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
四個已經一把年紀的家夥從醉千裏相互攙扶著出來，臉上都有了七八分醉意！
馬方安扭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餛飩攤子，對著三人揖手道：“我還有點事，諸位先迴吧！”
樊昭是四人中最年輕的一個，雖然有些醉眼朦朧，在一眾護衛的簇擁下仍舊威風不減：“那你呢？不會是還沒喝舒坦，想著等我們幾個走了以後，自己繼續喝個痛快吧？”
馬方安擺手笑道：“沒有的事，我已經喝夠本了，今晚約好了和小刀一起迴家！”
“行吧，其實我營中也諸事繁忙，那就先行一步了！哥幾個，下次再聚了！”樊昭與眾人拱手道別，領著一眾護衛往西而去。
“老迂腐，咱倆同路，一起走吧！”文魁扭頭對旁邊的徐老夫子道。
“那就走唄！”徐塵打了個酒嗝，雙手攏在袖中率先轉身往南走去，“抓點緊，老夫年紀大了，吃飽喝足還真有些乏困，得趕緊迴家歇息去！”
文魁莞爾一笑，扭頭對馬方安拱了拱手：“守寧兄，明天見！”
馬方安迴禮道：“都護大人走好！”
文魁點了點頭，轉身見徐老夫子已在十數丈外，趕緊追了上去：“老迂腐慢點，等等我！”
“都護大人再這般拖拉，老夫今晚就沒得睡了！”徐老夫子雖然身形有點晃悠，但步伐走得極快，而且頭也不迴。
“不至於！”文魁三兩步追到他身旁，笑道，“放心吧，今晚喝了那麼多酒，你肯定能一覺到天亮！”
徐老夫子輕聲哼了一下：“我承你貴言！”
看著一把年紀的二人像孩童一般追著鬧著漸漸走遠，馬方安笑著搖了搖頭，臉上的醉意已去了大半，轉身慢慢迴到了餛飩攤子。
正是晚飯時候，餛飩攤子的幾張小木桌都坐滿了人！
馬方安目光淩厲地打量了那幾桌食客許久，才抬腳默默走了過去。
陳墨正獨自一人坐在一張最偏遠的小桌旁低著頭吃著餛飩，桌麵上並排放著兩柄帶鞘的捕刀，看見馬方安走到近前，連忙嚼著餛飩起身招唿：“師父！”
馬方安雙手悄悄下按，示意他坐下說話。
陳墨問道：“您還吃嗎，來一碗？”
“飽了！”馬方安搖了搖頭，然後皺眉道，“那小兔崽子呢？”
旁邊忙得不可開交的沙大嬸抽空迴了一句：“捕爺不用等他了，他說有事要忙，讓您自個先迴去！”
“還是這般不著調！”馬方安搖了搖頭，撩開襟擺在陳墨對麵坐了下來，把聲音壓得極低，“陳墨，小五的後事都辦妥了？”
陳墨把碗裏餛飩吃了個底朝天，胡亂用衣袖擦了擦嘴巴，點頭應道：“按您的吩咐已經辦妥了，方才你出了醉千裏，他們幾人就分別跟上去了！”
馬方安沉默了一會，低聲問道：“驚虎那丫頭，沒察覺到什麼不妥吧？”
陳墨搖頭道：“師父放心，他們都不知道百長就在拒蠻關！目前為止，事止於我！”
“那就好！”馬方安點頭，沉默了片刻，有些感慨地道，“陳墨，我在這拒蠻關裏呆了半輩子，身邊就隻剩下這幾個老夥計了，一定要確保他們的安全！”
麵前的這個老人，無論在捕房還是度望府北府，明裏暗裏都是自己的師父，隻是以往不曾察覺，如今看來已經鬢發摻白了！
“請師父寬心，城裏有夜幽在呢！”陳墨恭敬道，“再說了，星冥結束關外的任務後也在趕迴的途中了！”
“小五和另外三組兄弟不能白白死在關外！”馬方安咬牙道，“你帶著捕房的兄弟們一同前去，這次一定要把那個人揪出來！”
“行，我現在就去！師父，你的刀！”陳墨把桌上的一柄捕刀推到馬方安麵前，另一柄係迴腰間，然後拍了兩枚銅板在桌麵上，起身走出兩步又轉身問道，“要不，我還是先送師父迴家？”
“不用了，你師父還不至於走不動道！”馬方安手執捕刀起身擺手，“忙你的去吧！”
“是！”陳墨恭敬揖了一禮，轉身先行離去。
馬方安扭頭往街道對麵看去，原本躺著老乞丐的地方如今卻空無一人，他不禁皺了皺眉頭，也沒有跟沙大嬸打招唿，起身攜刀一人悄悄離開了餛飩攤子。
夜穹陰暗，烏雲壓頂。
“難不成又要下雨了麼？”沙大嬸用脖子上的布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抬頭看了看漆黑的夜空，又低頭看到了那張空了的桌子，上前撿起桌麵上的銅板塞進懷中，喃喃地道，“唷，怎麼不聲不響都走了？”
等她走開去忙後，很快就有客人補上了那個空位：“老板娘，勞煩上一碗餛飩！”
沙大嬸隨口應了一句：“等著！”
那一頭，都護大人與徐老夫子在南北大街上並肩而行，正好走到桃花巷口。
咚~咚~咚~
三下鍾聲突然響起，響徹整座關城！
徐老夫子猛地抬頭看向不遠處的那座朱雀樓頂，神色很是驚愕地道：“都護大人，這口鍾有許多年不曾響過了吧？”
文魁臉上也是一怔，低聲道：“你先迴私塾吧！”
“都護大人，入夜風涼，您老小心一些！”徐老夫子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搖頭歎息轉身走進了桃花巷弄，“看來，老夫今晚不一定能睡得著嘍！”
“放心睡你的，外麵有我們呢！”文魁衝著他的背影笑道，等徐老夫子的身影沒入巷子後，他臉色的笑容才慢慢凝結，然後變得鐵青，抬腳向著都護府的方向急奔而去！
南北大街上所剩不多的百姓不約而同都被鍾聲驚擾，一個個都忍不住向朱雀樓的方向駐足觀望，議論四起！
恐慌，在人群中悄悄漫延！
“今晚宵禁，所有百姓馬上迴家，不得在街道上逗留！”巡邏的捕頭開始驅趕人群。
很快，街上百姓便作鳥獸散！
“梁三？”街道邊的文魁認出了喊話之人，招手大聲招唿道。
梁三身旁跟著趙家的兄弟倆，看見文魁後微微驚訝，連忙一起上前揖禮道：“都護大人！”
“這個時候就別多禮了！”文魁擺了擺手，“出什麼事了，到底是誰敲響了朱雀樓的銅鍾？”
“我馬上趕過去看看！”梁三扭頭吩咐身後二人，“大春小春，你倆護送大人迴都護府！”
“是！”趙家兄弟倆齊聲應道。
文魁拒絕道：“都護府離這就一條街巷，你們不用護送我，趕緊過去鍾樓查清楚！我現在就迴去調集府兵，隨後就到！”
“好吧，那大人小心一些！”梁三對著文魁恭敬地拱了拱手，轉身領著趙家二兄弟直奔南麵。
文魁從南北大街轉進了正氣街，街長約百丈，盡頭就是都護府，平時說不上燈火通明，可往常街道兩旁每隔八丈都會有都護府設置的一人高的燈籠架子，到了晚上都會點亮！
隻是此刻整條街中的燈籠全部熄滅，周圍一片漆黑！
一陣若有若無的腳步聲，前方隱約出現了一些漆黑的身影！
文魁心裏一沉，喘著氣緩緩停下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