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長長吐出一口氣,深知任重道遠,萬物萬相,如要領悟其中底細,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混元之道幾乎是一場難以完成的使命。
他不會考慮其他。
這是他選擇的道路,既然選擇了,又何懼艱險,必然要走下去,至於能走多遠,並不在乎,隻要不負本心即可。
深吸一口氣,看著眼前這一張猩紅寶座,桑北總覺得其中透露出說不出的詭異。
便如他剛剛進入這座虛無神殿,看到了那些大大小小張開的門戶,倘若自己不慎選擇其中之一,已然迷失其中,恐怕再無法走出來了。
這張寶座,絕非表麵看去那般簡單。
該如何破解?
正在此刻,在寶座之上的虛空中,突然傳來哢嚓哢嚓的清脆聲響。
桑北仰首看去,便看到虛空中浮現出一麵古怪的鍾表,鍾盤就像一口黑洞,其中仿佛蘊含巨大的吞噬力,已然迫不及待,想要將他吞入其中。
幾根指針,懸浮在黑洞表麵,正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響,聲聲緊逼,仿佛催命。
此刻,時針和分針幾乎重疊在了0點的位置,而那根不斷移動的秒針,正在催命般的哢嚓聲中,快速接近終點。
他瞬間明白了其中要緊之處。
隻要他脫離那條道路,這麵鍾便觸發了倒計時,隻待三根指針重疊歸位,一切清零!
清零二字,恰似一道雷霆傳入耳中。
此刻,留給他的時間隻有三息了!
哢嚓!
還剩兩息!
清零的最後一刻,桑北已然快速掠去,坐上了寶座!
其實在他掠出去的一刻,另一個身影,仿佛福至心靈,已然搶在他之前,詭異的穿過了寶座背影,來到了黑暗的背麵,跟著桑北一起,隨著那歸零的一聲清脆聲響,準時坐在了寶座上。
剎那間,萬籟俱寂,一切歸零。
其實在最後一刻,桑北通過那一麵圓形鍾表,已然想到了輪迴二字,生死榮枯,乃是輪迴。
那一麵詭異鍾表,也是輪迴。
生的背麵,是死。
光的背麵,那是暗!
這一刻,魔同樣領悟到了這一點。
他與桑北同步,已然毫不猶豫,脫體而去,最終和桑北同步,坐到了那一把隱藏在背地裏黑暗寶座上。
此刻,坐在寶座上的魔和桑北,突然間便感受到了無盡的空虛和失落。
周邊的世界和萬物,已然在剎那間崩潰,化作泡沫光影。
“這裏是終點……”魔口中喃喃。
“這裏也未嚐不是起點!”桑北淡淡道。
他的話音未落,那麵停走的鍾表,又然開始,哢嚓哢嚓行走了。
世界仿佛在瞬間重啟,無中生有。
時空穿梭,一瞬千年,桑北感到,此刻坐在這個寶座上的自己,仿佛已然從這個世界中被摘離了出來,他作為一個旁觀者,看到了滔滔奔流的時間長河,看到了其中無窮無盡的變化,看到了這條河流中每一朵微小浪花折射出的一片片細微暗影。
從洪荒盡頭而來,奔未來而去,一念間,無中生有,演繹出無窮無盡的紛繁世界。
剎那間,眼中看到的一切已然化作了烏有。
他感到了無盡的空虛和失落。
如果一切為空,那活著的意義究竟為何?
眼前不由得浮現出那個女孩的樣子,他驟然明白,即便最終化作烏有,他隻需要銘記住屬於自己的那個剎那即可!
女孩,站在遠遠的虛空盡頭,淺淺一笑!
洛辭,我在,你在,如此,就足夠了!
他此刻想要站起來,卻發現這張寶座就像一口黑洞,將自己死死吸附在了上麵。
一種危險意識油然而生。
下一刻,哢嚓哢嚓的鍾擺聲越來越響,仿佛就在自己耳畔,推動著一個時間巨輪,滾滾奔來,分明想將自己碾碎在它的車輪下。
他想要擺脫,再度掙紮著想要脫離這張寶座,卻發現自己就像一個螻蟻,根本無力反抗。
嗖的一聲,一個古怪物事,不知從何處飛來,懸浮於桑北的前方,滴溜溜轉個不停。
桑北凝神看去,卻見那物,起初就像一個光怪陸離的魔方,隻是其形狀,卻在方形,球形,沙漏,旋渦,以及其他怪異的扭曲形態間,不停變化。
它的表麵仿佛被鮮血浸泡過,不時嘀嗒嘀嗒,滴下一滴滴極為粘稠的血滴,血滴沉重落向大地,未及觸碰到地麵,已然被蒸發掉了。
扭曲變化中的每個麵上,居然長著一枚枚怪異的眼睛,充滿了魅惑,閃爍著種種迷離色彩。
豈知桑北的目光剛剛落在其中一麵上,就見其中一隻詭異的眼睛突然開始旋轉變化,生出一個旋渦般的黑洞,黑洞中驟然生出無窮吸力,猝不及防間,便將桑北的心神強勢拉入其中。
也幸虧他反應及時,抽迴視線,否則已然吃了大虧。
“這是什麼?難道正是那些古怪族人口中所言的嗜血魔穹麼?”
下意識間,桑北伸手試圖觸摸,他領悟虛空之道,出手間若有若無,自信那物定然難逃自己的手掌。
未料那物晃出一圈光華,桑北的手明明抓住了那物,及至縮迴來,卻發現依舊兩手空空。
過去和未來之間,那是剎那!
眸中掠過亮光,隨即閉合,桑北氣息內斂,須臾間,整個人仿佛消融在這座虛無神殿之中。
腕部關節哢嚓一聲,竟與那指針的哢嚓聲不約而同,他此刻已然化身為一個毫無自主感的傀儡,機械般伸出右手,抓向了那個稱之為魔穹的古怪物事。
豈知他的手就像觸碰到空氣一般,穿透了那團光影,根本沒有觸碰到任何東西。
縮迴手,那個光怪陸離的魔穹依舊懸浮在他前方,其上無數隻詭異的眼睛,正漠然又蔑視的看著他。
鍾擺哢嚓哢嚓,已然越來越快。
桑北明白,這口鍾的目的為何,它的存在,正如喪鍾,倘若在它規定的時間內,沒有完成考驗,它將輕鬆收割掉挑戰者的性命。
喪鍾索命,步步緊逼。
留給他的時間,分明越來越少。
傀儡般的桑北,一次次嚐試抓取,卻一次次空手而歸。
眼睛驟然睜開,本尊迴歸。
鍾擺的哢嚓聲愈發清脆,在蒼茫的殿堂內,傳出去很遠很遠。
七尊本相,魚貫走出本體。
桑北一念間解除了彼此間的束縛,他要給他們最大的自由度,去完成這一場緊迫的挑戰。
七尊本相圍成一圈,將那枚神秘魔穹包圍在中央,而後各憑手段,相繼出手。
然而他們依舊如桑北一般,連連落空。
對空間規則具有強大領悟力的空之相,光影飄忽的劍之相,參悟因果的因之相,信念強大的情之相,以及輪迴和生死之相,他們的能力不可謂不強,無形間,已然組合成為封鎖大陣,卻依舊,拿那枚可望而不能觸碰的魔穹沒有辦法。
哢嚓,哢嚓,喪鍾之音轉而變得弱小,仿佛足音漸漸遠去,直至後來,已變得極為輕微。
無形之中,巨大的時間之輪,就要碾壓下來。
生死之際,一聲冷笑傳來,倏忽間,就見一個美麗的小女孩,手捧一本古舊書卷,右手淩空一劃,已然在書頁上留下了一行行文字。
筆鋒掠過的一道光影,掠出書卷,穿越了幾個本相,驟然間,劃在那尊空之相的身上,繼而,一個淡淡的影子已然從空之相的身體中被割離出來,頃刻間,便遠去了,隻留下一個遙遠的背影。
恍惚間,背影已然退迴近前,仿佛根本沒有離開,突然間,背影變得扭曲,包裹住那枚人畜無害的嗜血魔穹,掠起一串虛幻的影子,剎那間,已化為一串淡淡流光,於不可思議之中,鑽入了那本古舊書卷的頁麵上,那新寫出的一串文字之中,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