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戎城西,右仆射府。
這是一處占地寬廣的宅院,門口隻有寥寥數人值守,進了正門是一座三丈高的灰黑色假山石,山石後麵是一個活水荷花池,順著池上的曲折廊道往裏走三十丈,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護國右仆射狂獅平時處理大小事情的議事大廳。
紅凰王妃與癡虎裝扮成普通的奴仆,在一個身穿金衣男子的帶領下旁若無人地進了府。
走在荷池廊道上,癡虎瞇眼看著前方兩丈那個金燦燦的身影,臉上神色若有所思!
紅凰王妃哪怕身穿尋常奴仆服飾,也遮擋不住她的絕色容顏和獨特的氣質,她扭頭發現癡虎的神情有異,低聲問道:“怎麼啦?”
“聽聞我們絨狄的這位護國右仆射除了掌控著黑山欄子以外,自己還搜羅培養了十三個了不得的親信,分別取名為金木水火土風雲雷電霜雪雨露,每個人的修為都有其獨到之處,都能以一敵百!”癡虎沉著臉看著前麵的金衣人,“沒猜錯的話,領路之人就是十三人之首的金一!”
“他們人再多再厲害也沒關係,我們這一趟是帶著善意來談合作的,不是來打架的!”紅凰王妃緩緩前行,“小琥,我知你和他素有積怨,但是我們求人得有求人的姿態,等一下見了麵你盡量忍讓一下吧!”
癡虎沉默片刻後點點頭,低聲道:“殿下,這些年沒見,我發現您的變化挺大的!”
紅凰王妃輕聲問道:“變得比前好了還是壞了?”
“無所謂好壞吧!”癡虎道,“隻是更成熟了些,不像以前那般愛使小性子了,更能忍耐,也更有大局觀了!”
紅凰王妃愣了愣,輕笑道:“夾縫中求生存的人,沒辦法!”
癡虎麵有愧色:“當年,我不該那樣一氣之下就走掉的!”
“沒事啊,現在你不是也迴來了!”比癡虎低了一個腦袋的紅凰王妃停下來等他,踮起腳拍了拍他的肩膀,“小琥,這麼多年了,也就隻剩下你還留在我身邊了!”
癡虎身軀微微一震,肅然道:“殿下,這是我的榮幸!”
曲折廊橋走完便是大門敞開的議事大廳,門楣上掛著的是龍飛鳳舞的四個大字:
隻觀風雨!
紅凰王妃與癡虎不約而同抬頭看著匾上的字,神色肅然!
金衣男子伸了伸手,彬彬有禮地道:“兩位請吧,主上已在裏麵恭候大駕!”
癡虎迴過神來,低頭看著金衣男子道:“我們就這樣大搖大擺進府,會不會不太妥當?”
金衣男子笑道:“無妨,今天府外的人和事,我們都會暗中處理妥當!”
“那就好!”癡虎聞言點了點頭。
紅凰王妃對著金衣男子嫣然一笑:“謝過金一先生領路!”
金衣男子正是玄水十三騎之首的金一,微微愣了一下之後,坦然笑道:“王妃,請吧!”
紅凰王妃在先,癡虎在後,抬腳進屋,大門在二人身後徐徐關上!
大廳盡頭,狂獅有椅子不坐盤腿坐在了案桌上麵,手中拿著一支鹵雞腿正在大快朵頤,怎麼看怎麼不像被龍卷風摔成了重傷的人,見二人進來頭也不抬地道:“沒想到王妃的膽子竟然這麼大,青天白日敢出鬱翠宮,而且敢來我這右仆射府?”
紅凰王妃笑道:“右仆射的膽子也不小,竟然敢欺君,這可不像重傷暈迷不能上朝的樣子!”
狂獅點頭道:“王妃困身在鬱翠宮,卻也能知朝堂之事,了不起!”
紅凰王妃站在兩丈外,淡淡笑道:“來你這之前,我還去了圖雅部落!”
狂獅聞言一怔,手上雞腿僵在了空中,冷笑一聲道:“王妃倒是實在,就不怕我把你直接押去見絨狄王?”
癡虎身軀一移擋在了紅凰王妃身前:“你得先問問我!”
“手下敗將還敢到我麵前口出狂言?”狂獅扔掉手中吃了一半的雞腿,拿著案桌上的方布擦著手上的油漬,“令小琥,難道你忘了在胡楊林中我還饒了你一命!”
“別叫我這個名字!”癡虎臉上隱隱有了怒意。
紅凰王妃伸手拉住了癡虎,抬頭淡淡笑道:“遠來是客,護國右仆射難道不請我入座?”
狂獅冷冷道:“你自便!”
紅凰王妃緩緩坐到了旁邊的位置上,就像拜訪多年好友的宅子一般,儀態要多自然就有多自然。
癡虎隻好壓下怒火站到了紅凰王妃身後。
狂獅依舊還是坐在案桌上,冷冷道:“王妃的來意,可以說了!”
紅凰王妃淡淡道:“我既然出現在這裏,右仆射應該能猜到我想做什麼吧?”
“王妃是想謀逆?”狂獅沉著臉問道。
“謀逆?”紅凰王妃搖了搖頭,“我隻是想拿迴我夫君失去的東西!”
狂獅冷笑道:“就憑你?加上你身後的這個手下敗將?王妃,別異想天開了,你連我這關都過不了!”
“如果我說,再加上我夫君的舊部呢?”紅凰王妃神色如常地道,“絨狄四十九族之中,他們可占了差不多半數!”
“不夠!”狂獅冷笑著搖頭,“再說了,如今的絨狄王權勢穩固,王妃如今不過就是一個被囚於鬱翠宮裏的舊妃,就算你不怕死敢登高一唿,舊絨狄王的那些老部下敢吱聲和應嗎?不怕被誅盡九族?”
紅凰王妃臉色肅然:“如果再加上整個天奉做後盾呢?”
狂獅愕然,從案桌上跳了下來:“你說什麼?你是什麼時候和天奉勾搭上的?”
“右仆射口中的勾搭二字可嚴重了些!”紅凰王妃起身道,“右仆射可別忘了,你兄弟二人和我都來自天奉,曾經都是天奉的子民!”
“不!”狂獅臉容有些扭曲,“王妃你難道忘了我是天奉的叛徒?你指望我會背叛絨狄王與你們結盟?不可能的!”
“狂獅,當初你為什麼要叛出天奉!”紅凰王妃定定地看著他道,“不就是為了一個你深愛著的女子嗎——”
“住嘴!”聽到此處的狂獅突然咆哮了起來,“不許在我麵前提她!”
“行,那就不提她了!”紅凰王妃神色有些黯然,“狂獅,我知道耶律經天給你許下了承諾,不過就是他日絨狄大敗天奉,他會封你為絨狄的一字並肩王嗎!可是你有沒有想過,耶律經天真的就百分百相信你嗎?你得了黑山欄子,他卻把柔水欄子給了拓跋宏那個老宦官來製衡於你,這些年難道你都熟視無睹?”
狂獅緩緩平複了自己的情緒,麵無表情地道:“王妃使得好一手離間計!”
“還不止如此!”紅凰王妃淡淡道,“耶律經天生性多疑,無論是誰他都信不過的,除了把黑山欄子和柔水欄子的權放給你和拓跋宏相互製衡,他其實還私自培育了另外一個神秘的組織玄淵,就是用來監視和對付那些與他不合的人,你大概還蒙在鼓裏吧?”
“玄淵?”狂獅抬頭,臉色有些愕然。
“我的人查了幾年才查出了一點苗頭,不久前我也才第一次碰上他們!”癡虎從懷中掏出那塊刻著淵字的令牌扔了過去,“你自己看吧!”
狂獅伸手接住令牌看了一眼,臉色變得陰沉了起來!
紅凰王妃道:“狂獅,就算有一天他真的封了你為一字並肩王又如何,你覺得自己最後的下場會好過?他真的能容忍你這頭功高蓋主的狂獅留在他的身邊威脅到他的王位?”
狂獅冷冷道:“王妃是想坐上絨狄王的寶座?”
紅凰王妃上前,距離狂獅不足一丈:“你我聯手,助我女兒耶律明空成為絨狄王,你就是絨狄的攝政王,我從此退居後宮不問政事,還會請求天奉帝祈光哥哥為你正名撤去叛徒之名,以後你隨時可以光明正大來迴絨狄與天奉!”
狂獅緩緩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死死攥著手中的令牌,臉上神色變化莫測,過了好久,他才低聲問道:“需要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