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總鏢頭這半截手臂,何肆可不白吃。
一是正兒八經(jīng)的補足了自身氣機不足的缺陷,若是現(xiàn)在他玩一手吃了吐,大概還能吐出七八枚血食來。
隻是霸道真解這等奸商惡店,哪裏肯把吃到肚裏的東西吐出來。
隻得是用以對敵了,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不至於叫何肆一刀之下無再戰(zhàn)之力。
二是何肆從中沒有感知到之前自己給予楊總鏢頭的那枚血食的味道。
證明其情況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至少是在斷臂之前,他沒有吞下那顆冒名頂替的“蛇菰龜髓丹”。
隻要楊總鏢頭現(xiàn)在服下血食,就算一息尚存,何肆也有底氣幫其續(xù)命。
何肆與老趙向東北方向疾行而去。
一路上他用心感知楊元魁的血氣牽引,一旦距離接近了,憑著霸道真解對血食的饑欲,他一定能找尋到他。
隻是刻不容緩,吞下一截血食的何肆暫時沒了氣機桎梏,一時間風馳電掣,疾步如飛。
老趙憑借輕功身法,牢牢吊在他身後。
……
何肆二人以東在二十裏處。
隻剩一臂的楊元魁步若流星,雖是敗逃,卻不顯頹然。
此刻吞下何肆贈與的那顆靈丹妙藥,他竟然麵色紅潤起來,斷臂之禍患都一時不現(xiàn)。
即便身後有那神秘五品小宗師的追殺,楊元魁依舊苦中作樂,“多虧了水生啊……”
一刀一丹,頃刻之間救他兩次。
即便今日無法他出生天,楊元魁依舊感佩於心。
身後看似閑庭信步之人,似在玩弄獵物一般。
實則是被他那一刀連屠蛟黨的意氣所駭。
三品精熟境界的人屠刀意,試問天下有幾人可麵不改色的承受?
他隻怕楊元魁還有一擊之力,故而隻是吊在其身後,以防萬一,徐徐圖之,好似獵犬攆兔,先衰其氣機,再枯其心境。
楊元魁沒有因為折損了半截右臂而怒火焚心,也不會因為暫時茍全一條性命而行險僥幸。
活到他這個歲數(shù),還能保留五品小宗師實力的,自然不是人老顛東之輩。
這二人一追一逃,就是一刻時間。
追趕之人眉頭越來越皺,他為何還有這般精神能維穩(wěn)氣機不散?
自然是因那枚血食之功。
追趕之人不禁歎服,“這老家夥,可是真能跑啊……”
他本是索命門中的一位五品刺客。
位列最高十二人之一。
常年混跡江南,幾日前,他在越州分壇交付一項殺手任務,結(jié)果得到了一個如同晴天霹靂的消息。
索命門沒了!內(nèi)部十二人重新洗牌了!
他因為在江南,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後才得知的消息。
索命門中眾多高手十去三四,如今留下之人奉了個女人為主。
什麼狗屁宗女陳蘊,居然恬不知恥地坐上高位,竟敢真的發(fā)號施令!
號召大離境內(nèi)南七北六十三道的潛藏的全部刺客於五月十八赴往山南簡州菰山,共商大事。
還敢肆言缺席不到者,門中除名。
今日已是十八,他自然是缺席了,也好,這勞什子的索命門他謝寶樹早就不想待了。
謝寶樹在越州府境內(nèi)隨手殺了兩個武道名宿大家,非但沒有犯禁,反而扭頭就投入了越王世子門下。
俠以武犯禁,而人主兼禮之;犯禁者誅,而群俠以私劍養(yǎng)。君之所取,上之所養(yǎng)也。
被越王世子殿下禮賢下士,國士待之,這不香嗎?
人家從血統(tǒng)、地位、財富、甚至禮遇方麵,哪樣不比狗屁宗女出色?
他為何還要迴到索命門中聽憑那不知從何處蹦出來的陳蘊的差遣?
反正十年前的天佑四年,他也隻是一步踏錯,並且為之付出了十年的代價。
謝寶樹本意倒是衝著投誠興王去的,可惜沒趕上好時候,才剛成為興王門客,就遇到了老皇帝削藩,翼朝餘孽造反,興王被廢黜爵位等一籮筐倒灶事兒。
之後就領了個六畜六獸中畜首“走馬”的名頭,在索命門中藏頭露尾,一待就是近十年。
十年,十年啊!誰知道這十年他是這麼過的嗎?
這天下之大,五品小宗師何處不可去得?
他謝寶樹非要不得真名,活在陰影之中,做那宵小鬼祟一般存在嗎?
謝寶樹神情忽的變?yōu)殛廁v,他不想玩了,不想浪費時間了,他要直接廢了眼前這個把世子殿下應夢之人給弄丟了的楊元魁。
隻留他一口性命,帶迴去交差。
他抽出那把自配的“斷水”。
謝寶樹的佩劍本是出自索命門的贗作名劍“掩日”。
像這樣的偽作名劍,索命門中每個入品武人都有。
質(zhì)地同樣上乘,卻是仿製的製式兵器,沒有靈氣。
趙寶樹投誠之日,越王世子陳祖炎見其身佩“掩日”,見獵心喜,說自己有一把同宗八劍之一的“斷水”,和“掩日”皆是出自越州之地同一鑄劍名家之手,說著就要下人取來“斷水”相互磨礪一番。
謝寶樹連忙製止,如實相告,此乃偽作,後人仿製的贗品罷了。
陳祖炎聞言笑容不複,卻依舊今命人取來佩劍“斷水”,然後就當著謝寶樹的麵,拔出他腰間的“掩日”。
以真斷水斷假掩日,就像斫剗一桿枯草一樣隨意。
“我這一生,最討厭贗品假貨。”他如是說。
陳祖炎說這話時,雅苑之中隨身侍候的女子倏然嘴唇一顫,難掩驚慌。
她就是作假才入得這越王府的。
是世子殿下廣羅應夢之人時,她膽大包天,妄想攀上高枝,在後背紋了一幅龍象紋繡,就和那些同樣膽大包天的狐媚子一起湧入了越王府。
她們這些西貝貨雖是無一人瞞天過海,皆被世子殿下一一識破,但世子殿下卻個是仁慈多情之人,從不追責,遇到容貌皎好的,還會賜金遣返於她。
而她,也是因為容姿出眾,得以留在世子殿下的雅苑之中,做了一個普普通通卻富貴逼人的通房丫頭。
謝寶樹搞不清世子殿下的態(tài)度,不敢多言,一時不知該如何自處。
陳祖炎卻又道:“寶樹,你覺著的這斷水劍如何?”
謝寶樹不敢溜須拍馬,隻是如實道:“削鐵無聲,神兵利器。”
陳祖炎麵色這才轉(zhuǎn)陰為笑,他說道:“我這斷水劍啊,精髓就在一個‘斷’字,不僅削鐵無聲,削人腦袋也是如此呢。”
言罷,陳祖炎忽然橫劍一劃,將身旁通房侍女的玉首削落。
侍女腦袋落地,還未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死了,睜大眼睛,說不出話,又是仰望世子殿下,知道雙眼無,這死不瞑目。
做了十年殺手的謝寶樹對世子殿下的喜怒無常暴起殺人並未感覺如何驚異。
世子殿下殺人不眨眼,他謝寶樹也同樣不眨眼。
謝寶樹見到美人香消玉殞,不存半點兒悲戚,隻是確定自己效忠的新主人,是個前一刻還喜笑盈腮後一刻就能睚眥殺人加膝墜淵的之人。
可謝寶樹並不擔心自己的未來。
他有殺人技,不會成為被殺這人,隻會成為殺人者手中的刀。
卻是又見陳祖炎遞過真斷水,展顏一笑道:“寶劍贈英雄,劍你配用上真的,名字也是。”
謝寶樹受寵若驚,心悅誠服。
當即便決意士為知己者死。
……
二人行進之中,何肆身形忽然一頓,他心有所感,血氣牽扯,腹中丹丸蠢蠢欲動。
他此刻離楊元魁不過十裏。
“找到了,在東麵!”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