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會，收到消息的祁大媽，就帶著兩個紅袖箍手下，來到了薑磊麵前。


    仔細(xì)看了看，幾天不見，這老貨又黑瘦了不少，滿是皺紋的老臉上，再不複以前的白皙和虛胖，而是略帶粗糲的古銅色。


    隻不過她的精神狀態(tài)，卻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雙眼淩厲了不少，顧盼間竟然還多了幾分威勢。


    居移氣，養(yǎng)移體，人會隨著環(huán)境的變化而變化，身在此山中，也許自己察覺不到，但周圍的人會有很強烈的感應(yīng)。


    整個團隊裏，論起直管手下的數(shù)量，祁大媽隻有外務(wù)組的區(qū)區(qū)十人，但她每天坐鎮(zhèn)小市場，是獨立於團隊規(guī)則外的另一種體係，間接管轄者，卻是最多的。


    特別最近這些天，薑磊這邊連翻的大動作，圍牆之外每日車水馬龍，淨(jìng)水、載具、軍火，如山似海的貨物搬運，幸存者們雖然無法靠近，但他們又不瞎，遠遠看著也能揣測個大概。


    救助團的信譽和威勢，在短期內(nèi)仿佛吹氣球般膨脹起來，已經(jīng)在普通幸存者間，形成了高不可攀的概念……


    所造成的直接效果，就是小市場已經(jīng)不僅僅是吸引周邊的幸存者了，更遠處的群體，甚至不少大中型團隊，都開始來這邊尋求機會。


    就這一會功夫，圍牆內(nèi)已經(jīng)走出了一隊十人的巡邏隊，打算護衛(wèi)薑磊一行，而且是全員防具和步槍裝備齊全的。


    “都迴去吧，老祁帶著我就行。”


    “可是老板……”


    帶隊的郭巖急的漲紅了臉，杜輝已經(jīng)給他下了死命令，護衛(wèi)老板周全，這直接被打發(fā)迴去，可咋交代？


    “你們背槍跟我進去，人都被嚇跑了，還看個屁！”


    “是……”


    老板的話是團隊第一序列，郭巖沒辦法，隻能磨蹭著帶隊又迴去了。


    “走吧，隨便看看。”


    薑磊用下巴對祁大媽示意了一下，便帶著樊蓉和顧淑琴，以及身後的曉玲，向著前方熙攘的人群走去。


    “老板，老板！您在我後麵走！”


    祁大媽一邊瘋狂給身後嚇傻了的紅袖箍使眼色，一邊拚命往薑磊身前擠，遲緩他的前進速度。


    “你特麼……”


    薑磊抬腿就給了這老貨屁股一腳：“擋著我?guī)质颤N？”


    “裏麵亂，您走慢點，我派人去安排安排。”


    祁大媽挨了踢卻仿若不覺，還是弓著身子笑嘻嘻的諂媚，其實心髒已經(jīng)緊張的快蹦到嗓子眼。


    薑磊揮退了護衛(wèi)，那整個安全就需要她全權(quán)負(fù)責(zé)，天天在小市場混著，裏麵那些混亂醃臢如何不清楚？


    但凡老板剮蹭了一點邊角，她就算不死也得脫層皮……


    “你聽老祁的安排！”


    樊蓉用力拽了拽他的胳膊，隨著團隊武力越來越強大，薑磊最近都心思都撲在大事上，在一些細(xì)節(jié)方麵，已經(jīng)不像原本那麼注意了，畢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其實他也不是不在意安全問題，而是覺得在自己家門口，實在不必要被裏三層外三層的圍著……


    祁大媽在前方壓著步子，薑磊等人慢慢跟在後麵，自從小市場建立，除了遠遠看過，這還是他第一次正式進來。


    先前那個紅袖箍，已經(jīng)一溜煙當(dāng)先跑進了市場裏，不知安排什麼去了。


    原本用鋼條和鐵絲圍出的地方，早就已經(jīng)不夠用了，小市場上午的高峰期間，人流量有時能達到六七百人。


    現(xiàn)在是用訂滿釘子的木棍插在地上，然後在上麵攔上竹竿，反正就是個形式，一般沒人敢違反規(guī)定。


    市場有一個進口和兩個出口，入口處的褐色帳篷裏，一個戴著紅色袖箍、三十多歲的漢子，身後領(lǐng)著四五名戴著藍色袖箍的人，緊張的等候在原地，很明顯已經(jīng)得到了消息。


    “這些都是就地招募，幫助維持秩序的幸存者，我們外務(wù)組十個人，實在是忙不過來，而且……市場收獲的很小一部分，就可以支付他們的薪酬了……”


    見薑磊停住腳步，祁大媽一邊介紹著，一邊略帶忐忑，小心觀察著他的表情。


    薑磊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團隊可並沒有“藍袖箍”這種政策，很明顯是祁大媽自作主張。


    不過他也隻是挑了挑眉毛沒有說話，水至清則無魚，他這邊給祁大媽的人力，麵對眼前這黑壓壓的人群，管理上確實有點力不從心。


    當(dāng)初剛建立的時候，每天隻有百八十人，誰能想到短短一個來星期，這裏就能發(fā)展至此？也算事出有因。


    入口處的職責(zé)，主要是信息記錄，再加上簡單的搜身和可疑人員篩查。


    “都幹活吧，別管我。”


    看到帳篷外側(cè)，排隊的幸存者們增多，都在怯怯的看著自己一行，薑磊對著他們擺了下手。


    “是！”


    那名外務(wù)組的紅袖箍漢子，迴答的聲音帶著顫抖，他身後的幾名藍袖箍，就更加不堪了，雙腿不停打飄，連頭都不敢抬。


    他們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份在救助團內(nèi)是不被承認(rèn)的，別說眼前這位大老板，哪怕是祁大媽，簡單一句話，就能讓他們從“人上人”的市場門崗身份，重新跌落塵埃，如何能不怕？


    見薑磊什麼也沒說，便繼續(xù)向裏麵走，祁大媽也暗暗抹了把汗，心道這關(guān)算是過了。


    越過入口帳篷，走進內(nèi)側(cè)熙攘的人群中，迎麵撲來的，就是腥、騷、臭，各種亂七八糟、難以言喻的味道，吹起的風(fēng)沙都無法掩蓋，熏的幾人差點跌個跟頭……


    這味道薑磊其實挺熟悉，前世他最喜歡在各個勢力組織的交易處淘換東西，隻不過今生一直處於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狀態(tài)，這驟然一下，鼻子已經(jīng)適應(yīng)不了了……


    顧淑琴捂嘴幹嘔了兩下，皺緊柳眉道：


    “人員過於密集，要讓他們注意個人衛(wèi)生，一旦發(fā)生傳染疫病，後果不堪設(shè)想。”


    “您說的是。”


    前方的祁大媽轉(zhuǎn)過身子，點頭哈腰的應(yīng)和，顧淑琴表麵上隻是人事組的普通一員，她這個組長原則上身份是高於對方的，但隻要腦子還正常，都不可能這麼想……


    “以後去後勤組領(lǐng)些消毒水，定期消消毒就行了。”


    薑磊淡淡的將這件事揭過，顧淑琴這種要求，有點強人所難、脫離實際了。


    底層幸存者們，每日拚命掙紮，也不一定能見到明天的太陽，你讓他們講個人衛(wèi)生之類的，純粹是扯淡……


    整個市場分成三個環(huán)狀人群帶，薑磊此時所處的正是最外圈，也是人最多的地方。


    這裏無需繳納任何費用，地上的攤位亂七八糟、挨挨擠擠，基本是誰先占了地方就算誰的。


    在這裏混的，大多是最底層的幸存者，也是最混亂的地方。


    交易的物品五花八門，大多是雜七雜八的日用品、摻了沙子的米麵、枯死的各類植物根莖、過期藥品、拾荒撬鎖的實用工具、鏽跡斑斑的匕首長矛、皮肉生意、以及人口買賣……


    這裏的硬通貨幣就是各類三合一、四合一等低劣“飲料”，質(zhì)量稍高一點的三合一，已經(jīng)是“高端”等價物了……


    薑磊站在原地不動，圍著他的人自然也走不了，四周隱隱可見十?dāng)?shù)個手持棍棒的紅藍袖箍，將他們隱隱圍在中心，驅(qū)散著周圍混亂的人流。


    眼前的一切，是薑磊前世最熟悉的節(jié)奏，這裏的所有交易，都圍繞著一個字——“命”


    所有的行為，都是為了將自己或親人的生命，多存續(xù)哪怕一分鍾。


    “管理叔叔，媽媽就在市場外麵等著，陪您半小時，隻需要100毫升三合一哦……”


    略帶嘶啞的童音忽然響起，一個隻有八九歲大，嘴唇幹裂、臉蛋上灰皴都結(jié)了痂的小女孩，怯怯的抓住外圍一個藍袖箍的衣角。