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路馳歡的目光很快又是落在了路明鶴提著的那一大袋子藥品上。
目光略顯遲疑。
他小聲嘀咕著開口道,“這些都是你剛才去買來的麼…我們過來的時候似乎沒有看見有藥店,你從哪裏買到的…而且我這點小毛病休息下就可以了,不用這麼緊張……”
這話尚且還沒說完。
路馳歡就看見了路明鶴鬢角以及鼻尖上的汗珠。
外麵太陽還挺大的。
去海邊是需要抹防曬霜的程度。
所以…他躺在床上休息的時候,路明鶴就是這麼頂著炎炎烈日、在外麵給自己找藥店以及買藥麼。
一想到這裏。
路馳歡懊惱不已地垂下了眼瞼,他咬了咬自己的唇角,白皙修長的手指也跟著蜷縮了下。
他可真是個麻煩精。
無論何時何地都總是在給他哥添麻煩。
“嗯。”
路明鶴簡短地迴答了路馳歡的前一個問題,然後提著手中的那袋子藥品向前走了步,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則是扣住門框的位置。
“我能進去麼。”
他很是友好禮貌地詢問了遍。
並沒有仗著自己是路馳歡的兄長,就隨意闖入對方的房間。
隻不過他的身材高大挺拔。
現(xiàn)下。
他猛地靠近路馳歡以後,投射下來的陰影幾乎是將路馳歡籠罩得結結實實的,因而倒是造成了幾分猶如實質般的壓迫感。
讓人幾乎是無法唿吸。
但路馳歡一向是遲鈍得很。
因此這會兒他非但沒有察覺到任何的不適,反而是用力地點了點頭,然後趕緊把路明鶴放了進來,“哥你想進來就進來唄。”
他笑了笑。
“和我還客氣什麼。”
“而且這房間裏又沒有什麼你不能看的東西。”
當然。
如果是周執(zhí)偷藏在自己的房間的話,他估計是不敢就這麼大大方方地讓路明鶴進來的。
這會兒他因為自己這個無厘頭的猜測而短暫的出神了片刻,這之後目光觸及到路明鶴身上的汗水以後,又是如同隻小蜜蜂般忙得團團轉。
他似乎是想要給路明鶴倒水喝,嘴裏還嘟嘟囔囔地說道,“哥你先去衛(wèi)生間裏麵洗把臉吧,我這裏有幹淨的洗臉毛巾,你口渴不渴……”
這話沒說完。
路馳歡就被進入房間的路明鶴抓住了手腕,然後頗有幾分強硬地按到了床上坐下。
“不渴不熱。”
對方一向沉穩(wěn)從容的眉眼略顯為難的蹙起。
他略顯生硬地開口迴答。
然後又將手中裝著藥品的袋子提到路馳歡的麵前,那塑料袋因為他的動作而嘩嘩作響,“你看看這裏麵的藥有沒有你用得上的。”
路馳歡不太想拂了路明鶴的好意,外加上他的胃的確是脹得難受。
因此。
他便是低頭在袋子裏麵翻找了幾下,然後從裏麵找出了兩盒可以治愈他現(xiàn)在這癥狀的藥品來,“這兩盒…應當是可以吧。”
這話才剛說完。
路明鶴就從他的掌心裏將那兩盒藥摳了去。
他垂下眼簾注視著上麵的注意事項以及功效,片刻以後才是拆開盒子,將裏麵的藥袋拿出來、然後接熱水開始將其衝泡。
那看向路馳歡的目光裏……
則是帶著幾分虎視眈眈的意味。
好似要親眼看著對方將這藥喝下去、他才能安心般。
路馳歡見狀。
便是裝乖般地伸出手。
然後接過了路明鶴遞過來的杯子,那聲音聽起來還頗有幾分心虛,“哥你別這麼看著我。”
“我喝就是了。”
他小口抿了下杯子裏麵的衝劑,隻不過僅僅隻喝了一口,那漂亮的眉眼就不自覺地皺成了苦瓜,烏黑的眼睛裏覆上了層水光。
“…好難喝。”
甜不甜苦不苦的。
還特別齁嗓子。
看見路馳歡這副模樣,路明鶴的冷臉再也是裝不下去了。
他頗有幾分無奈捏了捏對方的臉頰,將藥片裏麵的藥摳出兩粒放在他的手心,看著他頗有幾分艱難地吞咽下去以後,才是說道:
“袋子裏麵有水果糖。”
路馳歡的嗓子眼比較淺,所以小時候經(jīng)常吞不下去藥片,久而久之就對吃藥產(chǎn)生了抗拒心理。
因此。
後來即便是喝衝劑之類的藥物,也需要他們一家人輪流哄上片刻以後,才肯把藥乖乖喝完。
現(xiàn)在仔細看來。
歡歡長大以後還是長進了不少的,最起碼現(xiàn)在不需要他溫聲細語地講上幾個小故事來哄他了。
聽到有水果糖。
路馳歡那雙烏黑水潤的眼睛頓時明亮了幾分。
長痛不如短痛。
他盯著杯子裏還剩下一半左右的藥物衝劑,幹巴巴地咽了口唾沫,這會兒似乎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般,深吸了口氣以後便是捏著鼻子。
然後。
一鼓作氣地將藥全部喝完了。
那空出來的左手則是在袋子裏胡亂摸索了幾下。
找到水果糖的包裝袋以後又是迅速拆開,然後把泛著酸甜氣味的糖塊扔到了自己的嘴巴裏。
“唿。”
他好似這才活過來了。
藥劑下肚以後胃部的脹痛好似緩解了幾分,這似乎是給了路馳歡某種錯覺,以至於他向著路明鶴亮了亮空空如也的杯底以後,又是起身說道,“我感覺自己已經(jīng)好了。”
“我們現(xiàn)在就去哥你在這個小星球上的住處吧。”
然而。
他才剛起身。
路明鶴又是重新將他按迴到了床上,路馳歡白皙纖細的腳腕被鬆鬆的扣住,鞋子以及襪子也被脫了下來,整個人被禁錮得動彈不得。
“躺著。”
“再休息幾個小時,下午再去那裏也不會遲。”
路明鶴用被子蓋住路馳歡的身體,之後隨意地扯了張椅子坐在床邊,他的聲音沉穩(wěn)而又平靜,帶著某種安定人心的力量,“至於你所說的對手,也不用太過於擔心。”
“住處那邊我已經(jīng)讓人看守著,一旦有外來者闖入的話會及時阻攔、並且通知我們的,現(xiàn)在你要做的事情僅僅就隻有一件而已。”
“那就是——”
“睡覺。”
說完以後。
他將手搭在了路馳歡的眼睛上方,似乎是想要讓對方強製關機般。
路馳歡眼前昏暗一片。
他算是明白路明鶴這是打定主意要讓他休息了。
這件事情在他哥那兒估計是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以至於他決定什麼也不想,因而又是聽話地放鬆了原本略有幾分僵硬的身體。
路明鶴自然也察覺到了路馳歡那細微的轉變。
他剛要收迴自己的手。
就聽見路馳歡可憐巴巴的咕噥了聲,那聲音聽起來又輕又軟,好似羽毛般輕輕劃過路明鶴的心口,“哥,我的胃裏像是塞了塊石頭。”
“又涼又沉。”
路明鶴思考了一下。
發(fā)現(xiàn)自己能做的實在是有限。
他在通訊器上搜索了片刻以後,也不知道是看見了什麼。
這會兒輕輕掀起蓋在路馳歡身上的被子一角,將自己的手按到了路馳歡胃部上方,然後不輕不重地按揉了幾下,“這樣的話……”
“你會好點麼。”
他的聲音難得遲疑。
路馳歡略有些不太好意思,隻不過路明鶴的手溫暖而又幹燥,就好似是溫度適中的暖寶寶般,倒是出乎意料地緩解了他的不適。
他不自覺地閉上了眼睛。
片刻以後才從嗓子裏發(fā)出了聲微不可察的咕噥聲。
帶著幾分黏甜。
“嗯。”
路明鶴捕捉到這道應答聲以後,手上的動作跟著頓了頓,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眼前的路馳歡就好似隻正在打唿嚕的小貓般。
有點…可愛。
因此等到路馳歡的唿吸聲漸漸平穩(wěn)下來以後,他才是慢慢地抽出了自己的手。
那動作小心翼翼的。
似乎是不太想吵醒路馳歡。
路馳歡這一覺睡的時間比他預料的要短,僅僅隻有三四個小時左右,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路明鶴帶來的藥劑起了效果,等他睡醒以後胃部再也沒有了先前那種悶脹的感覺。
整個人反而有幾分神清氣爽。
“醒了?”
路明鶴正在光屏上處理幽靈星盜團內的公務,他擔心路馳歡吃下藥劑以後會產(chǎn)生副作用又或者是過敏之類的癥狀,因此就一直沒走。
這會兒見對方清醒以後。
又是垂下眼簾打量了下路馳歡的氣色,他的聲音依舊穩(wěn)重從容,“感覺身體怎麼樣。”
“特別好。”
路馳歡果斷迴答道。
隻不過他坐起來以後又是扯了扯自己的衣領,鼻尖不自覺地輕輕皺了下,“就是被捂在被子裏麵出了點汗,身上很黏很不舒服。”
“我現(xiàn)在就去衝個澡。”
他無法容忍自己帶著一身臭汗出門,因此這會兒又是不好意思地向著路明鶴笑眨巴了幾下眼睛,唇角的小酒窩跟著露了出來。
“哥你再等我一會兒吧,等我洗好以後我們就出門吧。”
說著他又強調道:
“不會讓你等很久的。”
路明鶴的耐心一向都很充裕。
他都在這裏陪了路馳歡三四個小時了,因此自然也不會在意這衝澡的十幾分鍾,這會兒他揉了揉路馳歡的頭頂,目光包容沉靜。
那手法像是在擼一隻急得喵喵叫的貍花貓般。
“去吧。”
“不要急。”
路馳歡說不會讓路明鶴等太久,自然不會食言。
他僅僅隻花了不到十分鍾的時間就從浴室裏走了出來,似乎僅僅隻是簡單地衝洗了下。
隻不過。
他那白皙的皮膚被熱水氤氳出淡淡的粉色,黑色的發(fā)尾則是明顯被沾濕了幾分,現(xiàn)在濕噠噠的貼在皮膚上,臉上尚且還有未擦幹的水痕。
身上穿的t恤估計也是急匆匆套上去的,因此看起來不太規(guī)整。
領口歪歪扭扭的。
倒是露出了大片的皮膚以及鎖骨。
路明鶴見狀上前幫他整理了下衣服,那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將上麵的折痕抻平以後又壓了壓,“從酒店到我的住處有點遠,所以我剛才已經(jīng)在網(wǎng)上預訂了一架飛行器。”
“現(xiàn)在直接下去乘坐就行。”
說著他又輕撚了下路馳歡濕漉漉的發(fā)尾,嘴唇抿了抿。
“頭發(fā)不吹麼。”
路馳歡就跟小狗甩水似的甩了甩自己的腦袋,然後又是迴答道,“外麵太陽那麼大,隻要我在外麵走上幾圈,估計用不了多長時間就可以幹了,用吹風機太浪費時間了。”
見狀。
路明鶴也不再說什麼了。
他們出了酒店以後直接上了飛行器,然後向著路明鶴所在的住處行駛而去,隻不過因為酒店附近有幾個熱門景點,一到節(jié)假日的時候這附近的人流量就比較大。
因此他們在路上堵了一會兒,但幸好最終還是平安抵達。
路明鶴在這小星球的住處是一棟三層小別墅,別墅的占地麵積還是挺大的,外麵的裝修看起來簡潔而又雅致,附近除了他以外……
並沒有其他人居住。
隻不過。
因為他許久沒有過來,外加上又不喜歡有外人進入自己的地盤,所以這別墅已經(jīng)許久沒有打理過了,這會兒院子裏的花草樹木幾乎是瘋長。
綠油油的攀爬成一團。
中間的小路被遮蓋得幾乎看不清了。
路明鶴看見別墅這副樣子以後顯然也有幾分不自在。
他握拳抵在唇邊輕咳了下,這會兒強行裝作從容地為自己找補了句,“我好久沒到這裏來了。”
“進來吧。”
他打開了門口上的智能鎖。
然後引著路馳歡上了二樓的臥室,因為許久沒有人打掃,所以房間以及櫃臺上都落了層薄薄的灰塵,路馳歡踩上去可以看見個明顯的腳印。
但所幸路明鶴的這棟別墅裏並沒有添置太多的東西,因此即便收拾起來估計也不會太難。
“就是這個。”
路明鶴將床頭手工縫製的那個玩偶拿起來以後遞給了路馳歡,因此他走之前在玩偶的身上蓋了條毛巾,所以上麵倒是沒什麼灰塵。
隻不過因為正對著窗戶。
太陽曬久以後布料略有幾分發(fā)黃泛白,隱隱變得脆弱了些。
路馳歡接過玩偶以後仔細地看了看,發(fā)現(xiàn)這個玩偶看起來更像是棉花娃娃,它身上穿的衣服是一件亮黃色的、帶著兜帽的衛(wèi)衣。
衛(wèi)衣胸口的位置還縫了隻毛茸茸的熊熊腦袋。
隻不過。
眼睛的位置並沒有用刺繡繡成簡化的形狀,反而是鑲嵌上了兩顆用瑪瑙石製作而成的紐扣。
老實說這個小小的改動反而為整個娃娃增添了幾分陰森詭異,甚至讓路馳歡不自覺地想到了以前看過的一部動畫電影鬼媽媽。
不是。
路明鶴就把這東西放在自己的床頭睡覺麼。
他難不成不害怕。
路馳歡頗有幾分一言難盡地看了路明鶴兩眼,但最終他還是什麼也沒說,這會兒反而將手腕上的螢玉靠近了手中的這個娃娃。
沉寂多日的螢玉閃爍了幾下。
星星點點的光點從內部聚攏,繼而將整塊螢玉點亮。
“螢玉有變化了。”
路馳歡心中一喜。
他白皙的指尖輕輕點了點那瑪瑙石製作而成的紐扣眼睛。
唇角也不自覺地向上翹了翹,聲音聽起來如釋重負的同時還有幾分輕快,“看來我們並沒有找錯。”
“蘊含有能量的物品應當就是這個娃娃的眼睛。”
任務完成了五分之二。
正當他想要叫醒世界意識吸收能量時,那瑪瑙石紐扣之中的藍色能量流頃刻之間就如同潺潺溪流般湧現(xiàn)了出來,然後又是一股腦地向著路馳歡手腕上的螢玉倒灌。
瑪瑙石紐扣變得黯淡無光。
下一刻。
已然是產(chǎn)生了不太明顯的裂紋。
“世界意識?”
世界意識吸收能量的時候就好似是在大口大口地進食般,他忙裏偷閑地抽空迴了路馳歡一句。
“是我。”
路馳歡嘴角抽搐了下。
先前在蟲巢附近的時候,他想叫世界意識出來給自己做個證明,對方愣是長睡不醒,現(xiàn)下他找到能量以後還沒來得及通知世界意識呢。
它倒是跑得比誰都快。
果然這家夥不靠譜,自己不相信它也是應該的。
路明鶴似乎並沒有聽見世界意識的迴答,他的目光在房間裏巡視了圈,片刻以後才是重新落迴路馳歡的臉上,目光深了深。
“歡歡。”
“你在和誰說話麼。”
路馳歡指了指自己手腕上的螢玉,那雙烏黑的眼眸略有幾分迷茫,“世界意識正在吸收紐扣裏麵的能量,哥你聽不見它說話麼。”
路明鶴搖了搖頭。
反倒是世界意識解釋了句,“你能看見我、並且聽見我說話是因為、你是我親自創(chuàng)造出來的,身上也有我的一部分力量,而無論是主世界又或者支線世界的大部分人……”
“一生隻有一次與我見麵的機會。”
“他們在無數(shù)次重置時間線的時間裏,他們之前都向我許過願,機會已經(jīng)被他們用光了。”
“所以這會兒自然看不見。”
“也聽不見。”
路馳歡若有所思地眨巴了幾下眼睛,片刻以後又是狐疑地看向螢玉,“你確定自己說的是實話?”
“當真不是因為他們讓你的世界重置了幾十次,所以你討厭他們,這才故意不想見他們麼。”
世界意識嗆咳了下。
然後幹巴巴地說道,“我在你的心目中就這麼小心眼麼。”
路馳歡哼了聲。
然後在心底答了個“是”。
世界意識不止小心眼甚至還特別地摳門,問它討要點能量也是摳摳索索地給,小氣得不行。
這迴。
因為不需要藏著掖著、擔心引起其他人的懷疑以及注意,所以路馳歡並沒有限製世界意識吸收能量的速度,不過短短幾分鍾的時間裏——
紐扣裏麵的能量就被吸幹了。
看著已然是生出了裂紋的瑪瑙石紐扣,他又是不太好意思地看了路明鶴一眼,纖長濃密的睫毛輕輕顫動,說話時支支吾吾的。
“哥。”
“這個……”
路明鶴伸手將娃娃重新放迴到床頭櫃上,然後又捏了捏路馳歡的鼻尖,他用一貫沉穩(wěn)的聲音迴答道,“沒關係,隻要能幫上你就好。”
事情辦完以後。
他們又是離開了這棟小別墅。
因為心裏掛念的事情終於完成,路馳歡整個人都慢慢放鬆了下來,他們在附近的餐館裏吃了頓飯。
然後又隨意挑了個距離他們最近的廣場打算逛一逛。
隻不過他們尚且還沒有抵達那個廣場,路馳歡就看見了正在路邊挑紀念品的赤琥以及一眾星盜,赤琥抬頭時顯然也看見了路明鶴。
這會兒他大步走過來。
“首領你們也在這兒啊。”
赤琥似乎是見不慣路明鶴這副對什麼都不感興趣的樣子。
因此頗有幾分熱情地向路明鶴推銷起了旁邊的精品店,“這店裏的小玩意兒還挺好看的。”
“首領咱們好不容易出來旅遊一趟,不如買點迴去當紀念品吧。”
路明鶴搖頭。
他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
然而這個搖頭的動作才剛做出來,就被赤琥用手肘輕輕懟了下,“你明天去見麵總不能兩手空空的去吧,總得做點準備才行啊。”
“不然也太失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