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地下牢獄。
最盡頭的一間牢房裏麵,披頭散發身穿白色囚衣的洛驚鵠背對著牢房欄柵躺倒在牆角的稻草堆裏。
腳步聲響起,欄柵外頭出現了兩個蒼老的身影,正是官複原職的徐塵和度望府北府的千候官胡犁!
徐塵身上,穿著一品文官大紅袍的朝服,腦袋上戴著一頂嵌白玉的雙翅襆帽,氣質儒雅非常!
洛驚鵠肩膀似是抖動了一下,但是沒有迴頭!
徐塵舉起枯瘦的右手,輕輕在木頭柵欄上輕輕敲了三下!
洛驚鵠扭頭看了一眼二人,又迴過頭去對著牆壁,沒好氣地道:“你們來這幹嘛,看我落魄的模樣?”
徐塵淡淡地道:“姓洛的,你不是一直處心積慮想殺我嗎?十六年了,總得來讓你瞧瞧我活得好不好!”
洛驚鵠沒有說話。
徐塵沉聲道:“如果阿囡看到現在這個情景,一定很感慨!”
“你沒資格提起她!”洛驚鵠突然像瘋了一般從稻草堆裏竄了起來撲到徐塵,用戴著鐐銬的雙手狠狠砸著木頭欄柵,雙眼通紅臉色猙獰,“徐若虛,是你害死了她!”
“我沒資格?”徐塵後退了兩步,冷冷道,“她可是我徐若虛明媒正娶的妻子,你算是個什麼東西?”
洛驚鵠怒吼道:“她不愛你,她愛的人是我!”
徐塵冷笑道:“姓洛的,一廂情願的事情,你就別說得這般理直氣壯了!”
洛驚虎神色更加大怒:“你胡說,她真正愛的就是我!”
徐塵紅著眼低聲罵道:“她要是更愛你,為什麼寧願跳崖也不跟你走?”
洛驚虎頓時呆住,身軀緩緩癱坐在地上,許久之後,神態疲憊地道:“走吧,我不想見到你們!”
胡犁淡淡道:“洛驚鵠,想見你的其實不是我們!”
洛驚鵠抬頭疑惑地看著二人!
徐塵和胡犁往兩邊退開,把身後一個穿著金黃色龍紋袞服的男子讓上前來!
洛驚鵠看見此人瞳孔頓時收縮,身軀癱軟在地,迴過神來後急忙踉蹌拜倒,顫聲道:“參……參見陛下!”
奉天帝朱祈光現身大理寺獄,身後還跟著太子朱諾諾!
身後獄卒搬來椅子,奉天帝祈光緩緩坐了下來,隔著欄柵冷冷看著洛驚鵠,沒有說話!
洛驚鵠趴在地上不敢抬頭,身軀在不斷顫抖!
“咱們幾人多年相識一場,為什麼會搞到這般田地?”奉天帝輕輕歎息一聲,“朕就是來看你最後一眼的,你有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洛驚鵠鼻尖都貼到青石地麵了,顫著聲道:“臣願陛下身康體健長命百歲,王朝強盛千秋萬代!”
“住嘴!”奉天帝臉色一寒,罵道,“你與耶律經天勾結興兵犯境亂我朝綱,現在還說什麼祝我朝千秋萬代?不覺得很諷刺嗎?”
洛驚鵠身軀顫抖不敢抬頭。
奉天帝緩緩平息了怒氣,冷聲道:“這十六年來,你越來越目中無人,朕一直看在當年你浴血助我成帝的情份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你呢?屢屢缺席朝會,大肆斂財驕奢淫逸,豢養殺手鏟除異己,最可恨的是你屢次三番勾結外賊亂我王朝根本,死一萬次也不足惜!”
洛驚鵠身軀顫抖得更加厲害,淒聲道:“陛下息怒,臣罪該萬死!”
奉天帝起身走到欄柵跟前,沉聲問道:“朕再問你一遍,那些搜刮得來的民脂民膏,你到底藏在了什麼地方?”
洛驚鵠趴在地上道:“絕無此事,請陛下明察!”
奉天帝的臉色變得很是難看,突然轉身拂袖而去:“行,冥頑不靈,時至今日你我君臣情份已盡,你等死吧!”
朱諾諾目送父王離去,轉身走到欄柵跟前,看著牢房裏的洛驚鵠道:“洛驚鵠,國公府明明有秘道可以逃走,你為什麼不逃?”
洛驚鵠依舊趴在地上,淒然道:“臣自知罪無可恕,甘願留下領死,所以不逃!”
“一派胡言!”朱諾諾冷笑道,“我再問你,你的管家周全哪裏去了?國公府一應人等盡數都在,偏偏隻少了他一人,你如何解釋?”
洛驚鵠迴答道:“周全因觸犯府規,已被亂棍打死!”
朱諾諾追問道:“那他的屍首呢?”
“我不清楚!”洛驚鵠搖頭道,“他的屍首是我府中豢養的殺手處理的!”
朱諾諾繼續逼問道:“哪個殺手,叫什麼名字?”
洛驚鵠沉默了片刻,道:“鬼首!”
欄柵邊的三人麵麵相覷,突然一同放聲笑了起來!
洛驚鵠詫異地看著他們,感覺有些莫名其妙!
胡犁止住笑,沉聲道:“你大概還不知道,鬼首是度望府潛伏在國公府中的斥候百長,斥號血手,他根本沒有處理過周全的屍首!”
洛驚鵠身軀一震,起身抬頭瞪著三人:“你們詐我?”
朱諾諾點頭道:“編,你繼續編!”
洛驚鵠咬牙道:“是我記錯了!”
奉天帝離開後,徐塵一直沒有說話,這時突然石破天驚地插了一句:“你根本不是真正的洛驚鵠!”
洛驚鵠眼底閃過一絲別人不易察覺的慌張,強裝鎮定道:“徐塵老兒,你在說什麼胡話?”
“你很像他,像到以假亂真的地步!”徐塵搖頭道,“可是假的就是假的,永遠成不了真的,怎麼都會露出破綻!”
洛驚鵠冷冷道:“徐塵老兒,我聽不懂你的話!”
一旁的胡犁接話道:“在洛水郡截殺我們之時,國公爺和管家周全也曾出現在望京臺,離開之前還殺了三人,你記得嗎?被殺的是誰?”
“他們是……”洛驚鵠愣了一下,頓時迴答不上來。
胡犁笑道:“我來告訴你,其中兩人是旗令官和書錄師爺,第三個人就是化名鬼首的斥候百長血手,記得嗎?”
洛驚鵠默然不語!
胡犁接著道:“當時你和管家在望京臺上說了許多大逆不道的話,全被旗令官和書錄師父聽見了,為了滅口,你命令周全出手殺了他倆!”
洛驚鵠冷笑道:“你又在詐我,若真的如此,人都死光了,你又怎會知道這些幕後的真相!”
“你不知道吧!”胡犁一字一字道,“旗令官在臨死前用旗語把國公爺和管家周全的秘密傳給了上一個旗令官,而這兩個旗令官,其實都是我們度望府的人!”
“還有!”徐塵又補了一句,“其實死的隻是旗令官和書錄師爺,血手還好好活著!你連自己到底殺了幾人都不知道,還敢說自己是洛驚鵠?”
洛驚鵠麵如死灰,額頭開始冒出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