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原城一百三十裏外的荒漠中，一座牛皮大帳用黃金裝飾，氣勢恢宏。圍繞著金帳，周圍布滿了大大小小的氈房。


    勒勒車圍城了外圍的牆壁。四周有騎馬的遊騎兵在四處逡巡。


    這裏是一個足足有幾萬人的大營。


    這裏因為有一條小河，清清淺淺的流過，提供了水源。所以這裏成了蒙古大軍的臨時金帳所在。


    金帳中鋪著一塊碩大的波斯地毯。固始汗在主位居中而坐，準(zhǔn)噶爾、土爾扈特、杜爾伯特、土默特本部、青海土默特、永謝布部、關(guān)西七部、阿拉善部等部族首領(lǐng)都坐在兩側(cè)，麵前擺著小炕桌，上麵放著酒肉。


    這裏麵除了衛(wèi)拉特人和關(guān)西七部外，土默特，青海土默特、永謝布部、阿拉善部都被楊凡的大軍殲滅過。或者是殘兵敗將。或者是新從本部落趕來的援兵。


    打撒黃臺吉雖然之前被推舉為土默特部的濟(jì)農(nóng)，但是，之後連續(xù)的失敗，他也抖不起來了。


    此時，伏低做小的坐在固始汗的左手邊，一臉的奉承之色。


    他雖然是這片土地的主人，但是，如今土默特本部兵不足萬人，什麼也講不起了。隻能依靠漠西蒙古來的人。


    他現(xiàn)在還指望著，強(qiáng)大的和碩特部幫他把前套搶迴來呢。要是把鄂爾多斯一塊搶來給他，那就再好不過了。


    他為了討好固始汗，這段時間，已經(jīng)送了十幾個美女過去。


    可是，衛(wèi)拉特人來了之後，一直臉色陰沉。完全沒有他想象中的意氣風(fēng)發(fā)。


    衛(wèi)拉特在中亞可是出了名的惡人。欺負(fù)起各個城邦和其他遊牧民族來，就如喝水吃飯一般平常。而且他們一向輕視大明。除了對羅剎國的那位皇帝有些敬畏外，極其桀驁不順。


    大軍這幾天在趕工製作攻城武器，大汗、小汗們在金帳裏宴飲，看歌舞。盡管大家都很奉承，但是衛(wèi)拉特人始終擺著張臭臉，好像他們欠衛(wèi)拉特人錢似的。


    對於臨河城被燒了一事，衛(wèi)拉特人一直保密。他們丟不起這個臉麵。


    在草原上混，如果被人知道了，他們被京營一條船給打成這樣。就會極大地動搖他們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威懾力。


    這時候，一匹斑駁的花馬上，騎著一個搖搖欲墜的騎士。


    搖搖晃晃的走進(jìn)了營門。然後噗通一聲，摔在了地上。


    他立刻就引起了蒙古人的注意，好幾個人跑了過來。


    這個倒在地上的人，穿著金線刺繡的精美質(zhì)孫服。但衣服破損很多，還有血汙。


    他身上好幾處受傷，但是經(jīng)過了簡單的包紮。他的嘴唇幹裂，是從荒野裏來到這裏幹渴所致。


    “給我點(diǎn)水，我要水。”那人目光迷離的嘟噥著。


    百夫長烏勒吉走過來。俯下身仔細(xì)打量。


    這人看著就是一個貴人。氣質(zhì)就不是普通軍官能比的。


    他覺得不能怠慢，立刻解下皮囊酒壺，給他灌了些馬奶酒。


    那人幹裂的嘴唇接觸到馬奶酒後，猛地抓住酒袋子，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看來他在荒漠裏渴壞了。


    “你們是誰，可是衛(wèi)拉特人。”這個人虛弱的問道。


    “我是和碩特部固始汗的人，我叫烏勒吉。尊敬的貴人您從哪裏來，為什麼這麼狼狽。”烏勒吉以手撫胸問道。


    那人苦笑，說道：“你們不是把九原城包圍了嗎，我以為到了九原城外就能找到你們。你們怎後退了這麼遠(yuǎn)。”


    烏勒吉說道：“明人把幾條小溪都給截斷了。黃河上的水過不來，運(yùn)水太費(fèi)力。大汗讓我們先退迴來一些，做好了攻城機(jī)械再去攻城。”


    那人硬撐著站起來，說道：“扶著我，去找固始汗，就說葉爾羌汗國的吐魯番阿奇木蘇裏唐求見。”


    烏勒吉大驚失色。蘇裏唐是葉爾羌大軍的主帥，此時此刻應(yīng)該在河南地才對。怎麼孤身一人，騎著一匹破馬，帶著傷穿過荒漠走到這裏來。


    於是，他讓人趕緊去金帳通報，自己帶著人，架著蘇裏唐向著金帳走去。


    蘇裏唐走進(jìn)金帳的時候，看到裏麵鴉雀無聲，都在驚訝的看著自己。


    他一言不發(fā)，隨便找了一個沒有人的桌子，在後麵坐下。


    然後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大口大口喝著馬奶酒。


    沒有人說話，過了半晌，固始汗看他吃的差不多了。問道：“蘇裏唐阿奇木，你怎麼搞成這個樣子了。你的大軍呢。”


    “大軍，大軍已經(jīng)沒有了。”蘇裏唐笑的比哭還難看。


    把啃的剩了骨頭的羊腿往桌子上一扔，說道：“三天前，京營趁著我們剛到的第一個夜晚，在淩晨突襲了我們的大營。三萬葉爾羌大軍，全軍覆沒。”


    轟的一聲，整個大帳裏麵炸了。


    這是三萬人，說殲滅就殲滅了。


    楊凡好大的膽子，大軍進(jìn)攻在即，他居然忙裏偷閑，渡過黃河去打掉了葉爾羌大軍。


    “他給了我一匹馬，一袋水，讓我奔著這個方向來找你們，給你帶個話。”


    固始汗皺起眉頭問道：“他想對我說什麼。”


    “他讓你們退出後套和阿拉善。迴到西域去。不要多管閑事。從今往後，不要再出現(xiàn)在哈密衛(wèi)以東。否則，莫謂言之不預(yù)也。”


    這一下子，各個臺吉們都炸了。


    現(xiàn)在他們大軍壓境，處於絕對的優(yōu)勢。那個明國的定遠(yuǎn)伯，手裏的兵力不足他們的四分之一。還是步兵為主。


    要不是他有一座堅城，早就被他們撕成碎片了。還敢在這裏大言不慚。


    隻有戰(zhàn)鬥中取得勝利，才有資格提出條件。


    現(xiàn)在他們覆滅在即，居然敢提出這麼離譜的條件。他們是失心瘋了吧。


    打撒濟(jì)農(nóng)轉(zhuǎn)動著他灰黃色的眼珠，仔細(xì)的觀察著破口大罵的臺吉們。


    他驚訝的發(fā)現(xiàn)，衛(wèi)拉特人的四個大汗，沒有人罵，他們都陰沉著臉，一言不發(fā)。


    哈密衛(wèi)，這是明初的時候設(shè)立的衛(wèi)所，是大明控製的最西邊的土地。但是，沒幾十年就裁撤了。聽著很久遠(yuǎn)了。


    固始汗沉默著，他也算和那個傳說中的定遠(yuǎn)伯打過交道了。


    那可不是一個喜好虛言恐嚇的主兒。


    如果他沒有什麼底氣，是不會來招人笑話的。


    固始汗四麵看看，達(dá)賴圖什也正好眼光看過來，兩人的眼中都有深深的戒備之色。


    但是，他們會被一句話嚇得退兵嗎。


    絕對沒有這種可能。


    開弓沒有迴頭箭的道理，蒙古人再清楚不過了。


    他們不打下這座堅城。就會動搖他們在西域，利用幾百年時間建立的威懾。


    那些城邦就會起了陰奉陽違的心思。還有實(shí)力強(qiáng)勁的哈薩克人，還有塞爾柱突厥人，他們都在一邊虎視眈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