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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含玉繼續(xù)道:“但對於你,我就直來直去了,那女娃盼著你迴去呢,還是拖家?guī)Э诘霓捜ィ呀?jīng)在置辦宅院了,何肆啊何肆,除了那楊寶丹長得磕磣些,得妻如此,夫複何求啊。可惜了,江南你去不了,你哪兒也去不了,你隻能好好待在京城,不僅是你,你這一家子,都一樣。”


    何肆沉默許久,輕聲問道:“是因為我舅舅嗎?”


    陳含玉笑了笑,“不算太笨。”


    何肆似乎自言自語道:“所以我舅舅這麼多年一直是個自了漢,沒有孩子,所以這麼多年,他隻來過京城兩次……”


    陳含玉自然聽見了何肆的話,卻略帶幾分殘忍地笑道:“你舅舅要是有了孩子,你們這些姐家親戚,不就不值錢了嗎?”


    陳含玉笑道:“好一個郗家庭樹,舅甥情深啊,何肆,你還真有一個好舅舅啊。”


    何肆不懂什麼是郗家庭樹,卻不妨他聽懂陳含玉這一語道破的“金玉良言”。


    自己這一家子放在京城,天子眼前,大概就是人質(zhì)吧?


    將王子或世子等出身貴族之人留質(zhì)以表忠款,自古有之。


    隻是沒想到何家這小門小戶的,也能得此“殊榮”。


    想來也是,若非齊濟是個無妻無兒的自了漢,僅憑一個“初嫁從親,再嫁由身”的“外人”姐姐,還真不一定能叫他跌腳絆手。


    可若是齊濟真心想要娶妻生子,過上闔家歡樂的生活。


    遼東不說天高皇帝遠,可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何況是個陳含玉口中的嗬叱的“賣國巨賊”?


    他能有什麼顧忌?似乎皇帝也真拿活著的他沒辦法,當然,想殺他也不難。


    隻是代價有些大。


    至於何家的處境如何還真難說,若是因為顯得無足輕重而不被牽連,似乎有些癡人說夢了。


    委實分不清誰是誰拖累了誰。


    許是互為因果。


    陳含玉笑吟吟道:“何肆,就別想著什麼‘人生隻合住江南’了,好好待在京城吧,一家人都好好的,雖說‘居京城,大不易’,但你們何家這些年也算紮根帝京,老婆孩子熱炕頭,一家五口,不也其樂融融?到時候和你那待年媳姐姐成婚,爭取三年兩抱,八九年功夫五男二女,也是羨煞旁人啊。”


    何肆低頭不語。


    李嗣衝也不會堂而皇之地給何肆傳音,怕被人聽去。


    畢竟除了那位皇帝陛下,在場的有一個算一個,都是比自己高多了的高人。


    陳含玉這頗為粗淺的挑撥離間,以何肆的腦子,不應該看不出來的,許是當局者迷,也可能是之前的言語環(huán)環(huán)相扣,張機設阱,叫他不知不覺墮其術(shù)中。


    隻是陳含玉的性子雖然好玩、愛玩,但也從來懶得在不值得的事上浪費精力。


    陳含玉繼續(xù)循循善誘,“至於那楊氏鏢局的少東家,所謂有緣千裏來相會,要不要我?guī)湍惆阉垇砭┏前桑坷宵S曆中十三大鏢局如今名存實亡半數(shù),我記得京城附郭之一的太平縣好像就有一家定遠鏢局吧?不如以後就改姓楊吧,到時候齊人之福照享受。”


    何肆可不覺得陳含玉是一片好心,搖頭低聲道:“不用,她留在江南就好。”


    陳含玉搖搖頭,頗為惋惜道:“那可真是拆散鴛鴦天各一方了。”


    何肆隻覺得此話尤為刺耳。


    皇帝大手一揮,如驅(qū)趕蚊蠅般,“既然如此,沒事的話你就先退下吧。”


    何肆起身,剛要行禮告退。


    李嗣衝忽然捂住口鼻劇烈咳嗽起來。


    何肆停下動作,轉(zhuǎn)頭看向李嗣衝,眼神先是擔憂,後是遲疑。


    陳含玉無奈瞥了一眼自己這個太子時候親自挑選的伴當,如今自己當了皇帝,他還是這般沒大沒小的樣子。


    好在他還隻當了幾個月的皇帝,遠不到背棄舊交的時候。


    李嗣衝也是看著陳含玉,麵色是真有幾分蒼白染著紅暈,一臉無辜道:“我受傷了,咳幾下不過分吧?”


    陳含玉輕哼一聲,“李永年,你的傷勢我已經(jīng)叫太醫(yī)看過了,隻是受了點硬傷,不是癆病。”


    李嗣衝也就不再多言,摸著口鼻瑟縮在椅子裏裝虛弱。


    何肆終於確定這是李嗣衝給他的暗示,於是將原本的行禮告退改為行禮求告。


    何肆低頭,語氣誠懇道:“陛下,草民鬥膽,有一事相求。”


    陳含玉明知故問道:“說來聽聽。”


    何肆直言道:“陛下,草民曾在江南賀縣被一隻老鼠啃食掉左腳小趾,如今體魄不全,草民想要迴我那根斷掉的腳趾。”


    陳含玉眉頭一挑,是真好奇道:“要迴去做什麼?難道你還有生殘補缺、斷指重續(xù)的本事?”


    何肆沒有隱瞞,如實說道:“落魄法中有雀陰魄化血之法,許是能夠生殘補缺,但隻有一次機會,而且修行落魄法,魂魄不全,沒有來生的。”


    陳含玉眼神忽然飄向一旁束手而立,缺了一臂的劉伴伴。


    這位趁著李且來一人鑿陣北狄二十萬大軍的機會,舍太上皇而去,一人應對三位三品武人的圍剿,殺一人,與其中一人互換一臂。


    如此戰(zhàn)績,委實也有不切實際了,叫人不得加以懷疑。


    況且都說主辱臣死,這位從龍之侍卻留下太上皇“北狩”,以殘軀逃迴大離,委實是死罪死罪。


    一個三品武人對於大離皇室而言或許彌足珍貴,但離開太上皇隻剩四品守法境界的劉傳玉,其實算不得如何重要。


    不過別說陳含玉知道太上皇的用心良苦,即便劉傳玉或者說那劉喜寧真是個貪生怕死之人,陳含玉也能容他。


    畢竟是看著自己長大的劉伴伴啊。


    能再見他已經(jīng)是件很好很好的事情了。


    若是劉伴伴能有兩隻手,那就更好了


    陳含玉轉(zhuǎn)頭看向劉傳玉,“劉伴伴,你聽見了,生殘補缺的本事誒,你要學嗎?”


    劉傳玉一臉淡然,平靜說道:“陛下叫我學我就學。”


    陳含玉無奈道:“我好好問的。”


    意思是你好好迴答。


    劉傳玉便搖頭笑笑,“隻是少一條胳膊,問題不大的。”


    陳含玉點點頭,對著何肆不鹹不淡道:“你的腳趾沒了,頑固不化的死老鼠倒是有一隻。”


    何肆問道:“可以把那隻老鼠賜給草民嗎?”


    陳含玉反問道:“你要那東西作甚?”


    何肆如是迴答道:“草民身上的血食緒餘已經(jīng)差不多被李大人祓除幹淨了,但李大人說,為山九仞,功虧一簣,我那根腳趾上的緒餘,就是那一簣。”


    “我隻是有些好奇,腳趾都已經(jīng)被老鼠吃掉了,和你本身還有什麼聯(lián)係呢?”


    何肆搖搖頭,“我不知道。”


    陳含玉看了一眼李嗣衝,這家夥已經(jīng)開始裝作半昏半醒了。


    陳含玉對著何肆笑道:“我這人奇技淫巧、古玩字畫、花鳥魚蟲都愛,可也不會把一隻死老鼠當成寶,可惜我確實是拿不出來,這你就要問麼鳳了,畢竟那隻老鼠是它千裏迢迢銜在口中飛迴來的,我也不知道被它藏在哪裏。”


    何肆無可奈何也隻能恭請道:“草民鬥膽,煩請陛下把翀舉侯再叫迴來。”


    好像他真能從那不通人言的麼鳳口中問出些什麼來。


    陳含玉翻了個白眼,“我剛剛不是說了嗎,它桀驁得很,不是我能唿之即來,揮之即去的。”


    這明擺著是叫何肆碰軟釘子。


    何肆低聲下氣道:“陛下,您為何要如此戲弄於我?”


    陳含玉勾唇一笑,問道:“你知道老子為什麼要寫道德五千言嗎?”


    何肆搖頭。


    陳含玉一臉譏諷道:“因為老子樂意。”


    何肆點頭,舒了口氣,淡然道:“陛下貴為天子,九五之尊,口含天憲,也就隻有那等不通人性的扁毛畜生敢不遵從了。”


    李嗣衝捂住嘴巴的手掌上移,蓋住眼皮。


    沒臉看。


    師父領(lǐng)進門,修行在個人。


    這徒弟,純白教……


    陳含玉看著何肆一言不發(fā),許久,忽然笑了出來,“這才是我認識的那個何肆啊,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李永年,你還得多教教他。”


    李嗣衝沒有搭話,陳含玉冷笑道:“好一個口含天憲!何肆,你說麼鳳它是扁毛畜生,那你是什麼?無毛畜生嘛?你這落魄法什麼時候才會對我和盤托出?我不說你就裝作不知道是吧?”


    何肆直言道:“落魄法是我兒時夢中所得,但我最近又做了個夢,便是說不能將完整的落魄法交給任何人。”


    陳含玉毫不掩飾臉上威脅的神色,“我從不覺得作為皇帝,世間萬物就都該是我的,我隻不過是比別人會投胎而已,可惜這落魄法,我還真就誌在必得,所以我之前說的不會強買強賣,這是假話,咱們相互給對方一點體麵不好嗎?畢竟真到最後,我丟掉的隻是麵皮,你能失去的……可就多了。所以我問一句,我若是非要呢?”


    何肆沉默了,他從未有一刻時間覺得自己如此無能為力過,以前經(jīng)曆生死,不過一條性命,何肆怕死,但死到臨頭,總有一股悍然不顧的兇性。


    死就死了,不會因為他怕死,不想死,他這條並不矜貴的命就會一直逢兇化吉,絕處逢生,世上沒有這樣的道理。


    所以何肆總是能在關(guān)鍵時刻豁出性命來與人廝殺,拿出十二分的本事,死了,應該的,活著,就算賺。


    而現(xiàn)在,全家人都在京城,生死不過眼前這皇帝的一個念頭。


    何肆怕了,因為堅持一個完全記不得的夢,何至於此?


    不值當。


    半晌後,何肆泄了一口心氣,頹然道:“那就給。”


    陳含玉拊掌而笑,“真是個客氣當福氣的賤種!非要叫我落個無德強搶的名頭是吧?”


    何肆沒有說話,比他先一步皺眉頭的是劉傳玉。


    陳含玉卻是說道:“道家有言,聖人已死,則大盜不起,天下平而無故矣。聖人創(chuàng)製禮樂,製定道德規(guī)範,以維護等級製度,於是“大盜”們個個覬覦更高的權(quán)位,都想連同禮樂一起竊為己有。我也是聖人,怎麼可能不行盜?別說我,就是整個大離朝,也不是被那群刁民叫了百餘年的‘入室盜’?何肆啊何肆,你想開些,畢竟投胎是門技術(shù)活兒,你羨慕不來,強買強賣,又不是不給好處的,大不了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何肆還未將落魄法和盤托出,自然也沒有實際的人情,故而在陳含玉看來,是以要挾態(tài)度說道:“我要舉家遷居江南。”


    陳含玉冷笑道:“給你臉了是吧?”


    何肆伸手,作索要狀,“那把我的東西還我。”


    陳含玉這才點了點頭,“不錯,以退為進,我允了,再叫李永年幫你將這身子徹底灑掃幹淨如何?”


    何肆行禮,咬牙道:“謝陛下!”


    不需陳含玉說話,頭轉(zhuǎn)一半,庾元童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得無影無蹤,又是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帶迴一隻精巧的漆盒。


    陳含玉接過漆盒,直接打開。


    裏頭真是靜靜躺著一隻好圓潤的老鼠啊,不知道還以為是一顆櫝中明珠呢。


    陳含玉說道:“其實我真不知道這老鼠藏在哪裏,是元童尋來的。”


    這話不是對何肆說的,而是對劉傳玉說的,畢竟他剛剛申飭過自己“天子無戲言”。


    陳含玉有些嫌棄地用兩根指頭捏起鼠尾,拋了出去。


    無聲無息,電光石火間,一隻矛隼從大門飛入,一下抓住了這隻老鼠,振翅減速,掀動桌案上那盞色澤帶紫,其形如筍的紫筍茶。


    陳含玉抬起還未來得及纏繞雲(yún)錦的左臂,被麼鳳單爪抓住。


    麼鳳銳利的眸子透露幾分擬人的不滿,對著陳含玉發(fā)出“嚇”聲。


    陳含玉那身以通經(jīng)斷緯的緙絲和平細勻光的京繡製成的龍袞自然勾絲破洞。


    對此陳含玉卻不以為意,笑著說道:“麼鳳,別鬧,你可知飛鳶啄腐鼠,鳳凰見之悲且羞的道理?”


    麼鳳仰頭,眼神陰鷙,畜生怎麼會聽得懂人的道理?


    陳含玉輕輕撫摸麼鳳羽毛,忽然手掌如同鐵爪,一把鉗住麼鳳頭顱,將其拎起,懸空振翅。


    陳含玉伸手從它爪中扯出那隻滾圓並不腐化的老鼠,隨手扔在何肆麵前。


    何肆彎腰撿起那隻死老鼠,直接張嘴,塞入口中,帶毛吞了下去。


    好像被茹毛飲血的不是鼠肉,而是陳含玉一般。


    陳含玉將手中麼鳳放開,麼鳳唳聲幽怨,振翅而去,繞殿飛旋。


    看著何肆蠻夷不食火者的舉動,陳含玉微微皺眉,帶著些嫌惡道:“你吃這玩意兒幹啥呀?夠惡心的。”


    何肆卻沒有感到一絲膈應,這數(shù)月未曾腐爛的鼠屍,在被何肆吞入腹後,卻是瞬間開始融化。


    周天火候,取坎填離。


    明明早就不能自主運轉(zhuǎn)的霸道真解忽然故態(tài)複萌,眨眼間融成一顆米粒大小的血食。


    本來假手於庾元童而發(fā)生的幾口氣機,也是瞬間被其吸引,體內(nèi)似乎刮起一陣摶風,紅丸將那無色的氣機牽扯纏繞在一起,一息百轉(zhuǎn)千迴,染上一絲紅暈。


    何肆瞬間精神抖擻,卻也迸發(fā)出一股極端的饑虛。


    好像餓了三五日一般。


    何肆雙腿一軟,直接跪在地上。


    這種感覺何肆體會過,上次在蝙蝠寺,李嗣衝握住他的手,叫他感同身受一番餓鬼之苦。


    現(xiàn)在這份饑需隻是來得突然,若論難捱的程度,其實小巫見大巫。


    何肆咬牙拄著龍雀大環(huán)支著身子,默默忍受饑虛。


    那是一種隻要享受血食就能即刻恢複的直覺,再看眼前從皇帝到隨侍都是武人,似乎都變得甘旨肥濃起來。


    何肆搖搖頭,甩掉這種恐怖的想法,


    同時何肆也清楚的知道了腹中那顆米粒之珠不過是迴光返照,急需血食的充盈蘊養(yǎng)。


    否則便要淪為一顆再無靈性的血食。


    李嗣衝雖然無法內(nèi)視何肆體內(nèi)情況,卻是對此早有預料。


    霸道真解若是真這麼好擺脫,他也不會現(xiàn)在還深受其害了。


    好在事不過三,現(xiàn)在何肆體內(nèi)的紅丸不過是強弩之末,隻要何肆能夠挨過這一陣子“饑則食之”的本能,那無根紅丸自然壞滅,散作周身,再來幾遍簡簡單單的抽絲剝繭也就差不多了。


    何肆不懂,地、水、火、風是體,成、住、壞、空是性。


    體性一對。


    之前薑素或者宗海師傅的手段,都是助他穩(wěn)住自身的成住壞空,因為那時候何肆的體內(nèi)已經(jīng)沒有紅丸了,隻能聚攏霸道真氣,稍稍阻滯壞滅成空的發(fā)展。


    而李嗣衝能為何肆做的,就是將血食之禍從他人身的地水火風中完全抽離。


    《金光明最勝王經(jīng)》有言道:“地水火風共成身,隨彼因緣招異果,同在一處相違害,如四毒蛇居一篋。”


    李嗣衝不算深諳佛法就精意,但有時候,治本還不如治標。


    陳含玉看向李嗣衝,饒有興趣道:“永年,接下來應該怎麼做?”


    李嗣衝迴答道:“說易行難,總而言之,就是再把他腹中的紅丸弄出來就好了。”


    陳含玉眼中精光一閃,“怎麼弄?剖出來?”


    何肆抬頭對上陳含玉那躍躍欲試的眼神,這迴是連暗自咒罵的心力也沒有了。


    李嗣衝笑著搖頭,“倒也不失為一個笨辦法,但有我出手,哪用得著如此粗鄙手段?”


    陳含玉有些失望地“哦”了一聲,瞥了一眼那心知肚明自己想法,卻故作愚鈍的李嗣衝。


    李嗣衝卻是看向何肆,陳含玉無非是想叫何肆吃點苦頭,不過剖腹而已,小場麵。


    李嗣衝問道:“何肆,眼前兩條路,一個是我現(xiàn)在直接幫你把腹中紅丸拿出來,不用剖腹,也不難受,就像第一次在溪川縣胡府的時候,你就是這樣的,想來應該是那宗海和尚的手筆,所以除了我,他也可以幫你,至於誰的手段更高明,真不好說,我隻能說他第一次做得就挺一般的,但難保第二次不會更有經(jīng)驗,而我,真就是大姑娘上轎——頭一迴了。至於二條路,就是這段時間你一直體會的繅絲手段了,想來你也感受到了,你肚裏現(xiàn)在這顆紅丸,並不持久,等這可紅丸自然壞滅,我再來祓除緒餘,隻是會痛苦些,兩種方法,各有利弊,你自己選,都有可能助你脫離血食之禍,但顯然是第二種更穩(wěn)當一些。”


    何肆毫不猶豫道:“我選二。”


    李嗣衝點點頭,故意提高些音調(diào),“那你可要遭老罪咯。”


    陳含玉聞言輕笑一聲,“李永年,你不用說得這麼刻意,我耳朵不聵。”


    李嗣衝嗬嗬一笑,相知相伴這麼多年了,都是一撅屁股就知道對方要拉什麼屎的存在。


    陳含玉看向何肆,說道:“何肆,現(xiàn)在你該放心了吧,我?guī)湍憬鉀Q一樁禍事,現(xiàn)在有件事要你去做。”


    何肆說道:“陛下您吩咐。”


    陳含玉笑了笑,“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之前被山南道反賊占領(lǐng)的驪龍城現(xiàn)已收複,那賊首你應該見過的,自稱聖公何漢臻麾下無畏大將軍的李密乘,現(xiàn)在正在儀鑾司詔獄之中,我打算判他淩遲之行,兩千四百刀,時值秋罰,正正好,何肆,你爹何淼好歹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劊子手,我本來打算欽點他去行刑的。”


    倒不是陳含玉寬仁,沒有給李密乘定下三千六百刀少三刀的極刑,而是如今的李密乘就剩下一副軀幹和頭顱了,真剮不出這麼多刀,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不能太為難劊子手了。


    何肆聞言說道:“陛下,我爹上月中已經(jīng)向衙門請辭了。”


    對一個劊子手來說,殺人過百,真是個天大的忌諱,傳聞都是要斷子絕孫的。


    若隻是殺人一百,何三水還能自我安慰一下沒破百,但一百零一人,委實是沒有狡辯的餘地了。


    陳含玉對此並不意外,點頭道:“我知道,他好像才四十六吧,這麼快就殺人過百了?也對,今年問斬的人是有些多。你們這撈陰門的營生本來也是一脈相承的,剛好父辭子替了。我之前請你加入儀鑾司,你拒絕了,也好,別整天不務正業(yè)的當流氓,以後就掛職臨昌縣衙,當個劊子手吧。”


    何肆沒想到自己到頭來還是沒有逃過成為一個劊子手的命運。


    不過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何肆也隻能乖乖認命,而且從小到大,都是如此準備的,說什麼真心抵觸,那就有些假了。


    何肆在斫伐剩技中學過掠脂斡肉一招,也觀刑過何三水淩遲犯人,其實不怵淩遲,但是何肆還是開口道:“陛下,我不會淩遲。”


    陳含玉眉頭一挑,“你爹他沒教你嗎?”


    何肆搖搖頭,“還沒有。”


    陳含玉嗤笑道:“你爹這次請辭還把手藝都還迴去了啊?你迴家跟他學唄,他隻是不當劊子了,又不是死了。”


    何肆沒敢抬頭看陳含玉,極力忍耐著怒火。


    李嗣衝隻覺得頭疼啊,想著迴頭要不要問問何肆的生辰八字。


    這兩個人,似乎真還有些八字不合,相衝相克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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