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也僅僅是稍稍緩解罷了。
白衣劍帝瞳孔略縮,便看到一葉輕舟,載著一盞漁火靠近過來,船頭一人,長身而起,拱手一笑道:“桓越楚錚,見過太鹹帝君!”
第二個敵人出現(xiàn)了。
五族聯(lián)手,精心謀劃,目的昭然若揭。
那暗夜之毒猶如野草,鏟盡還生,頃刻間卷土重來,愈演愈烈,猶如暗夜,在不斷蠶食自己的生機(jī)。
他必須好好籌劃一番,但當(dāng)下局勢已不容許。
自己憑借一柄劍縱橫天下數(shù)十年,環(huán)顧當(dāng)下世界,能被自己瞧在眼中的人屈指可數(shù),但還是小瞧了那個河梁中官精心煉化的惡毒了。
“帝君已然中毒受創(chuàng),此時出手,端的不甚公允,然帝君手段非人,一旦迴歸故國,覆雨翻雲(yún)之際,天下必然大亂,是以,為蒼生計,今日情非得已,必須留下帝君!”
楚錚悄然登岸,肅然道。
這楚錚之名,並未聽聞,然桓越朝派出的人物豈同凡響?
“出手吧,今夜你我隻有一人可以活著!”
白衣劍帝咳嗽一聲,嘔出大口鮮血。
楚錚遠(yuǎn)遠(yuǎn)瞧見,不免有些驚駭,原因是那種奇毒太過厲害,即便他處身事外,也然感到了一種致命的威脅。
“我楚錚素不聞名於世,但因欠下桓越帝君一個人情,是以今日不得不出馬。”
他彈了一下手中的長劍,竟意外傳出一陣?yán)世是僖簦渲幸还赡憵猓槐l(fā)。
楚錚倏忽一刺,他的劍膽琴心於無跡可尋之中,驟然欺近白衣劍帝的咽喉。
“好劍!我今夜受此暗夜之贈,便轉(zhuǎn)嫁與爾吧!”
說話間,白衣帝君已然閉目,身影憑空不見,當(dāng)即傳來兩句吟詠道:“隨風(fēng)潛入夜,潤物細(xì)無聲!”
相思如春風(fēng)細(xì)雨,源源而至。
鏗鏘一聲,琴音戛然而止。
楚錚中劍,血噴如泉。
“好劍!”
他卻絲毫不懼,竟然以傷換傷,順著對方的攻擊脈絡(luò),刺出了自己的劍。
劍膽琴心,愈發(fā)鏗鏘有力,仿佛有無盡金戈鐵馬,衝破暗夜而來。
錚,弦斷,琴音錯亂。
與此同時,白衣劍帝道身影已然被一道傷害震了出來。
“弦斷,心碎,命絕!”
楚錚聲音淒厲,持劍如琴,連連彈撥,周邊漁火之光破碎成一天細(xì)碎光影,而那斷弦一劍,居然於無跡可尋之中,再度刺傷了白衣劍帝。
“我這一生癡於劍,每見新奇,居然不能拒絕,而汝這般死士,也見過不少,劍膽琴心,原本不錯,可惜你用錯了地方,結(jié)束吧!”
劍揮,楚錚的肉身驀然中分,卻於中分之際,於血光中爆發(fā)出了玉石俱焚的一擊!
這一擊再度擊中了白衣劍帝。
白衣劍帝身影一晃,便欲後退。
剎那間,在其身後,於金石崩裂之中,又一道劍光已石破天驚刺出!
白衣劍帝淡淡一笑,劍動,將那偷襲者連人帶劍,俱皆斬斷。
這才是對方精心謀劃的必殺一擊。
隻可惜,白衣劍帝明察秋毫,又如何能被騙過?
豈知斷了的琴音再度響起,兩道劍光自左右掠起,齊齊攻向白衣劍帝。
這一輪輪不遺餘力的致死攻擊,分明是謀劃好的。
白衣劍帝身影一晃已然穿越了過去,兩具死屍頓時中分栽倒。
琴音鏗鏘震動,宛若十麵埋伏。
一連串的攻殺接踵爆發(fā),完全不給對手喘息之機(jī)。
此際,不動的桑北突然出手了。
背脊上一片靈穴齊齊爆發(fā),凝聚出一股浩氣衝入雲(yún)天,隨即,一道血光撕裂暗夜,踉蹌中,露出一個手捧古琴的麵容兇惡的文士。
“不是你的事,偏來攪和,那就死吧!”
文士飛身撲來,裹卷起漫空金戈鐵馬之聲。
身後山河局現(xiàn),陰陽巨龍相互廝殺,破碎河山。
“吾養(yǎng)吾浩然之氣也!”
一縷劍意衝入雲(yún)天,融於巫道,合於三才,令那飛撲而來的文士張口結(jié)舌,竟不能擋!
就在這一刻,桑北的手憑空探出,噗的一聲插入那文士胸膛,當(dāng)即將一顆血淋淋的心摘了出來!
“爾等這般圍毆,不能容忍!”
他這一招,正是學(xué)自第魔境孤島上那個摘星子的手段。
失心的文士仰天大笑,揮弦一彈,凝聚出一道長長的劍痕,撕裂天地。
“小心!”遠(yuǎn)處的白衣劍帝失聲傳來。
桑北嘴角微微冷笑道:“心已碎,豈可活?”
銀色匕首劃過虛空,一種玄之又玄的意味當(dāng)即釋放了出去。
光芒掠過文士胸膛,於驚愕中,其臉上反而浮現(xiàn)一縷驚喜道:“劍玄?居然是劍玄!吾身為傀儡,死此劍下,死得其所!”
話音未落,臉上猶自帶著笑意,肉身已然中分,啪啪摔落在地。
“與我同行,陷入困局,你可後悔?”白衣劍帝問。
“劍道從心所欲,不平則鳴,道阻且長,無有平坦。”
聽了他的話,白衣劍帝眸中一亮。
下一刻,前所未有的鏗鏘琴音再度響起。
隻是那琴聲分明處於各自不同方位,彼此間配合有素,宛若一人,且種種琴音極為純正,越彈越快,宛若行雲(yún)流水,頃刻間形成種種無形殺陣,就見漫空劍痕淋漓釋放,將二人密密籠罩在劍網(wǎng)之中。
“先前隻是試探,時下才是正主,宮商角徵羽,五音禦劍,配合五方五行,渾若一人,此陣前所未見,桓越處心積慮拿出如此手段,代價不小,小子,你要小心了!”
說話間,白衣劍帝早已衝了出去。
就見一條劍道長河撕開漫天劍網(wǎng),其間虛虛實實,似有實無,恍惚之間,白衣劍帝已不知所蹤。
周身氣血奔湧,一幅絢爛山河浮現(xiàn)虛空,桑北腳踏天地,鬥轉(zhuǎn)星移,三才劍勢淋漓綻放,一手出劍,一邊遊走。
往來之間隻是剎那,唯有那一瞬的光陰才是真理所在。
然而,那漫空穿梭的劍痕,看似為真,甫一觸碰,立時化作泡沫光影。
恍惚之中,種種殺戮驟然爆發(fā),防不勝防。
即便他肉身強(qiáng)悍,已然被那組合而成的五音禦劍所殺傷,頃刻間周身已鮮血淋漓。
隻不過鮮血的刺激,反而讓桑北的感知愈發(fā)敏銳。
沒有比涉及到一個前所未見的領(lǐng)域讓一個求道者更興奮的了。
他竭盡全力將自己的感悟宣泄出去,他期待變強(qiáng),期待突破,因為前方分明潛伏著更為強(qiáng)大的敵人在等著他。
他必須抓住一切機(jī)會,變強(qiáng),否則等著自己的,很可能是毀滅。
然而他還是小看了五音禦劍的厲害。
敵人彼此配合嫻熟,宛若一人,進(jìn)攻有進(jìn)無退,無所不用其極,要的是那份無畏劍膽,更控製在那一顆琴心手中。
劍膽琴心,五音禦劍,配合五方五行,已然織成一座音殺幻陣,重重疊疊,無所不至,可謂防不勝防。
膽氣衝天,琴心犀利,隨心布?xì)ⅲP(guān)鍵是那敵人潛伏於五方,遁於五行,每每融於幻陣變化,更難識破端倪。
入陣已深,桑北漸漸被動,卻退無可退,已然被逼入死地。
因之相潛伏於那幅圖卷之中,每每出手,卻是捉襟見肘,蓋因此陣變化太快,不及捕捉,已然消失。
混亂的困局之中,桑北突然閉上了眼睛,意念歸於天地一線之間,那是他堅守的底線。
在這一道界限之下,天地已沉降為黑白二色,蕪雜的混亂之態(tài),漸漸迴歸於一片寧靜之中。
一幅絢爛的畫卷漸漸改變,變成了一泓澄澈潭水,平滑如鏡,照見碧空,空明澄澈,無所掛礙。
腳底滑行,猶如流風(fēng)天籟,道法自然。
他此刻便如成為一個局外人,自走自路,如飛鴻掠過一泓清潭,看似照見影子,卻根本不會留下什麼。
因之相頓時從混亂中擺脫出來,融入那一泓天光水潭中,從虛空中拈起一根根長長絲線,不時彈動。
其實那五音之局主要針對的卻非他,而是白衣劍帝,因而給了桑北領(lǐng)悟的機(jī)會。
此刻的五音瞬間變化,顯得愈發(fā)蒼涼悲壯,釋放出一種視死如歸的決絕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