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源對此嗤之以鼻,“老趙,說瞎話不打草稿是吧?他才多大?還散著發(fā)呢,別說是打過,他能見過大宗師嗎?”
何肆自然對此沒有任何不滿,自己確實年輕,在四個月之前,也還隻是個連氣機都沒有劊子手兒子。
“見過的。”
何肆認真想了想,四品之中有貔貅道人步扶陽、師伯屈正、朱家老祖宗朱全生,四品之上還有師爺屠連海,謫仙人王翡、謫仙人袁飼龍,還有一個宗海師傅、鎖骨菩薩以及一個二品境界的李且來。
他雖然沒有什麼行走江湖的經(jīng)驗,曾經(jīng)滄海卻是真不少了。
隻能說因緣際會、機緣巧合。
“別亂說話,寶丹的新客人沒有那麼簡單。”姚凝脂踢了踢桌下夫婿的腳,他還是個未入品,當然看不出其中門道,可就連自己這個五品也看不穿何肆的氣息,這就有些玄奧了,打敗朱全生?這又不是能信口雌黃的,迴到寧升府一探便知。
姚凝脂一開口,鬱源真就不說話了,可見他也是個懼內(nèi)之人。
何肆沒有刻意不息,隻是一口踵息也能在體內(nèi)流轉許久,故而氣息不顯,就連實力最高的老趙也是無法看穿他的氣機。
何肆從剛才就在納悶,小聲問道:“新客人到底是什麼意思?”
楊寶丹也是貼麵過去,笑著解釋道:“就是帶迴家的心上人。”
何肆愣了愣,“那你剛才還點頭?”
楊寶丹反問道:“難道你不是我的心上人嗎?”
何肆沒有再說話,這話細究起來倒是沒毛病。
姚凝脂隻是問道:“小四啊,你如今是什麼境界啊?我有些看不透。”
何肆謙虛道:“勉強可以算作四品守法境界。”
姚凝脂斂去麵上震撼,也不懷疑他信口開河,武人實力,最是做不得假,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隻是問道:“冒昧多問一句,你何門何派,師從何人啊?”
一個武人練武,須得經(jīng)過諸多彎彎繞繞,少有一帆風順的,即便是天賦異稟,也不外如是。
拳拳服膺,這大概是武人最為心酸卻也相對最為公平的事情了。
可擁有武道圭旨、名師指點、家傳淵源等諸多天生便利,自然軼類超群。
所謂四品守法境界一言以蔽的後兩句——“有傳必習,不替家門。”
便是說這天下沒有無緣無故出現(xiàn)的四品。
何肆如實道:“我也不知道是什麼門派,我的刀法七歲之前是師爺教的,七歲之後是我父親教的。”
見何肆說得含糊,姚凝脂把握分寸,也沒有深究,既是楊寶丹新客人,自然也不該懷疑和盤問的。
……
此時此刻的賀縣城北,卻是已經(jīng)有三百白馬義從,跟隨陳祖炎而來。
陳祖炎身騎白馬,一襲華貴的窄袖胡服,貴為皇親國戚當朝皇叔的他,倒還真有些年輕樣貌。
陳祖炎右邊是一個徒步行走的紅衣和尚,表象上不到五十的年紀,其實已經(jīng)年過百歲了,臉上神采飛揚,隱隱似有寶光流動,便如是明珠寶玉,自然生輝。
旁人隻管瞧他幾眼,便心生欽仰親近之意。
這位藩國曾經(jīng)一人之下的“灌頂國師”,密宗佛藏上的濃墨重彩的“上善金剛”,如今自稱如意焰花上師。乃是被密宗所棄的我慢邪師。
密宗正法弟子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不皈依將自己淩駕在佛之上的我慢邪師。
一切諸慢,凡慢有我,比貪嗔癡三毒更毒。
前三毒雖毒,終有休時,獨我慢一毒,在人道慢人,在鬼道慢鬼,在畜道慢畜,任居何處,有處生慢。
就是這麼一位在密宗遭人唾棄,幾乎焚書毀跡的喇嘛,卻是被陳祖炎欲奉為上師,若非太上皇北狩,新帝登基,如今已在越州府轄境內(nèi)一座名山為其建設密宗祖庭,首開灌頂之風。
如意上師居右,陳祖炎的左側則是同樣身騎白馬的老者。
老者就有些其貌不揚了,幹癟精瘦小老兒一個,長相不能說平平無奇吧,至少醜得特別,也就是特別的醜。
他身下白馬背著一桿長槍,長逾一丈(這是一把古代兵器,那時候以皇帝的小臂長短為一尺,大概兩米多啊),名為蘆葉小銀槍。
鑌鐵打就,槍頭細長如蘆葉,精鋼淬銀而成,可破堅甲。
陳祖炎轉頭對老者說道:“宋老,我這次出行的門麵已經(jīng)夠大了,有如意上師隨行就夠了,您這尊定海神針不在越王府中,我不放心我那身體抱恙的父王啊,至於您要尋的那位故友,我替您請迴王府就是了。”
名為宋苦露的老者搖了搖頭,“幾十年不曾見過他了,這人就和人間蒸發(fā)了一樣,再次聽聞他的消息,欣喜萬分,就怕錯過。”
陳祖炎聞言不再勸阻,此番出行,兩位大宗師相伴左右,天下還有何人有這等牌麵?
怕是自己那位神器在握的侄皇帝都不行吧?
宋苦露低頭看向那桿蘆葉小銀槍,槍頭銀亮,槍身卻是沉綠。
當初他敗在趙權手下,被他肉掌折斷了一桿綠沉槍的槍頭,為此消沉許久。
現(xiàn)在人老了,臉皮也好像不那麼重要了,明白趙權這次出手,明顯是給他看的,再看留在黃皆身上的那些拳法印跡,也是疑惑趙權這些年的武道為何不進反退了,那就別怪他三十年河西了。
昨日黃皆被另外一名同行武人扛迴越王府時,陳祖炎也是出麵探視了。
黃皆告罪,陳祖炎卻是沒有怪罪,畢竟這位五品小宗師跟隨自己多年,前不久還幫他捕獲了一頭幼彪。
隻是一番好生寬慰之後,陳祖炎就要離去,卻是止住了步子,終於是耐不住好奇地問了一句,“黃老,聽說你被那楊家老仆打出了屎?是真的嗎?”
黃皆愣了愣神,再是苦笑點頭,直言道:“殿下,實不相瞞,是我自己屙的。”
陳祖炎眉頭一挑,“哦?這是為何啊?”
黃皆卻是沒有隱瞞自己的小心思,虛弱道:“因為那人是個瘋子,就非要打出屎來才肯罷休,我再不屙褲襠裏,我就真被打死了啊。”
陳祖炎聞言哈哈大笑,可他剛離去不久,那個王府之中最強者,四品守法境界的大宗師宋苦露就來了。
竟是直接扒光了他的衣物,對著他的身體一寸一寸研究起來。
忽有押後的白馬義從追趕上來,也不下馬,直接抱拳稟告道:“殿下,後方有一隊人馬趕來,共有九人,看佩刀製式,應該是儀鑾衛(wèi)。”
陳祖炎眉頭微皺,“儀鑾衛(wèi)?”
奇了怪了,儀鑾衛(wèi)好歹是皇帝的上直二十六衛(wèi)之一。
這天高皇帝遠的江南,如何能見到正兒八經(jīng)的儀鑾衛(wèi)?
所以這次出行,他隻帶了三百白馬義從,皆是信得過的心腹。
陳祖炎揮手道:“停下,咱等等看。”
忽聞一聲響喝行雲(yún)的鷹唳,陳祖炎抬頭一看,一隻通體雪白點綴灰羽的矛隼一飛而過,陳祖炎當即讚歎:“好生神俊的海東青啊!”
離朝自關外入主中原,肅慎之地本就以海東青為圖騰,崇拜“雄庫魯”,稱其為萬鷹之神。
天佑皇帝也有詩作:“羽蟲三百有六十,神俊最數(shù)海東青。性秉金靈含火德,異材上映瑤光星。”
陳祖炎見獵心喜,當即大手一揮道:“取我弓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