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楊在林榮的示意下,幫其活絡血氣。
大約一炷香的時間後,李父就自主爬了起來。
“這裏,就是陰曹地府嗎?”
他不斷的打量著四處,當看到堂上的林榮之後,連忙跪在地上磕頭,“閻王老爺在上,小人給您磕頭了,小人上一世諸善奉行,諸惡不做,還行閻王老爺開恩,能給小民投一個好胎……”
直至此時,李秀才還沒迴過神來,大大的張著嘴,口水流出來了都沒察覺到。
“什麼亂七八糟的!”
林榮猛地一拍驚堂木,“本官乃是應龍衛遊擊大統領林榮,你本來就沒死,還不速速起身迴話!”
“本來就沒死?!”
這幾個字,宛如驚雷在眾人耳邊炸響。
“這怎麼可能?我父親的屍體都僵直了……”
李秀才隻覺得自己是在做夢,呢喃道。
隨之,他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感覺到鑽心的疼痛後,這才敢相信眼前這一切。
“其被邪神所害,體內生機被邪法神通封印,氣血不能運轉,所以才會是這般模樣。”
林榮耐著性子解釋。
“這麼說的話,那先聖廟中的事情也是假的?!”
孫茂直心神終於略微平複,這時候,他隻覺得天都塌了。
什麼地方有假,先聖廟中也不可能有假啊!
這不僅是他的信念,更是整個青州的信仰!
“這……,林大人,難道起死迴生,真的是假的?”
縣衙之外,一個財主模樣的人,依舊不願相信這一切。
隨之,其他百姓的目光也劇烈的閃爍起來。
“本官實在是不解,這麼淺顯的道理,難道你們就當真想不到?”
“起死迴生,嗬嗬……,你們可曾聽聞,曆代王侯將相,有起死迴生的嗎?”
“試問手掌天下權之人,哪一個是缺兒缺女的?難道他們就不想多活幾年?”
“如若天下當真有此好事,也能輪得到你們?你們也配?!”
這番話一出,孫茂直身體猛地一顫,直接就軟倒在了地上。
而其他人也是麵色煞白。
這話,完全無法反駁啊!
“這些事情,聯係在一起就完全不難想通了。”
“你們地淵縣的邪神,乃是在利用文脈之氣,行那傷天害理之事,以達到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而用讀書人獻祭,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環。”
“因為此事不是短時間內就能完成的,所以他們需要源源不斷的,身負文脈氣運的讀書人用以獻祭!直接來硬的恐引起朝廷關注,因此他們就想了此法,讓羊自動入虎口……”
“其一,就是以先聖廟之事為標榜,而後就是禮製的洗腦,所謂的孝義大如天,也就是如此了。”
說到這裏,林榮深吸了一口氣,端起茶杯品了一口。
同時也是留時間,給眾人消化這些信息。
“但是,卻沒有人告訴你們,生老病死本就是天道,不是人力所能逆轉的;也沒有人告訴你們,沒有任何一個正常的父母,會願意用兒子的命,來換自己多活幾年,這是世界上最為質樸的道理,同時也是人的天性使然……”
“而那些因為此事,痛失了親子之人,他們自然也不會多說什麼,隻能將痛苦埋在心中。畢竟木已成舟……”
“我大武順仁皇帝,收神道,意在何為?”
林榮坐在椅子上,目光尤為的深沉,“那就是要斬盡天下邪神,留正神為國為民謀福祉,僅此而已!”
他說著說著,人群中就有幾個人,白眼一翻就昏死了過去。
毫無疑問,他們都是受害者。
不是誰在得知真相之後,都能承受得住打擊的。
“爾等切記,此類事情一定要永記心中,時刻警醒自己,否則,那不僅會讓爾等家財敗盡,而且還會害了你們全家的性命!”
林榮說到這裏,突然一拍驚堂木,“應龍衛敬百戶何在?”
“卑職在!”
“鏟除邪神,乃我應龍衛之天職,此事過後,你務必挨家挨戶仔細搜檢,旦有私自供神者,嚴懲不貸!”
“卑職遵命!”
敬百戶拱手之後,又站迴了原來的位置。
人群立刻就散了一部分,忙著迴去主動處理相關事宜。
這也是林榮刻意留給他們的時間。
這時候,幾乎所有百姓,都對林榮之言深信不疑了。
他們對這些邪祟之事,乃是先迷後信,一旦迷被點破,自然也就信不起來了。
“孫知縣……”
最後,林榮又看向了孫茂直。
“下官在!”
孫茂直連忙跪著挪動到大堂中間。
“你身為一縣父母官,百姓想不到這些,本官還可以理解,但是你……,是不是就有些不應該了?”
林榮聲音微冷。
“下官知錯,下官有罪!”
孫茂直連忙磕頭。
“此事就出在你地淵縣,本官還是那個問題,你到底查過沒有?”
林榮又問。
“這,這……,此事由來已久,且相關涉事之人都是心甘情願,將之奉為至理,因此下官也就隻能嘉獎其大孝之行,先聖廟中就是這樣講的啊!”
孫茂直的聲音中,還帶著點點理直氣壯。
“所以,民間輿論如何,說什麼的人多,你就信什麼,是與不是?”
林榮已經徹底明白了一切。
“啟稟林大人,聖人所言,人皆有良知,更遑論,為官治國歸根結底無非就是一句話——其身正,不令而行,下官為官清正,百姓自然就會從善如流,千夫所指者,必定為罪,這難道有什麼不對嗎?”
孫茂直抬起頭,目光堅定的問。
“唉!”
林榮唯有苦笑。
這家夥,被孔家洗腦得太深了。
“百姓說什麼,什麼就對,那本官問你,朝廷又要你何用?!”
他忍不住猛地一拍驚堂木,“本官知道,你素來清廉,外出巡查之時,最多也就隻喝百姓一碗井水……”
“但為官者,若是如此便已足夠,那朝廷為何還要以民脂民膏,供養爾等官員?!”
“若是如此便已足夠,那在這衙門之中放一木偶,就連一碗井水都省去了,豈不更是美哉?!”
林榮聲音中充滿了怒意。
但這種憤怒,卻又無法激起他的殺心。
隻因為,若非這隻是一塊朽木,此人膽敢清正為官,那麼早就變成亂葬崗中的枯骨了。
亦或者,就成為了孔家的走狗。
說到底,這還是孔家之罪。
“林大人,下官雖然失察,但邪神相關之事,本就超出了下官的能力和權限範疇,本官的政績世人皆知,你這般侮辱下官,難以令下官心服!”
孫茂直梗著脖子,滿臉通紅的爭辯。
像他這種死讀聖賢書的人,根本就不怕死,因此現在也沒有太多的畏懼。
這話的言中之意,乃是之前的應龍衛失職。
他對自己的政績,還是十分有信心的。
“好好好……”
林榮直接就被氣笑了,“本官這就讓你看個真切,看看你那權責之內的事情,辦的又到底如何?!”
“來人,帶上孫知縣,一起前往惡人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