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歲月匆匆,書院的黑瓦上又一次潑墨了整個春天,燕子已經(jīng)飛迴來了,在簷下築巢,在天空中滑下一道美妙的身姿,門前的那棵美人蕉,也慢慢舒展了,和風搖擺,葉子綠的讓人心裏舒服透徹。
林如淺拿著一本書,站在臺階上。
十四歲的少年的臉已經(jīng)長開了,嬰兒肥消瘦下去,眉眼清麗起來,笑起來如三月春風拂麵。
他眼睛和他的母親很相似,男生女相,卻又不會顯得很柔弱,帶著一股少年人的英姿颯颯,垂下眉眼看書的時候,歲月正好時光凝滯。
山長這幾年來也不會用大道理說他了,每次看著林如淺的眼睛,就會略微的失神,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人,已經(jīng)不是之前那位含笑琵琶抱的佳人了。站在他麵前的,是佳人留下來的骨血,是佳人的希望。
林如淺的這雙眼睛,怎麼能這般和他母親相似呢!
“如淺哥哥,如淺哥哥,這句話是什麼釋義,我忘記了!币幻{衣幼童抱著他的腳,嗲聲問,“如淺哥哥你會告訴我的,是吧?”
他對於比自己小的孩子一向是沒有什麼抵抗力的,便蹲下來,慢慢講解,怕小孩聽不明白,又重複了一遍,小孩子這才半懂半不懂的點點頭。
林如淺笑著看他。
“如淺哥哥為什麼不去當夫子呢,如果你去當夫子,我們一定都會聽懂夫子的講課。到時候大家都能當上舉人進士,豈不是很好?”
院門口突然有人迴答:“他去教書了,誰來陪你們玩?夫子都要是很嚴厲的人喲,學的不好,可是要被打手心的,要是再不聽話,就脫了你的褲衩打屁股,你怕不怕?可還願意讓他去當夫子?”
靖峰身量已經(jīng)很高了,背著背簍,含笑對他說,“這些小孩子太煩,我早就跟你說過,遇見了就遠遠的把他們嚇迴去,不然下次還有成群的小孩子圍著你。”他手裏拿著一個荷葉包裹著的烤雞,撕了一個雞腿給小孩,“喏,吃了,迴去別說,不然下次就沒有了!
小孩忙點頭,啃著金燦燦的雞腿不說話。
這幾年書院開放了一個小孩子的學堂,並不算做白鹿書院的學子,隻是讓一些閑著的夫子們有空去那裏教授他們識字。這些孩子的父母多半都是種地的,以後孩子也不大可能走上仕途,所以教學上麵偏重於教他們認字,並不要求他們學會四書五經(jīng)。
這個小孩子心性倒是高,拿著一本《四書》向各個夫子都問了,終於找到書院裏麵成績最好的林如淺這裏。
“怎麼有空到我這裏來?”林如淺笑了笑。靖峰這段時間忙著武舉,到他這裏來的時候已經(jīng)少了。說來好笑,靖峰倒算是白露書院第一個參加武舉的學子,登錄考生名字的官員一看他的名鑒,就目瞪口呆。
恐怕也沒有哪個白鹿書院的學子會去參加武舉吧?
國家已經(jīng)經(jīng)曆了一代,雖然周邊還有不少的戰(zhàn)爭,但是尚武之風已經(jīng)漸漸消退,達官貴族們已經(jīng)不願意讓自己的孩子去學習騎射了,在家裏好好的,總能守護著一家進退。
靖峰撓了撓頭,“剛剛小試完了,正好來找你,從我?guī)煾改茄Y弄來了一隻燒雞,等著和你打牙祭呢!
“明天我們下山去吃好吃的好了!绷秩鐪\搖頭失笑,“也該給你好好補一補。”
靖峰不好意思的一笑,看小孩眼巴巴的看著他們兩個,嘴裏還叼著雞腿,忙轟他,“去去去,一邊玩去。大人講話,哪有你在邊上偷聽的份。小心我下次帶東西來,再也不許你吃了!
小孩衝他做了一個鬼臉,匆匆跑開了。
“喂,小子!”靖峰氣得喊了一聲,林如淺趕緊拉住他,這麼大把年紀了,和一個小孩子置氣,算什麼?被人傳出去也不好。
靖峰憤憤的說:“這小孩子太過分了,你也不說說他?要是讓我抓住他,非揍他屁股不可!彼粗秩鐪\手裏拿的書本,又問,“你都要科舉了,該是一心讀書的時候,他下次再來,你可不許再應他了!
林如淺好笑:“我天天看書,也覺得無聊,正好他來陪我!
“你要是覺得無聊,就把醫(yī)書再看一遍啊,再不成,去後院找我玩啊,我有的是時間陪你!
總不能一直打擾靖峰不是,而且靖峰現(xiàn)在也要忙著武舉的事情。
這麼一眨眼,都是要離開書院的日子了。
他們進來的年紀偏小,同一時期的學子們現(xiàn)在無不是十□歲或者剛剛弱冠,林如淺還一臉稚氣和剛入學的學子一個年紀。為了這一點,靖峰沒少笑話他。
“醫(yī)書自然是要好好讀的,隻是前段時間你師父教我的那個什麼步法,我現(xiàn)在還雲(yún)裏霧裏的,根本就弄不清楚。”林如淺歎了一口氣,“你讓我怎麼敢再入虎穴?”
靖峰哈哈一笑,“那是師父喜歡你。師父說了,你天資好,要是我有你一般的聰慧,現(xiàn)在也不是這個模樣了。你就是太懶,心思雜,注定成不了大家。”
林如淺不以為意,“我又不用參加武舉,太注意這些做什麼?”
“話雖如此,拿來防身也是不錯的!
在靖峰眼裏,學武比學文要好上千萬倍,林如淺從來都是說不贏他的,也不想和他理論,各有所誌罷了。
林如淺把書本放下,泡了一壺茶給他,天熱,多喝點水小心中暑。
他倒是直接歪在榻上,就像小時候一樣,懶洋洋的側過頭看他,見林如淺沒有注意,悄悄在他的書本上花了一隻小鳥,然後闔上,裝作什麼都沒有發(fā)生一樣淺瞇著眼睛。
“山長倒是把所有的好東西都放在你這裏了!本阜搴攘艘豢诓,嘖嘖嘴,見林如淺在一邊笑著,沒有翻書,心裏就有點癢,“你看的是什麼書?誰給你的?”
“微星夫子給的,說是給我看看,免得我心煩意亂!绷秩鐪\笑了一下,手搭在書本上,正要翻開,又停下,“你最近怎麼不去夫子那裏了?他做了好多桂花糕就等著你去!
靖峰一口氣提上來,“我……我不是忙嘛!
“說的也是!绷秩鐪\拿起書本,“有空就去微星夫子那裏看看吧,我看微星夫子挺喜歡你的。你們兩個簡直就是臭味相投,前世的冤家。”
靖峰點頭,“嗯,我會去的。……你不看看書?這天氣倒是好。”
山長給林如淺播的這住所倒是非常的不錯,冬暖夏涼的,也夠大,最重要的是光線很好。林如淺才洗了衣衫放在陽光下曬呢,估摸著一兩個時辰就幹透了。
“可不是,前幾天下了好大一場雨,接下來都是陰雨霏霏的,就今天天氣好一點。”說到這個,林如淺非常高興,躺在他身邊,把烤雞扯了一塊嚼著,“我就喜歡天晴,不喜歡下雨。堆在那裏的衣服幹都幹不了!
靖峰小心的看了一眼書本,不自在的移開視線,“下次你直接把衣服扔我那裏去吧。我房間裏麵有小火爐,給你快快的烘幹,你也不必擔心了。”
林如淺才不會委屈自己呢,他別的不怎麼在意,衣服倒是準備了很多。自從名下的店鋪都交給趙朦鬆的家人去打理之後,他每個月都能得到一筆不菲的分紅,這錢他拿來沒用,當然是買些衣服,買點好吃的孝敬山長和夫子們。
所以他的衣服就是在那裏堆了三四個月也不會愁沒有衣服穿。
不過林如淺倒是滿意他的這個態(tài)度,“那你說的啊,下次我便把衣服都扔你那裏去,你負責給我洗幹淨了還來!彼恢倍紱]有洗衣服的天分,倒是靖峰,能把白衣服搓的幹幹淨淨的。
靖峰扯了扯嘴角,“你看的什麼書?叫什麼名字?”
林如淺坐下,笑了一聲,“不就是雜書嘛!”他正要打開書本,靖峰的心撲通撲通的跳成一團,他想這麼幹很久了。誰叫林如淺一有書就不理他,典型的“重色輕友”。
突然,門口跑來一個人,氣喘籲籲的喊,“如淺少爺,山長找你有事,急事!”
林如淺把書本闔上,放在桌子上,笑了笑,對靖峰說,“看來這烤雞我是吃不成了,你自己吃吧,下次我請你出去吃。山長叫我去呢!
靖峰點頭,舒了一口氣,眉心卻跳了一下。
本來就是前後院的關係,林如淺要去山長的書房非常的快。
山長的房間一如既往的陰森,林如淺一踏進去就發(fā)現(xiàn)了其中的不同,感覺氣氛上麵怪怪的。他收斂了神色,走到山長麵前,“不知山長喚弟子來是何事?”
這個時候已經(jīng)是午後,陽光依舊是淡淡的,沒有春天該有的溫度。
客席坐了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子,臉色白淨,沒有胡須,眼睛看起來非常的溫和。“這便是那一位貴人的孩子了吧?”他伸手握住林如淺的手掌,“倒是個好孩子!
林如淺覺得有些不舒服,想要撤開手,那人又說:“這雙眼睛,倒是像足了……”
山長“嗯”了一聲。
像足了誰?這雙眼睛,不是像他的母親——那位強大的姨娘嗎?
“如此,我也就放心了,多謝山長這些年的養(yǎng)育了。主子若是知道,必定是非常欣喜的。好孩子長的好啊,正好!”
林如淺退後一步。
山長淡淡說:“既然大人是帶著密令下來的,就悄悄的把他接進宮去吧,別叫外人知道了!
“山長!”林如淺瞪著眼睛看他,“這……!”
那人微微一笑,“你的好日子到了,他日飛黃騰達,可不要忘記了我們啊!
林如淺看見那人手裏拿著的一份帛布,分明就是皇室專用的明黃色。再傻乎乎的什麼都不知道,他就白費了這雙眼睛和這個腦子。
作者有話要說:╭(╯3╰)╮
這是曆史性的轉折~光是仕途,怎麼能養(yǎng)成一個皇帝呢?
現(xiàn)在就看皇帝對小淺是個什麼態(tài)度了……見異思遷?移情別戀?還是一往情深。好吧,我想說,皇帝你記錯了,這是你兒子的老公……
(*^__^*) 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