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搗黃龍,跨海遠征倭國的龐大軍費,確實得以解決,
不過,卻不是聖上命寶鈔提舉司,大量印製寶鈔所得!而是...”
說到這裏,姚廣孝微微頓了頓,深邃無比的眼神裏,罕見的露出了一絲驚歎之色,道:
“...而是,上至聖上,太子,下至滿朝王公大臣,文臣武將,
...盡數解囊,眾籌已資軍費!”
“...如今這個消息,朝野內外,已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而這,也是為何眾王公大臣紛紛拋售手裏土地的因由!
...因為,無論他們家中,是否能拿出所投入的那些軍費,他們都會選擇賣掉部分財產,
不僅是土地,京城之內的酒樓,商鋪之類的買賣,如今也是如火如荼!
...隻不過,土地成為了王公大臣的首選目標而已!”
說著,姚廣孝不知何意,末了居然還添上這麼一句:
“...小僧還聽聞,太子殿下資以軍費,一出手就是十萬兩!”
“...啪..”
“...怎麼可能?那些王公大臣,怎麼可能為了遠征倭國,而不惜變賣自己的土地,他們,莫不是瘋了麼?”
聞言,朱棣手裏端著的茶盞,再次粉身碎骨,
...隻不過,這次是由於震驚過度,失神之下不慎掉落在地而已!
朱棣看也未看地上的茶盞,而是直視著姚廣孝,眼裏滿是疑惑之色:
“...若說父皇,為遠征倭國,調用內帑中的銀兩,以資軍費,這我信,
為了國家,為了百姓,父皇並不吝嗇銀兩!
可我大哥,雖身為太子之尊,但國家初定,並不富裕,
...因此,東宮的日子,雖不甚拮據,卻也絕不寬裕,
...大哥他,哪來的銀兩,資以軍費?
還一出手就是十萬兩?”
說著,朱棣眼中露出了一絲莫名之色,道:
“...猶記得半年前,我這個四弟,找我大哥借銀三萬兩,他都拿不出來,最後隻借了八千九百兩,
還信誓旦旦的告訴我說,這是除了東宮的日常開銷外,他所能拿出的所有家當,
可今日一出手就是十萬兩,這...
說到這裏,朱棣眼神微微閃爍了一下,望向東宮方向暗思道:
{莫非,..太..大哥他是故意不借給我?
可依照大哥的性格,應當不是那種,...有錢不借的人啊!}
“...嗬嗬,王爺,這十萬兩可不是從東宮出,而是太子向聖上“借用”的,從聖上的內帑支取!”
說著,姚廣孝似笑非笑,話中有話的說道:
“...半年前王爺您手頭拮據,為何不和太子一樣,也管聖上“借用”一些銀兩呢?
想來隻要王爺您開口,別說三萬兩,就是借個五萬兩,
...想必,也絕不在話下啊!”
.
“...來人,再送一盞茶來!”
“...是,小的立即去辦!”
一聲大喝,將十丈外,躬身而立的奴仆嚇了一大跳,見勢不妙,逃也似的飛奔而去!
...不一會兒,奴仆戰戰兢兢的端著托盤,將茶送了過來!
揮了揮衣袖,待奴仆走後,朱棣微瞇著眼睛輕笑道:
“...大師,你今日前來,是專程來取笑本王的麼?”
見朱棣眼中隱隱閃爍著些許嫉妒之色,姚廣孝嘴角微微勾起,又迅速隱去,
而後雙手合十,竟罕見的出現了一絲寶相莊嚴之色,
“...王爺何出此言?小僧願對佛祖發誓,...絕無此意!”
深深的看了姚廣孝一眼,朱棣無奈的搖了撓頭,指著姚廣孝笑罵道:
“...若是佛祖有靈的話,想必早就一道天雷劈下,將你這禿驢挫骨揚灰了!
別以為你他娘的剃個光頭,就真成和尚了,
本王可沒見過喜穿黑色僧衣,唯恐天下不亂的和尚!”
說著,朱棣緩緩收去臉上的笑容,神情異常嚴肅的說道:
“...和尚,上次咱倆對坐手談之時,本王就曾經說過,也曾明明白白的告訴過你,
身為皇子,...野心,本王確實有,但本王對大哥的尊敬,愛戴,同樣也是實打實的,不摻一點水分!
本王隻想通過自己的努力,讓父皇,以及天下人知道,四皇子朱棣,亦非凡俗之輩,
太子之位,也並非隻有大哥一人才有資格,我朱棣,...同樣有資格!”
....說到這裏,朱棣嘴角含笑,手掌搭在姚廣孝的肩膀上,道:
“...不管你剛剛的話,是有心,亦或是無意,
以後,涉及到本王與太子的話,最好三思之後再言!
...本王做人做事,一向光明磊落,坦坦蕩蕩,從不屑於使用下作手段,明白麼?
還有,本王也“再次”警告你,你上次說過的手段,絕不能用在我大哥的身上!”
說到這裏,朱棣微微停頓了一下,收迴了搭在姚廣孝身上的手掌,嘴角依舊含笑,直視著姚廣孝的雙眼:
“...若是我大哥,有個三長兩短,本王,..活..剝..了你!”
說完,朱棣端起茶盞,緩緩坐迴塌上,端起茶盞微微輕飲了一口,仿佛不經意間問道:
“洪武十一年五月中旬,本王聽聞你曾去過呂家?”
聞言,姚廣孝神情依舊淡然,可手裏的佛珠,卻微微停頓了一下,麵露不解之色的問道:
“...不知王爺所指的呂家,是哪個呂家?”
姚廣孝手中佛珠的停頓,雖說隻是一瞬間之事,卻依舊被朱棣收入眼底,冷笑道:
“...還能是哪個呂家,當然是上個月暴斃而亡,本王的“好”大嫂,前太子妃的娘家了!”
“...王爺“洞察”一切,小僧,確實去過呂家,
不過,小僧應呂家所請,不過是前去做了場法事,
...並且,當時前往呂家做法事的,也並非隻有小僧一人,隨同前往的僧人,
包括小僧在內,共有十八人,取十八羅漢之意!”
說到這裏,姚廣孝眼簾低垂,轉動著佛珠問道:
“...不知王爺,何故提及往事?
若是王爺不提,小僧幾乎都快忘了此事!”
自上次手談以來,朱棣就曾派人,暗中將姚廣孝近幾年的所作所為,詳細的調查了一遍,
其他皆是無虞,唯獨去年五月中旬,姚廣孝前往呂家之事,讓朱棣隱隱有些懷疑,卻又沒有絲毫線索!
隨手從棋罐中拈起一枚黑子,落在了棋盤中央,朱棣抬頭凝視著姚廣孝,似乎意有所指,又似乎隻是隨口一言:
“...沒什麼,本王隻是好奇,為何大師你,半年前在呂家做了一場法事,東宮卻是接二連三的死人,
先是當時的太子妃常氏,不久後撒手人寰,
緊接著被扶正的太子妃呂氏,又於一個月前,暴斃身亡!
本王隻是好奇,莫非大師你...
...會法術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