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馳歡微不可察地歎息了聲。
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自己外套上的那顆冰涼紐扣,淡粉色的唇瓣抿了抿,好似下定了某種決心般。
事實上。
他不知道為什麼所有人都如此信任他,但既然他們給予了自己信任,那麼他也不能辜負。
為了這信任。
他一定會努力帶迴世界意識所需要的力量,將所有的危險因素剿滅於無形之中,並且還會守護好那些對於他而言重要的親人朋友。
“你啊。”
路馳歡屈起手指輕叩了幾下伊頓的機甲外殼,這會兒語重心長地勸道,“太相信人類可不是什麼好事,即便是對自己的主人……”
“也要保持一點警惕心。”
沒人能保證自己永遠不會變。
即便是路馳歡也不可以。
所以為了防止以後出現他不願意看見的局麵,所以他不想看見伊頓為了主人而完全失去自己的底線,從而成為自己手中的一把工具。
他更希望——
伊頓擁有更加獨立自由的靈魂。
然而伊頓聽了這話卻是不吭聲,擺明是不同意路馳歡的說法,但又不想因此而惹他不高興。
所以。
現下隻能保持沉默。
在兩個世界的伊頓看來,主人是世界上都最好的存在。
沒有任何人能夠詆毀。
若是換成其他人在伊頓的麵前說上這幾句話,恐怕伊頓早就把人當成是故意挑撥離間的小人,然後按捺不住要掏出光刃。
開始直接翻臉了。
路馳歡估摸著這個世界支線的伊頓從前的生活環境過於單一以及極端,所以遇上他以後才會如此固執地以為、他是這世上最好的。
正因為如此。
對方也無法明白他話裏的意思。
不過好在路馳歡也並不急於現在就讓對方接受自己的觀點,如果他們之後的談話順利,之後或許還有很長一段相處時間。
“好了。”
“我們先跳過這個話題吧。”
路馳歡看了眼手腕上的通訊器,然後又對著伊頓輕揮了下自己的手,“現在時間也不早了,我先去醫務室看班長他們幾個了。”
“我們待會兒見。”
離開的時候路馳歡的腳步輕快,黑色的發絲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掃過後頸那散發著淡淡香氣的衣領,很快又隻剩下了一道模糊的背影。
伊頓目不轉睛地看著。
一直到路馳歡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閉合的電梯之中。
它才是收迴目光。
也不知道是不是剛才路馳歡的那番話切中了金烏敏感的內心,以至於它被伊頓壓製的意識體在心核裏鬧了起來,差點讓它掙脫出來。
看那樣子。
對方似乎是想問路馳歡什麼。
這會兒伊頓頗有幾分冷漠地看向胸前裝載心核的位置,那無機質的電子音帶著刺骨的鋒芒。
“死心吧。”
“隻要我的意識依舊存在於這個世界一天,就絕對不可能任由你出來傷害到主人。”
說完以後。
它徑直向著頂層的方向走去。
而路馳歡則是很快就到了醫務室,他去的時候還特意帶了點陳慕澤喜歡吃的水果。
一路上。
星盜們看見他紛紛行禮。
這態度…可比剛開始赤琥當眾宣布他擔任幽靈星盜團的那迴要恭敬、甚至是敬重了不少。
畢竟。
幽靈星盜團一向奉行實力至上,路馳歡在先前與王蟲的一戰中徹底展現出了自己的實力。
因而也贏來了其他人的尊敬。
不過路馳歡對此並沒有什麼特殊的表示,他依舊是維持著與之前幾乎是一般無二的態度輕輕頷首,麵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笑容。
然後。
一閃身進入了醫務室。
隻不過打開門的時候就瞧見陳慕澤正半靠在病床上,然後皺著眉頭盯緊自己的通訊器光屏。
好似遇見了什麼難題般。
他的手抬起以後又放下,神色糾結,因為過於的專注、以至於連路馳歡進門的聲音都沒聽見。
路馳歡走近一看。
隻見陳慕澤的通訊器顯示屏上赫然是自己信息的對話框。
原來。
他是在猶豫要不要向他發消息。
路馳歡一笑。
那清亮的聲音此時聽起來還有幾分柔軟,帶著一點點的無奈以及促狹,“班長,你想發消息就直接發唄,我又不會故意不搭理你。”
陳慕澤嚇了一跳。
手腕也跟著輕抖了幾下。
這個時候他才發現站在自己身旁的路馳歡。
一想到自己剛才的樣子興許已經讓路馳歡全部看了過去,那耳朵尖又慢慢地紅了起來。
“…歡歡。”
他訥訥地動了動唇。
那雙溫和的眼睛從路馳歡的身上一掃而過,如同蜻蜓點水般,在確認對方並沒有受傷以後,又很快收迴了自己的目光。
似乎是因為剛才的事情大腦發熱,以至於陳慕澤努力組織著自己的語言,好半晌才是從喉嚨裏幹巴巴地擠出了句話,“你來了。”
這話一出。
他又覺得這實際上是句廢話,因而懊惱地垂下了眼瞼。
路馳歡笑了笑。
卻並不在意陳慕澤的嘴笨。
這會兒他拖了張椅子在病床旁坐下,因為習慣了在另外個世界照顧自己的父母,所以現下又從自己的儲物環拿出了把小刀。
給陳慕澤削了個水果。
那說話的聲音聽起來溫聲細語的,帶著幾分閑適。
“嗯。”
“特意來看看你。”
“感覺身體現在怎麼樣,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的地方,如果有什麼需要的東西,盡管和我說。”
他很輕易地占據了話題的主動權,說話的時候那雙漂亮的杏核眼裏總是泛著笑意,讓人的心中幾乎是掀不起任何的反感之意。
“身體挺好的。”
陳慕澤一五一十地迴答著。
雖說耳垂依舊泛著紅,但是麵對路馳歡時態度不見任何敷衍。
等到路馳歡將手中的那個削好的水果遞過去時,他接到了手中、低下頭小口地啃了兩下,甘甜可口的汁水從舌尖蔓延開來。
帶著幾分清香。
“味道如何。”
路馳歡用餐巾紙將指尖不小心沾到的汁水擦了個幹淨,然後又是隨口問了句陳慕澤的評價。
陳慕澤偷偷抬起眼簾。
溫和的眼瞳中倒映出路馳歡那張白皙秀麗的側臉。
一瞬間。
他的心口好似被火星子燙了幾下,有種說不上來的癢意以及灼熱,這讓他有點唿吸不上來。
“很甜。”
以前吃的時候。
似乎從來沒有這麼甜過。
路馳歡看陳慕澤那樣子不由得困惑地蹙了蹙眉頭,鴉羽般濃密的睫毛撲簌顫抖了幾下。
“是麼。”
看來。
班長是真的挺愛吃這種水果的。
“那等你傷好以後從醫務室出來,我再讓人給你準備點水果,喜歡的話以後可以多吃點。”
路馳歡一錘定音道。
之後他又坐在椅子上與陳慕澤聊了會兒,等到醫務室的工作人員打算帶陳慕澤去做個全身檢查時,他這才是站起身、提出了告辭。
這總共算起來。
在醫務室裏待的時間加起來,前前後後大概不超過十幾分鍾。
不過即便如此。
路馳歡出了醫務室以後依舊是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擔心待在房間裏的機甲會等得著急。
先前與梵星大師的一番話,已然是讓他徹底想明白了。
與其在這裏試探。
倒不如直接開口詢問對方到底是不是伊頓的意識體。
畢竟。
言語以及肢體行動上的試探可太容易造成誤會了,如此一來的話反而會偏離他的本來目的。
就在剛才。
他不就差點誤會了伊頓的意識體已經被徹底吞噬了麼。
所以。
不如直接說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