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晨暗自慶幸,自己如此橫渡虛空而行,本是有些不同尋常之舉,按說有元朗不遺餘力的追擊,蘭戈天庭必然全力緝捕自己,很多蘭戈修者也都會關注此事,可如今卻根本無人露出一絲阻截之意,這簡直令他難以置信。
但他也根本不敢去真正探究發生了什麼事,在抵達巨靈禁地之前,如果能夠一路暢行,那麼自己謀劃就已經算是成功了一半。
這才是自己蘭戈此行的唯一、或許也是最後目標!
隨著越來越接近巨靈禁地,曲晨內心也越加寒澀,這是自己此生以來最為義無反顧的一次選擇,已經可以說是以命換命。
以自己現在的命,換取自己將來的命、以及自己真正在意的那些人的生機!
“離開火星之時,我已經算是死了一次,這一次如果真的難逃厄運,也算是茍活了數十年,沒有太多遺憾了,隻要你們有機會活著就好。”
他看向已經不遠的巨靈禁地,整個人都有些縹緲之感,思緒在飄搖,意誌在飛散,情緒在消融……
“黑塔,我其實也不想死,就算為了你,我也會盡可能活著走出來!”最終他忽然微微一笑,毅然踏步帶著黑馬直奔巨靈禁地。
……
巨靈禁地,這是一片隕落之地,一個諸天強者被斬落之地,其實很可怕,範圍已經囊括了小半星宿。
隻不過,隨著其最後聚化的威能在歲月中逐漸流逝,那些遺力早已在數百萬年前崩碎消散,一生所有也盡皆遺落,其中不少支離破碎被有幸者得之。
所以這片區域雖名為禁地,卻根本不是如聖鳴澗亂星墳那等絕地遍布危機。
這裏真正的危險是來自蘭戈天庭,又或者說是蘭戈的三大勢力,元氏、雷氏和靈隱宗!
衝靈遺骨曾經四散於這片區域,隨著那些早已失去價值的手骨足骨顱骨被蘭戈天庭駕馭離去,這裏最後僅存的,也是巨靈神藏中最有價值的三段脊骨,成了這禁區中的禁區。
三方勢力早已在各自所據脊骨的外圍打造了重重防禦,這如今對曲晨造成了最大的威脅。
因為他悄然避走於稀疏的隕石域之間時,已經看到有蘭戈星空境修者列隊而過,那些製式衣衫,他一看便知,是蘭戈天庭布置於此的巡守者。
好在這裏畢竟曾經是強者的戰場,雖然大部分遺能已經消散,這裏對修者的感官探察依舊存有不小的影響,同階的修者基本沒有可能比他的感知更加敏銳。
曲晨帶著黑塔斂息暗藏,僅僅半日時間至少已經避開了十餘支巡查的修者。
他細細感應,十人一組的巡守真正遠去,才帶著黑馬悄無聲息的掠出隕石狹縫。
“這還隻是最外圍,裏麵恐怕要更加小心了。”曲晨自語間小心繼續前行。
前方的隕石漸漸變得有些稀疏,曲晨卻猛然停步。
因為他忽然在前方不遠處一塊隕石之上,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陣法波動。
“居然以這些漂流隕石為基,構建了一道陣法屏障!”曲晨有些吃驚。
他此刻再仔細一看前方諸多稀疏隕石,這才真正確定,那些隕石的分布其實根本不是之前所感那種雜亂無序,而是隱隱存有某種規律。
“蘭戈為了守護這片區域,故意排除了其中部分隕石,餘者改造為陣法勾聯的節點,這手筆可真是驚人!”曲晨心中感歎不已。
這種浩大工程,或許也隻有蘭戈這種存續曆史超過千萬年的秩序勢力才能做到。
他在附近徘徊許久終於確定,這應該也隻是一種簡單的感應陣法,陣元被植入那些隕石之內,有人強行潛入,就會被陣法中樞的掌控者察覺。
而這陣法雖然看似不算複雜,卻也極為巧妙,居然還是嵌套疊加陣法,想要破拆其中單個節點,必然引發某種預警。
曲晨在靈隱宗數年時間雖然沒有刻意修習陣道,但那融陣法大道於內的靈罡寶術,他這些年卻也沒有懈怠,加上曾經粗研英機陣錄,細看之下倒是有一些破解構想。
那需要擅於陣道的多人在關聯的一簇陣元各個節點同時出手,一瞬壓製陣法波動,其間或可出現短暫一瞬的空窗期,成為突破口。
當然,這也隻是曲晨推演所得,實際實施結果,他也不敢確保,更何況,如今這裏自己孤身一人,隻有重傷的黑塔相伴,根本不可能有機會嚐試。
當年尚群帶著自己和莫毅,無知無覺間便跨越過這道壁障,如今自己幾乎算是懷著必死之心而來,卻被阻於此處。
“或許隻能嚐試化境入陣了。”曲晨推演許久,隻覺已經沒有其他選擇。
“如果黑塔無恙,或許可以帶著自己輕易通過,但如今……”他看看一動不動的黑塔,心中卻有些焦慮起來。
化境,他曾經嚐試過三次。
第一次是在北科誕星地外逆流期的三七五四流道,身居陣元之一所在,占據地利僅僅耗費月餘時間,便首次成功化境入陣。
第二次是在誕星地內,在那無邊光霧之中肆意嚐試,半月化境融身其中。
第三次則是在黎氏祖地角塔之外,那是魁卓四十萬年前布置的奇絕陣法,有魁卓映身的指點且無懼暴露,身在六道主陣元之一與老金魚對抗,用時一年成功化境入陣。
這三次的情況都有不同,耗費時間也是天差地別,而這次則是潛入,絕不能被蘭戈天庭之人察覺。
要多久?
曲晨根本沒有底氣判斷。
如果不能在短時間內通行此處,一旦錯過盤天決戰之期,那麼自己做什麼都已經晚了,即便搭上性命也是毫無意義可言。
沒有選擇,隻能一試!
曲晨立刻臨近那塊數十米見方的隕石,將黑塔稍作安置,僅僅片刻間已經找到存於隕石之上的那道陣元。
靜心盤坐,抬手臨近那道陣元,曲晨陷入細致感思探察之中。
然而僅僅一炷香之後,他便緩緩睜開眼睛,露出疲憊之色。
沒有其他辦法了麼?
曲晨的眼睛已經有些微紅。
這陣法並不繁複,但陣元煉製顯然出於強者之手,其中精微程度已經完全超過曲晨所能,想要以此為切入點都是難以做到,根本不可能悄無聲息化境入陣。
一個陣法而已,居然讓自己束手無策?
曲晨心中煩悶難當,已經有了想要強闖通過的衝動。
隻是,一旦暴露行蹤,他毫無疑問將要麵對蘭戈天庭的針對性圍捕,再想要抵達當年與莫毅落足之處解開萬物種,那幾乎沒有可能!
“當年童景還是容元境,便成功潛入靈隱宗分宗大陣,我居然連十年前的小胖子都不如?”曲晨心中忽然生出濃濃的無力和失落。
“於陣道的領悟,我真的差了童景那麼多?他當年是如何做到的?”他想到小胖子,心中卻又漸漸疑惑起來。
靈隱宗的護宗大陣,當然也不可能是弱者所留,那可以確定必然出於化陽之手,而眼前的陣元,想來最多也就是與之相當而已!
鳥甲老祖!螺界!
呆坐的曲晨,心中忽然閃過一道靈光。此刻又剎那間想到黑塔額頭那獨角,同樣似乎隱隱呈現螺紋之態。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道陣元之上,眼眸中已經隱隱生出一種扭曲的光華……
……
“我輩尚存,北科不滅!”
暮氣蒼蒼的老者口中溢出血色,忽然發出震天怒吼。
北科天庭劇烈震蕩,在恐怖絕倫的碰撞中倒退,驚天轟鳴伴隨無盡的光崩飛四射,後方,盤天之外的無盡六角金色光膜也隨之劇烈震蕩,仿佛即將破碎。
如血色般豔紅的的霞光在飛散激射,如湍流般的白霧在噴薄湧動,金色光華在其中穿梭交織,如同構建了一片絢麗的大網。
盤天之外,此刻已經陷入一片恐怖的耀眼光海之中。
這是巨靈顱骨抵達盤天的第三天。
三天時間,兇焰滔天的巨靈顱骨攜帶著恐怖絕倫的氣勢,已經對盤天的護星大陣發起了不知多少次強行衝撞。
如今的北科護星大陣光華已經黯淡,不是盤天的防禦之力不強,而是此刻的盤天之外,還存有六道可怕的金色光柱,它們自盤天之外的虛空刺入大陣,讓大陣威能銳減。
這如當初雲氏祖星一戰中幾乎一模一樣!
龍牙!
此時,北科所有化陽都已經知道,這是一套強大之極的破禁寶器。
此刻的六道金色光柱,每一道都有近百化陽齊力催動,其威能已經遠超破雲之戰中顯露的驚人,連這得當年仙朝大陣師所指點改造,整個北科數百萬年不斷完善的護星大陣,都被嚴重削弱。
加上巨靈顱骨的衝擊,大陣已經搖搖欲墜。
所以,天庭首當其衝,隻能以本體對衝巨靈顱骨,以此緩解護星大陣的壓力。
但這些都是要付出代價的,數百化陽合力催動天庭,與駕馭巨靈顱骨的蘭戈化陽強者,就是在進行一場沒有絲毫投機取巧的角力。
看似公平,卻在把北科眾多強者逐漸拉向無盡深淵。
因為北科的化陽強者數量,遠不及蘭戈,如此對衝耗損,劣勢會更加明顯,一旦院星大陣被破,蘭戈化陽衝入盤天,那就是真正的化陽對決。
而那時,六百掌控龍牙的蘭戈化陽,將會以近乎全盛之力投入決戰,麵對消耗頗多的北科眾人。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們會越來越被動!”屠震不遠處,神手方左已經露出焦急之色,因為這完全不是他想象中的戰鬥節奏。
“沒有辦法,我們一旦主動出擊,隻會麵對更為可怕的結局,不但要麵對巨靈顱骨的壓製,元康也將再無任何顧忌的出手,我們如今隻能盡可能把這場戰事延長,至少要等到鈞德太丞的到來,又或者翰塗的那個散修!”屠震同樣心焦如焚,但他早已把如今形勢看得透徹。
這是元順已經謀算好的局,根本不擔心北科有任何變局之策,隻能被動接受其設定好的戰鬥節奏!
屠震也曾嚐試解決龍牙之困,但蘭戈同樣有化陽出手截擊,雙方互有損傷之後,屠震不得不放棄那種想法,轉而謀求最下策的拖延策略。
按照鈞琳預計,鈞德太丞率眾趕到北科,那應該是十日之後的事情,北科,能堅持到那個時候麼?
屠震不知。
而那個曾被邢郅親自確認的翰塗散修,真的會在北科如此劣勢之下,義無反顧趕來對抗元康?
對此,他覺得希望更加渺茫。
畢竟,北科天庭戰院根本沒有一人曾經與之真正對話,所有的消息,都是來自那個名為曲晨的戰院弟,那個連他都頗為在意的奇異年輕人。
“靠誰,都不如靠我們自己!”
屠震與不遠處的王母雲雉對視一眼,心中隻餘此念,他想到了故去的院尊虹豈。
當年在天庭之外,自己答應過那位老者,“屠震未死,北科不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