,不過片刻,向來瀟灑俊逸的慕容燕迴已經沾染了滿頭滿臉的塵土,車鬱輕璃也好不到哪裏去,素雅的羅裙上星星點點全是泥巴,就連那一張俏臉上都不可避免的沾染了塵土,看上去很是狼狽。
修建的工作卻已然如火如荼的開展了起來,在那一堆已經被燒焦的殘破不堪的瓦礫前,百姓們的身影來迴穿梭,乒乒乓乓,熱火朝天,雖然一個個都滿麵塵土,卻掩飾不住眼底那越發充滿希望的光華。
皓日當空,仿佛要將那些苦難和悲傷一一吞沒在那灼熱的日光裏,也讓那些勞作的百姓們揮汗如雨。
有人自動自發的準備了茶水,給這些為重新建造初安鎮的人們帶來些許清涼。
鬱輕璃也早已經是香汗淋漓,因為推不動小車,她幹脆徒手搬那些磚頭,那雙柔嫩的手不過片刻就被磨出水泡來,但是她卻絲毫都不在意,和其他人一起幹的熱火朝天。
讓鬱輕璃意外的是,那個慕容燕迴竟然也能夠和那些樸實的漢子一起幹活而毫無怨言,還真是不太符合慕容燕迴留給她的印象。
慕容燕迴倒像是十分的認真,竟然連鬱輕璃的目光都沒有注意到,他俊朗的麵容帶著幾分嚴肅,看不出半分的嬉笑和紈絝來,那微微皺起的眉頭和眼底的凝重,讓他周身的浮華之氣悄然褪去。
縱然是穿著綾羅綢緞,縱然向來紈絝風流,此時的慕容燕迴卻給鬱輕璃帶來無比的驚訝。
“小姐,請喝水!”
一碗茶水出現在鬱輕璃的麵前,抬頭對上一雙如同星辰般璀璨的雙眸,是那個不久前自己救下的男子,甚至連他的名字還未曾知曉。
在這灼灼皓日之下,鬱輕璃倒是真的有些渴了,從那人的手中接過茶水來,也顧不得斯文秀氣,略顯豪爽的一口氣喝了個幹淨,真是暢快極了。
“謝謝!”鬱輕璃將手中茶碗送還男子手中,卻見到那星眸之中的些許愧色。
男子突然單膝而跪,衝著鬱輕璃道:“小姐言重了,該說感謝的人是我才對,小姐的救命之恩還未曾報答,如今又得小姐如此幫助,我……”
鬱輕璃擺手,“你不必如此!左右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男子沉默片刻,似乎是在心中做出了什麼重要的決定,認真開口道:“從今日起,我初七的命就是小姐的,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鬱輕璃一愣,定定看向那流光溢彩般的雙眸,貌似,她意外得到了一個衷心的手下。
未等鬱輕璃開口讓初七起來,一個高大是身影就擋在了鬱輕璃的麵前,神色略帶不滿道:“去去去,就憑你還想為璃璃赴湯蹈火麼?那可是本王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