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淺,你在聽我說話嗎?”靖峰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山長找你有事。你不快去?”
林如淺驚醒過來,有些默然的摸了摸鼻子,“剛才不小心走了神,山長找我做什麼,你可知道?”他都在學舍裏麵讀了半個月的書了,山長就像把這個唯一的關門弟子遺忘了一樣,從來沒有提起半句話。今天突然找他來,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靖峰急忙推他出門,“我如何知道,你且去,山長要是真的有什麼事情的話,也不會找你。”
這話說的也是理。
林如淺點點頭,往山長住所而去。
還是那個有些陰沉沉的地方,山長盤膝坐在草墊子上,麵前一個描金小香爐,也不知道裏麵裝的是什麼香,有些泛綠,他閉著眼睛聞,非常滿足的模樣。
說實話,這個白露書院的山長還真的當得非常輕鬆愜意。
“你來了?書可都認識了?”山長聲音輕輕飄飄的。
林如淺手臂上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抿了抿嘴,“在夫子的教導下,已經能認識大半的字了。”
“你可曾怨我為何不親自教導你?”
“不曾。”要是真的讓山長來教,他現在還不知道能學到幾個字。有些人天生下來,就不適合教人識字。
山長點點頭。“不管你心裏怨還是不怨,我都不會教你識字。我隻答應過你的母親,教會你如何為人處世,甚至你的母親是不希望你踏入仕途的,我卻忘這方麵培養你。”
姨娘為什麼不希望他當官?除去林家的因素,還有別的什麼嗎?
隻聽山長一個大喘氣,“你能做的比我所有的弟子都要好。你不比其他的人,你年紀雖小,我卻能從你的眼睛裏麵看到一種野心。年輕人有野心是一件好事,但是你去做官了,當萬萬切記,不合時宜的野心,有可能奪去你的性命。”
古來官場如戰場,半點不假。
林如淺立在一邊,他怎麼不知道自己有做官的野心?
“微星夫子對我說過你的事情,他希望能親自教導你籠絡人心之道,被我拒絕了。你可知是為什麼?”
“如淺不知。”
山長湊在香爐上深深聞了一口,就像癮君子一樣露出癡迷的神態來。
“那你就退下吧,知曉原因之後再來找我。”他淡淡的說,林如淺隻有告退,小心的離開那個地方。
這樣子為人師表,真的沒問題嗎?要是林如淺真的是個六七歲的孩子,哪裏知道那麼多,迷迷糊糊的幾年求學時間就過去了。就算是林如淺這麼個大學畢業的成年人,也給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山長這糊弄人的本事,不去化緣簡直就是浪費了。
林如淺迴到住所,靖峰就圍了上來,“怎麼樣?怎麼樣?山長說什麼了嗎?有沒有說你成績進步想要你去他那裏學了什麼的?”
“山長什麼都沒說。”
靖峰暗暗歎氣,“你這個關門弟子,也未免做的有些太過憋屈了吧?誰的關門弟子不是受盡了寵愛,偏偏你,總共才見幾次麵啊!?”
林如淺摸了摸靖峰的有些硬硬的頭發,“我隻用做好自己的事情,別的不用理會太多。”
“可你是他的關門弟子啊!”
關門弟子又怎麼樣?就一定要當做小兒子一樣對待麼?就是小兒子,有些人家隻偏疼長子呢。
林如淺沒有放在心上。山長能給他的,除了科舉時候的經典八股文模式讓他更好的考到三甲之上,就是以後仕途中師兄們的多多照顧,為了自己的利益,師兄們可能也不會照顧到哪裏去。
他何必為了這麼長遠的事情委屈自己?
再說了,那些沒有門第的人難道就不能出頭?當今的宰相都是平民老百姓出身,還不是一朝科舉,慢慢在朝堂上麵熬著,終於熬到了現在的位置。相反有時候在朝堂上麵混,過於高的地位還會招致皇帝的猜忌和同僚的排擠。
況且林如淺從一開始,就不是那麼喜歡山長。
他說:“話也不是這麼說,我總要先把自己的功底練好了,山長才好教我。”
靖峰這才不情不願的接受了這個解釋。
兩人最近的日子過的不是那麼的好,雖然夫子依舊喜歡他們,但是同學舍的學子們好像一下子就找到了無數個他們不好的地方,可勁的欺負著他們。靖峰年輕氣盛,在家裏就是小霸王一個,父母拿著都沒轍的那種,為了好些事情和那些比他們大好幾歲的學子們毆打在一起。
幸好靖峰會調製藥物,頭天打了架,晚上抹好藥,第二天早上就看不出來了。不然準被夫子們發現。
要是山長對林如淺另眼相看,甚至捧在手心裏那樣對待著,就沒人敢欺負他們了。靖峰是這樣想著的,所以對他們兩師徒的感情格外的在意。
“要不我們送一點東西給山長吧?野雞?三兩斤豬肉?或者是一些我自己調配的藥?”
林如淺有些鬱悶,看來送禮這種賄賂的事情,從古至今都沒有得到升華。隻是古時候還隱晦一些,叫做孝敬。
眼看靖峰想要送的禮都不著邊際了,林如淺趕緊說,“山長什麼好東西沒有見過,反倒不稀奇我們送的這些東西。你還是把那些送禮的心給我放迴去吧。”
“那可怎麼辦呢!?”靖峰皺著眉。
林如淺說:“順其自然。他們再敢欺負我們,就告到夫子那裏去。”
“別!不能告訴夫子!多丟臉啊,這麼大年紀了,還告狀,以後我在他們麵前都抬不起頭來。”靖峰慌忙說,“打架打輸了倒是沒關係,不能做那種告狀的小混球!”
林如淺老臉一紅,居然被一個比自己小那麼多的孩子給教育了。
好話誰不會說,可是第二天等著他們的,還是那些被抄亂的書桌和被糊住的紙張,連筆墨都不翼而飛,這叫人怎麼忍下去!
“誰幹的!?有種做,沒種承認嗎?!”林如淺環視周圍。
三兩個人被嚇住了,往後退了兩步,可林如淺年紀實在是擺在那裏,粉嘟嘟的小臉縱然配上威風凜凜的眼睛,也沒有什麼威懾力。仍有不怕死的湊到他們身前。
“喲~這不是林家小公子麼?你家書香門第,自然不必尋常人。”“是我們做的又怎麼樣?擺在大爺的麵前,大爺看著就不爽!”“還是山長的關門弟子來著!去求山長懲治我們呀!”
一通哄笑,嘈嘈雜雜。
靖峰昨天寫了大半夜的詩經全部被墨汁糊住了,濕濕嗒嗒的,他撚起來半篇,已經看不出字跡來了。
半個月時間,足夠這些高門子弟摸清楚靖峰是個什麼出身的人物,也都不懼怕,有的甚至趁亂推搡了一把。
“藥聖藥聖,全家一個不剩,哈哈哈。”“說的好聽是行醫的,實際上也就隻是個賣狗皮膏藥的!你家要是真的那麼厲害,就弄一副藥救活全家人啊。”“聽我父親說,這些行醫的,和我們家的奴婢差不多,給點錢就能打發了。有的更賤,非要什麼訛詐行騙。”
靖峰捏著紙頁的手因為過度用力有些發顫。
林如淺怕他難過,忙握住他另一隻手。
“你們這些人,有本事就去科舉啊!守著我們算什麼英雄,掀人的書桌就了不起了嗎?!”
那些人還是在笑,靖峰憋足了一口氣,衝他們大喊:“我要是有毒藥,現在就藥死你們這些人渣!!!”
“哈哈哈,藥死我們?哈哈”“哎呀,藥聖的後人發怒了,真是好叫人害怕呀~太太,太太我要迴家~這裏一個是喪家之犬一個是庶出的雜種,我好害怕啊!”
事情已經有些超出靖峰的承受範圍了,林如淺清楚的看見靖峰把手伸進了他最最寶貴的香囊裏麵,他眼睛有些紅,死死咬著牙。
這裏都是些貴族公子,要是真的出了什麼事情,他們兩個可就連半點後路都沒有了!
林如淺死死捏著他的手,“靖峰!”
靖峰一摸臉,臉上已經全是淚水。
他不忍苛責,附在靖峰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靖峰忙點點頭,用衣袖擦了擦眼淚,推開眾人,帶著林如淺就走了。
按著靖峰的意思是,當場拿出家夥來證明自己藥聖家並不是徒有虛名,你不是說行醫的什麼也不是嗎?夠膽的,被下了毒之後你就不去找大夫治!嘿嘿,他這毒藥下去,能撐過第二天的人還真沒有幾個。
林如淺畢竟年紀要大一些,考慮的事情也就多一點。
要是真的把人都藥死了,不說學子的家族要找麻煩,就是以後說不準又被刁難什麼的。
要知道這可是古代,貴族弄死個把沒有功名在身的小平民還是非常的容易的,還沒有媒體曝光,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林如淺心有戚戚,和靖峰一商量,第二天就有人在山上摔下來了。
這是白露書院,走山上臺階不摔的話,證明你根本就不是白鹿書院的學生——摔倒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怎麼算都算不到他們頭上來。
偏偏這天書院的大夫又“有事”迴娘家去了,摔斷了腿的那個學子哭得慘兮兮的,半截小腿骨都露在外麵,叫人一看就唬的三魂去了二魄。整個書院竟然沒有一個人能診治他的傷。
這時候有人就說了,小獨院裏麵的那個靖峰不就是藥聖後人嗎?請他來治一治啊,都是同窗,不至於到了這個地步了還如此的絕情。
有人一琢磨,昨天才欺負了別人,今天就有求於人,還不被整治的連親姥姥都不認得?而且靖峰那小子可不是什麼善茬。
受傷的那位學子一聽還真的有人能幫忙治好他的腿傷,別說是請靖峰幫忙了,就是跪下來喊爺爺都成。看他疼的黃豆大小的冷汗,也不知道能不能跪下來求饒。
眾人心中一合計,就去請靖峰了。靖峰果然端著身價,你不是說行醫的什麼都不是嗎?我也不行醫了,我就讀書,讀聖賢書,沒事別來找我。
摔斷了腿的那個倒黴蛋聽了這話差點沒有厥過去,趕緊求著好朋友三請四請。
靖峰這才踢踏著鞋子過來,手上什麼都沒有,就隨處撅了根枝椏,進來就給倒黴蛋喂了一碗水,什麼麻藥都沒弄,正位、接骨、包紮,全部完成的時候靖峰一手的血,一臉的笑。
那個摔斷腿的學子白眼一翻,生生痛暈了。
可沒等兩人歡喜一下,就有人來告訴林如淺,山長有請。
昨天才去過,今天怎麼又請?難道山長知道了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留評~留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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