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蘆裕村，再迴到寧州城內(nèi)時已是三日之後。


    而那些枉死的男女老少的焦骨，次日亦被朝軍派來的一小支隊伍所收斂，但也處理了兩日之多。故而在此幫忙的慧心與趙舒玉，自也逗留了兩日。


    那隻隊伍中自然沒有趙舒玉的兄長，她亦不會再從這些士兵口中窺探兄長的消息。


    勞累了幾日的身體在迴到寧州城時終於得以休息，趙舒玉整整睡了一日之多。那個自大火中被救出的孩子，被富商所收養(yǎng)，今後想來也能夠安穩(wěn)成長。


    如此在寧州城歇了四五日，二人便也恢複了以往的狀態(tài)，趙舒玉到底年歲小，那跳脫的性子，逐漸又顯露了出來。而今不必執(zhí)著於兄長的蹤跡安危，更是感受到了在外頭的自由滋味，心裏頭那欲要闖蕩江湖的念頭便也隨之占據(jù)腦海。


    慧心本就有外出遊曆的念頭，故而幫趙舒玉尋找兄長一事既告終，便也不打算在寧州城逗留下去。然煩惱的是，趙舒玉早先便已知曉他今後打算遊曆各州，如今雖已得知了兄長下落，卻是不想就這般迴去京州，想要同他一起去遊曆。


    “哎呀，慧心哥哥！你便讓我同你一塊兒去各處玩玩嘛，我保證不會給你添麻煩的！”趙舒玉拽著慧心的袖子，瞪著雙眼祈求似地望著慧心。


    慧心不動聲色地抽迴了袖子，搖著頭，神色認真道：“我此行是去遊曆，可不是你所想的遊山玩水，免不了要風餐露宿，你一個小姑娘跟著我著實不妥。何況路上說不準會發(fā)生什麼危險之事，我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僧人，亦難以護你周全。”


    趙舒玉有些不滿的撅起嘴，前幾日消失得無影無蹤的那股子任性又冒了出來。


    “沒關係，我會武功呀！”趙舒玉揮了揮手中的長鞭，有幾分誌得意滿，“更何況……若是我打不過，不還有他們麼？”


    說著，她抬手往院子裏那棵高大茂密的樹上指去。


    “你竟是曉得？”慧心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拜托！我趙舒玉好歹也是個習武之人，雖說功夫不及兄長，可那些個動靜是瞞不過我的好不好？！”趙舒玉有些傲嬌地輕哼了一聲，“……雖說一開始確實不曾發(fā)覺，可憑我的聰明才智想想也知道，若不派暗衛(wèi)守護，父親怎會放心我一個人出來？再留意些蛛絲馬跡，自也瞧出來了，不然我那日便不會成功甩開他們?nèi)ヌJ裕村了。”


    “倒是我低估你了。”慧心一時失笑，無奈搖了搖頭，卻仍是語氣堅定，“但此事絕非兒戲，我還是希望你能早些迴去。”


    “反正我不管，你可不許丟下我！”


    麵對慧心堅定的拒絕，更是激發(fā)了趙舒玉的一身反骨，她雙手撐腰，挺了挺胸，不容拒絕的語氣中透出幾分刁蠻，模樣顯得氣鼓鼓。


    瞧著趙舒玉那毫不退讓的執(zhí)著模樣，慧心一時語塞，扶著額頭隻覺有些頭疼。


    經(jīng)過這些時日的相處，慧心對趙舒玉的性子也算摸透。她若是下定了決心，便是十頭牛亦拉不迴的，如若他真趁她不備偷偷先走，她定也會千方百計跟上來的，何況趙舒玉如今也知曉他並不讚同她跟著自己，定也會時常留意著他的舉動，以免他趁其不備獨自離開。


    趙舒玉雖是時常粗心，卻不可謂不聰明。眼下又軟硬不吃，慧心到底也失了辦法，隻能先答應她跟著自己，半路上再做打算。


    “……罷了罷了，真是拿你沒辦法。”慧心無奈歎氣，“不管你了，你想跟便跟罷。”


    隨和如慧心，性格向來溫和的他又因著多年修行的緣故，鮮少有這般波動的情緒。而今遇著趙舒玉，似是遇上了克星一般，往往氣不打一處來，卻又無可奈何，令他哭笑不得。


    阿彌陀佛。


    他隻能撥動著手中的佛珠，在心中不斷默念著佛經(jīng)來緩解苦惱。


    而這方還故作生氣的趙舒玉，瞧見慧心到底是鬆了口，便又扯起笑容湊了上去，追問道：“嘿嘿，慧心哥哥，我曉得你最好，最是心軟了！不過嘛……你還未曾告訴我，接下來你要到哪裏去呢？”


    慧心怔了怔，一時間被問住了。


    原先他的計劃本是南下前往南安國，然現(xiàn)今多了一個趙舒玉，自是不可能帶她同去。南安國離京州算是天南地北，一個自邊關往南，一個直接東行，他又如何能在半路上找機會令趙舒玉迴京呢？


    沉思片刻，他迴答道：“去揚州罷。”


    “揚州？”趙舒玉眼神一亮，“那可是個好地方！太好了，我還未下過江南呢！那慧心哥哥，咱什麼時候出發(fā)呀？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迴頭我先問問，近日城內(nèi)可有商隊去揚州，若有的話，便是再好不過了。”


    當日，慧心從的富商口中得知消息，三日後寧州城內(nèi)有支十來號人的商隊將走陸路東行前往京州，而後在京州售出貨物後，又將前往江南采購絲綢茶葉。


    對於慧心而言，這是再好不過的消息，自寧州出發(fā)不論是去京州或是揚州，皆是往東南方向前行。唯一的差異，便是在出了華州之境時，若去京州，隻需正東而行即可，若下江南，卻仍需順著東南方向前行。


    故而隻需隱瞞趙舒玉這商隊途中會在京州城落腳之事，屆時送她迴家便也不難辦了。


    念及此，慧心尋借口提前同商隊碰了麵，麻煩他們途中切莫提及去京州之事，隻說目的地為江南即可。好在商隊之人倒也爽快，從慧心口中知曉事情的緣由，且出於對慧心這位有名法師的尊敬，自是一口答應。


    三日之期轉(zhuǎn)瞬即逝，很快便到了商隊出發(fā)的日子。


    按照先前的約定，慧心與趙舒玉來到了城外指定的地點。因著馬上便要離開邊關，這幾日趙舒玉恨不得將市場上的稀奇玩意兒都買下來，以至於出發(fā)那日，她自個兒左拎右拿的還不夠，便連慧心的身上亦掛滿了她的大包小包。


    商隊眾人哪裏見過慧心法師這般狼狽模樣，皆是憋著笑眼神閃躲，生怕自個兒當著慧心的麵笑出來。


    慧心自是不曾錯過他們那忍俊不禁的模樣，難免咳嗽了兩聲，以此緩解尷尬。


    “舒玉，以後……能不能少買些東西？”他無奈仰頭望天，苦惱道，“我雖是比你力氣大些，可到底也隻有兩隻手啊……”


    一心沉浸於腦中闖蕩江湖之夢的趙舒玉，這才分神轉(zhuǎn)頭去瞧他。見慧心那向來平和的麵上難得有幾分生無可戀，亦是噗呲一聲笑了出來道：“好啦，慧心哥哥，我曉得委屈你了！我發(fā)誓，下迴我不買這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